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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醉花2 ...


  •   仰殊月自己倒也没觉得有多恐惧,毕竟还要潜入得更深一些才能探出更多底细。

      他四肢无力,只能由着他们把自己半拖半拎地带到了地面上。突然有光照在他身上,双眼在短暂的不适应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春色盎然的园子,只是两个大汉脚步极快,穿过景致优美的园子,春光烂漫之后,就只有一座独立的八角小楼。小楼外观也算精致,只是这里人烟稀少,有些凉薄。

      一个打手粗鲁地踹开门,对着里面嚷嚷,“出来出来!接人了!”

      “来了来了!哎哟别踢门!”眼见着一个胖胖的老婆子急匆匆跑了出来,瞅了眼仰殊月,眯起眼笑着道,“哟,又来一个这么大个儿的?长得倒是不错。”

      老婆子把门敞得更开了些,让他们进了去。仰殊月到了里面,就听到了一间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里时不时隐隐约约地传来孩子的哭喊声与婆子的叫骂声。

      两个打手把人送到后便离开了,就老婆子一人眯着眼笑望着他。仰殊月奇怪,就这么一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在这里,都不怕他转身就逃了吗?

      这个谜在下一秒就被解了。只见原本掩上门还算安静的楼里突然“嘭”一声巨响,不知是哪一层楼的哪间房门被踹开,接着一个一身花衣的人便风似的从楼梯上冲下来直奔大门而去。

      仰殊月面前静静站着的老婆子立刻如同移形换影一般窜到那人身后,一把抓住花衣的后领,那人使出浑身的劲儿挣扎都无果。

      那人恨骂起来,“操!要我穿这个还不如让我去死!放开我!放开我!大胆庶人!你知道我是谁么!”

      仰殊月一边惊叹这老人家深藏不露的怪力与惊人的速度,一边又好笑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居然还是个男人的声音,可嗓音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直到那男子愤愤地回过头,二人视线相碰,空气中顿时就洋溢着一种诡异的静默。

      仰殊月:“………”哈哈哈给哈哈哈哈哈哈!若不是当下不合时宜,他怕是早就已经放声笑得前俯后仰。

      王峥君:“………”完了,竟然被仰殊月看见自己这幅样,这个梗不被他玩个三五年是不会停了。

      此刻,王峥君青丝绾起,色彩斑斓的发饰将他的头顶装饰得跟刚才路过的后花园似的。也不知是哪位高人给他上的妆容,把他的脸涂了个全白,与脖子里的麦色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被描上蛾眉,眼周涂得艳红,面颊上两团粉色腮红,嘴唇上画着唐时的大红蝴蝶唇。那宽大而色彩夸张的裙子勉强遮住了男子高大矫健的身形。

      要不是二人熟识多年,仰殊月恐怕没那么快会认出他。

      仰殊月正憋笑憋得辛苦,那抓住他后领不放的老婆子已经幽幽开口,“若是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在这儿待着了。这里的主子养了一只白虎,胃口大的很,又不挑食,你呢,就上那儿去吧。”

      话虽然是对着王峥君说的,但这怕也是在杀鸡儆猴罢了。

      老婆子又转过头,冲着仰殊月招了招手,“你过来,来吧。一起上去。”

      心情复杂的王峥君便被一直提着领子,与觉得不虚此行的仰殊月一同到了五楼一间宽敞的屋子。屋里空无一人,唯独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衣裙与头饰,墙边还竖着几面铜镜,一看便知此地是化妆更衣用的。

      最里面的墙上还有一扇门,老婆子推了推王峥君,指着那扇门,道,“你,进去。”

      王峥君幽怨地握紧了拳头却不再发作,托着累赘的裙摆便推门进去了。

      “好了,来,换你了。给你挑哪一身衣服呢。”老婆子又在仰殊月面前转悠起来。仰殊月心中微颤,生怕自己也被打扮成王峥君那副样子。那岂不是要被他笑话了回去!

      过了许久,墙边的那扇门再度被打开。里面的人不禁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略有佝偻的老婆子身边,站里了一位水色罗裙的俏丽“女子”。

      “她”只用了一根碧玉簪子把几绺长发绾起,除此外,乌黑的发丝便空无一装饰物。水色的裙摆刚好落在脚尖,腰肢被一条同色的锦带束起。除了胸口一马平川外,衣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美人的身段。

      王峥君望着门口的人微张着嘴,半天吐槽不出一句话来。

      仰殊月弱柳扶风地走到屋子里,冲着屋中手里拿着鞭子的另一位婆子微微福了福身子。婆子满意地赞扬道,“这可是个好货色!你们都瞧见了吧,像这样听话识趣些,就能少受点苦!”她又扬了扬手里的鞭子。

      仰殊月走到王峥君身边,十分乖巧地坐下,婆子瞧着二人默默不语十分听话,便又走到别处去说教。

      屋子里还有许多同他们一样被打扮成女子模样的男孩,但大都年纪偏小,最大不过十五六岁。他们此时正在练习坐姿,若是不小心有一个疏忽就会被一鞭子抽上来。

      仰殊月凑近王峥君,悄声道,“你不是来这儿查案了么?怎么会成了失足少女呢?嗯?”

      王峥君闻言黑了黑脸,“这儿就是那个匿名信上说买卖孩童的地方。只不过现在看来,这窑子里不为人知的事儿还多得很。”他目光沉了沉,审视般地扫了一眼眼前的景象,接着道,“我暗中协助调查,朝廷原本就派了人与我同来。只不过,那些人里面恐怕有与这儿私相授受的内鬼,不然我也不会被陷害到这里来,穿这种破玩意儿!”他恨恨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花衣服。

      “啪”一声,一鞭子子突然敲到王峥君身上,婆子恶狠狠道,“讲什么呢!扯什么衣服!坐好!”

      王峥君的脸即便被胭脂盖着,仰殊月都能感觉到他厚重脂粉下的面色是有多么不善。唉,虎落平阳被犬欺,敕京城里呼风唤雨万金之躯的小世子,如今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等婆子走后,仰殊月又小声道,“失踪的孩子也与这儿脱不了关系。“他压低了声音,”这儿,兴许有妖。”

      一提起妖,王峥君的嘴角便机械地牵了牵,那日在淳预身边的失重感还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啪”又是一鞭子,这回仰殊月也没能幸免于难吃痛地挨了一记。婆子凶巴巴道,“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不守规矩!都给我仔细着点!到时候在客官面前出丑,被嫌弃,没人买,就只剩死路一条!”

      这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有年纪小的孩子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想必是怕极了那神出鬼没的鞭子。

      仰殊月皱起眉,不再说话,独自思索。不知道毛毛此刻是不是还在八角楼里。失踪这么久,难保不会已经被送到婆子口中的“客官”面前。

      这屋子不透风,唯独高处开了一扇小窗,能让人看见天色。仰殊月望着黑沉沉的夜,叹了口气。

      月已经高高挂起,扬州城的夜市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各家酒楼酒菜飘香,路边的小摊也不逊色,争相叫卖。淳预与展见墨在一处转角碰头,二人见面后都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二人只能再度漫无目的地夜游一圈大街小巷。扬州除了春/色出名外,还有一物也是大晋人尽皆知——“廋马”。

      瘦马之风在江南颇为风靡,以发源地扬州最盛。开国以后,朝廷打压数次,虽然立了许多规矩,但奈何盐商势大,牵扯甚广,每次都只能雷声大雨点小。

      这儿的秦楼楚管也坐落大街小巷,数不胜数。能叫人轻易堕落在这奢靡之风中。

      淳预走着走着,便在一家青楼前驻足。门口的姑娘们看见两位风姿卓越的人停在自家门口,手中的丝帕挥舞个不停。

      展见墨乍舌,“淳预!!!都这个时候了,你该不会是想……”

      淳预抬头望了眼顶上的牌额,上书“醉花楼”三字。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的冲动,他没有片刻犹豫,便抬步走了进去。展见墨急忙跟上。

      一进屋,无数衣着艳丽的姑娘便蜂拥而上,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扭着身子走来,姑娘们纷纷后退,为她让出一条路。

      “哎呀,二位公子是生面孔啊。”女子手中举着的羽扇遮住半边脸,只留一双美目流转,她轻声调笑,“这等风姿的人物,若是扬州人,我青娘可不会没见过。二位打外地来?”

      展见墨笑哈哈地道,“是呢,姐姐,我们敕京来的。路过此地,进来瞧瞧。”

      青娘笑容更盛,放下扇子,“哟,京城来的爷呀。那二位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陪?是喝酒吃菜呢,还是去屋子里歇息一晚?”

      展见墨刚要对着周围的女子们认真地评头论足一番,淳预便朗声道,“扬州水土暖人,娇花嫩柳随处可见,有何稀奇?若是醉花楼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恕在下冒昧打扰。”言罢,淳预便转身欲走。

      青娘听出了话外之音,赶忙叫住他,“唉~公子,别走呀,别的地方可不比我醉花楼。娇花嫩柳不缺,冠玉芳草自然也不会少。”她说到最后一句时,上前了一步,靠近淳预肩头,轻声道。

      淳预勾起唇角,微笑道,“那么,我便期待着。”

      青娘引着二人上了醉花楼顶层最雅致的别间,亲自沏上茶水,让二人稍等片刻。

      展见墨托腮,一脸“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地看着淳预,道,“淳预啊淳预,十万火急的紧要关头你却在这儿找姑娘,若是被含欢知道了,他该有多伤心呀。”

      淳预自顾自喝茶,不理他。片刻后,青娘便领着一个丝帕遮面的人走了进来。“公子请看。”青娘道。那丝帕被揭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年脸庞。

      “噗——!!!”展见墨一口茶喷出来,惊悚地望着淳预。

      淳预依旧不咸不淡道,“你们这儿就只有这种姿色了么。”

      青娘眼眸微闪,艳丽一笑,“公子若是不满意,不如在这儿住一晚。明日这儿便要选'花魁',最不缺的就是俊俏的人儿,您到时候再挑,一定能找到满意的,如何?”

      展见墨用“你不会真的妖答应她吧”的眼神看着淳预,就见淳预点了点头,“行吧。”展见墨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倒在桌上。

      青娘离开后,走到外边,唤来一个小厮,道,“里边的人看气度来头不小,不过是个外地的,却似乎知道咱们内幕的样子,你且伺候着,多留意些,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告诉我。”小厮连连点头称是。

      青娘感叹,这样神仙般的俊郎,喜欢的居然是男人,真是有些可惜啊。

      屋里,淳预打开了窗向外望去,无边夜色下,只能望见后园里的花草正沐浴夜色,别无异样。但心中的涌动却又强烈了起来。明明就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

      展见墨裹紧了衣服蜷缩在角落,一脸“没想到你是这种妖”,“没想到你好这一口”的望着淳预,淳预指了指窗外,道,“出去休息吧。”

      展见墨:“????”

      淳预道,“你不向来都是化为本体站在树上睡觉吗,正巧,下面有棵歪脖子树。”

      展见墨痛心疾首,正要感叹人世冷暖,门外便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了!花园后边走水了!”

      淳预向窗外望去,只见楼下花园后方,树木掩映之处,隐隐约约露出的楼角上空飘起了一缕黑烟。没多久,那黑烟便越发浓郁起来。

      展见墨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歪歪扭扭的身子立刻蹿起,用力嗅了嗅,大惊,“那黑烟里有好浓的妖气!”

      二人对视一眼,便立刻飞身出窗外,踏着月色直奔浓烟而去。

      八角楼里已乱作一团,所有房间的门都敞了开,奔跑出无数个哭喊着的幼童,有男有女。

      婆子不停叫骂,“点个灯都不会!哪个兔崽子被我揪出来,看我不打死他!”

      仰殊月与王峥君躲在暗处,趴在地上捂着口鼻,瞪大双眼目睹着那佝偻的身影站在火焰里越来越膨胀,最后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狂啸,慢慢的,她的衣衫因躯体的快速胀大而破裂。原本的人形竟活生生变成了一只体态看似笨重的熊。

      “一把年纪了,怪不得力气那么大,跑得还那么快,原来根本就是个黑熊精。”仰殊月道。可一旁的王峥君已经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仰殊月回头看他时,就见他把“卧槽!!!”写在脸上。

      这火自然是他们放的。当时婆子拿来红烛与檀香,要叫他们点,仰殊月立刻计从心起。他们处在八角楼之顶,起一场大火就能把楼下所有人都惊吓得逃出。只是想不到不仅把楼里的人都放了出去,还把妖怪给照出来了。

      《芙蓉异京经》有言:烛火映妖。仰殊月当初看过就丢,没当一回事,却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前方的黑熊正烦躁地扑着自己身上的火,突然,它的动作顿住,扭头就死死盯着仰殊月二人的藏身之处。

      仰殊月心中一跳,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他水色长裙的衣襟里只藏了一把梨花扇,其余什么法器都不在身边,若是硬碰硬,自己身边还跟着个呆掉的王峥君,必然只会落下风。

      他正思索着如何溜走,前边的黑熊已经发狂似的直接冲过来。

      “跑!!!”仰殊月拉起王峥君,一个劲儿往楼底下狂奔。王峥君意识到小命快要不保,立刻回过神,把脸上的字变回实际,大喊着,“卧槽啊!!救命啊他娘的!!!”

      二人喘着粗气,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仰殊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掏出扇子冲着身后一展——那黑熊骤然间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空气中飞扬着的点点晶粉,十分畏惧的样子,不敢靠近。

      仰殊月闻见浓烟滚滚中似乎飘散着若有若无的冷冽清香,有如同薄荷般的凉意,却又更加清冷。他想起来了,这是淳预身上的味道。

      见黑熊不再冲他们追过来,二人狠狠松了口气。可火势很快便又蔓延了过来,再度烧到了黑熊的皮毛上,发出的焦味掩盖了冷香。黑熊瞬间失去理智,大叫着又冲了过来。

      烟越来越浓,快要呛得人失去意识,往前奔走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起来。王峥君已经在不停地咳嗽,捂着喉咙满脸通红。仰殊月觉得,这回上天又要妒英才,不禁沮丧起来。

      脚下的台阶让他一个踉跄,眼瞧着就要面贴大地,可突然间,周身清风袭来,有力的风直接迎面将他托起,面前的地板换成了一个胸膛。

      仰殊月的心脏疯狂地突突起来,不知是劫后余生的激动,还是隐藏在心底就连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盼望成真,他立刻将双臂环住来人的颈脖,不停地喘息。

      一瞬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处无人烟的地方。清风散去,仰殊月松开了手,四周绿树林立,月光如华。

      “淳预……”仰殊月委屈着,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在夜里忽闪,“还好你来了,不然恐怕我………”

      殊不知他此时正穿着女装,妆容淡雅,活似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受了惊吓,弱不禁风。

      淳预轻声道,“没事了,是我来晚了。”他望着眼前人眨着眼,蹙着眉尖,脸上还有烟熏过的乌黑,不由自主地便抬手想要帮他擦去,可手到半空,旁边“嘭”的一声,王峥君直接跪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胸口。

      之前练习坐姿,王峥君因为不合格可挨了黑熊精不少鞭子。如今他艳丽的裙摆铺展在地上,侧着的身子又刚好显出了腰身,倒正符合了八角楼里要求的“妩媚”。

      眼前二位女装大佬,正各自应了“清水白莲”与“妖艳贱货”的景。

      展见墨半蹲在王峥君面前,凑近他,王峥君瞬间闪退几步,面露惊恐地望着眼前几人。“你们……你们居然都是妖!!!”

      展见墨道,“对呀,不然谁能这么帅地把你救出来?”

      王峥君咽了口唾沫,自己刚才好像确实是……趴在鸟背上……逃出火海来着……

      他颤颤颠颠地指着展见墨,“你……你是鸟!”

      展见墨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子跨了,坐在地上就与王峥君争辩起自己是雄鹰的事实,并科普起了鹰与寻常鸟类的不同。

      仰殊月对着淳预道,“淳兄,那地方不对劲!里面有妖!不止一个!”

      淳预点点头,搀起他的手,带着他纵身一跃,站在了一棵苍天大树的枝桠顶端,往前眺望,就能看见原本的八角楼已经全身火焰,熊熊燃烧。

      “那本就是一座妖楼,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把你们与那些孩子关在里边,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淳预道。

      仰殊月喃喃,“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手笔。”

      淳预低沉的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能利用妖为他卖命,总不会是个普通人。”

      仰殊月只觉得淳预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冷意,而一瞬间,一阵寒风猛地刮去,远处八角楼的火势立刻又大了许多。淳预轻描淡写道,“如此污秽之地,烧干净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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