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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伍--陆 ...

  •   “松子!”次日清晨,祝融就来到了云松涧。但是无论他怎么喊,也不见赤松子的回应。
      “怎么回事?”赤松子不免有些担心,却也只能在霖雨楼外徘徊,不敢轻浮地闯入。
      大抵是出去了吧,祝融这样想着,干脆坐在了回廊里的石栏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赤松子终于从空中缓缓而降。泡了一个时辰的阳池,体内的阴气似乎被抑制了。不过这一天一夜的行程,真是让自己有些吃不消。
      “嗯?”赤松子的目光落在石栏上的某神上,他已经躺在石栏上睡着了。
      “祝融,祝融,起来了。”赤松子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祝融的肩。祝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是赤松子,开心地笑了:“你回来啦!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倒是你,在这里躺多久了?这云松涧的湿气重得很,就算你是火神怕也会多少有些影响。”赤松子打开霖雨楼的门,熟练地生火、备水、煮茶,祝融刚从石栏上跳下来,就不禁“哎哟”一声——肩膀竟然僵硬了。
      “真是不爱惜自己,”赤松子收拾了一下床铺,“祛湿汤还要一会儿,进来在这躺会儿,我给你揉揉。”
      祝融愣住了,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赤松子温和的神情,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答:“哦……哦,好。”
      松子的床有些硬,但祝融觉得很舒服,因为,上面有赤松子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雨后空气的味道,令人安心。赤松子揉着祝融的肩膀,脸竟然也有些红了。
      咳,应该是太热了吧……
      “疼么?”赤松子轻轻地问。
      “有……有点。”祝融回答,他还真没想到这湿气有这么厉害,肩膀不停地传来胀痛。赤松子的轻揉竟成了一种享受,祝融感到困意又开始袭来,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多么安逸舒心的时刻。
      赤松子见祝融渐渐入睡,怜爱地笑了笑,替他掖好被子,转身欲离开时,手腕却被祝融一把捉住了。
      “别走,”祝融睁开眼,“陪我一会儿,好吗?”
      “汤要熬干了,”赤松子说,“我得去熄火,不然一会儿你喝什么。”
      祝融伸出手,炉子里的火焰一下子聚集在他手中,他握紧手,一会儿那些火焰全不见了。
      “熄火了。”祝融满眼笑意地看着赤松子颇有些无奈的神色。
      “好吧。”赤松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对祝融来说,这样的陪伴,已经足够心安。
      “祝融……”赤松子终于犹豫着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
      “不会的。”祝融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但手却不禁握紧了赤松子的手腕,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你怎知不会,”赤松子说,脸上渐渐有了悲戚的神色,“你不是万能的。”
      “最起码,我可以保护你。”
      “若你不能呢!”赤松子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了。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祝融毫不犹豫地回答。
      赤松子突然挣开他的手掌,对祝融一字一顿地说:“你是神,我是仙人,我们,命定无缘。”
      字字锥心泣血,他何尝不知他的心意,只是天理不容,违背了天规的相恋,终无善果。
      “身份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连你也被它所束缚!赤松子,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多么清傲的人,谁知竟也是那些听天由命的懦夫中的一员!”祝融怒喊。
      赤松子愣住了,他第一次见祝融发这么大的火,那些祝融亲口说出的字句,犹如一把利剑,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啊——!!!”祝融发出一声怒号,化作一团烈火,消失在霖雨楼,只留下被火灼烧得不成样子的那张床,亦如赤松子支离破碎的心。
      炉堂上的祛湿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

      夜深,围楼的红灯笼也熄灭了。但寂静的云松涧里,那座霖雨楼内,还亮着微光。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连外面的虫儿也不敢鸣叫了,生怕惊扰了这声音的主人。
      飘渺的声音,在这苍茫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凄凉悲伤。
      “……我……我是懦夫……啊……他……亲口说的……我只是……呜……”赤松子趴在桌上,将脸埋进臂弯,抽泣着,身体微微发抖。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是这样的存在。
      明明自己就是想要这样子,就是想让他讨厌自己,离开自己,但是这一切真的降临时,却痛得这么钻心噬骨。
      赤松子抓起桌上的香蛇酒,拼命灌下去,浓烈的酒气让他狠狠地咳嗽着,咳得心口疼痛欲裂。
      “咳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天规责罚啊。
      灵鹤听着主人的哭声,心疼地徘徊着,许久,终于发出一声来自心底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在满屋的酒气中,赤松子如同哭累了一般,终于安静下来,趴在桌边,闭上双眼。
      那盏快干尽的油灯,却还在不甘心地燃着。
      当东方射出一道亮光时,一夜未眠的祝融终于从床上坐起,推开房门,倚靠着门框。
      明明是这么舒适的天气,为什么却觉得浑身烦躁?
      祝融揉了揉眉心,头有点晕。
      昨天……自己对他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可是,他怎么能先向命运低头呢?自己说了的,此生必将护他周全,但是他怎么能那样的否定我……
      ……那样的不信任我。
      这么想着,终究是他太过分了!
      罢了,去喝点酒吧。
      祝融披上外衣,寻到了鹿神的酒家。
      “喂,给我一壶百年香蛇。”祝融说。
      “没了。”鹿神正在擦着酒樽,头也不抬地回答。
      祝融不太高兴地皱眉:“没了?这上好的百年香蛇,可不是寻常人消受得起的。”
      鹿神却不接话,而是如同自言自语般道:“呵,赤松子那样平日里滴酒不沾唇的人,竟也沦落到借酒消愁的地步。”
      “你说什么?”祝融愣在原地。
      鹿神没在说话,只是停下手里的事,抬起头淡淡地看着一脸惊愕的祝融。
      赤松子他……借酒消愁?
      祝融不敢想象。赤松子之所以那么厌恶酒味,就是因为他独特的体质——绝白堕。
      所谓白堕,便是酒,而“绝白堕”,就是“不近酒”——他,是不能喝酒的!
      可偏偏,却要借酒消愁!还是百年香蛇酒!
      这全都是因为自己!!
      祝融撞出酒馆的门,驾着一团火云朝云松涧奔去。
      “可怜了这门,”鹿神淡淡地说,“也可怜了你,没地方藏了。”
      句芒不好意思地从门后走出来:“正好路过罢了。”
      “呵,这路过,倒路过了十天半个月。”鹿神看着句芒,似笑非笑地说。
      “能进来坐坐吗?”
      “嗯。”
      云松涧,霖雨楼。
      百年香蛇,不愧是酒中极品,光是站在门外就嗅见了这浓郁的酒香。但是此刻的祝融,心思全然不在这酒上。
      “松子!松子!”祝融到底还是不敢贸然闯入,在门外大声地边敲边喊。
      但屋内,却是一片寂然。
      祝融一掌打开了门,一股烈香扑面而来,未尽的香蛇撒了一地,流得到处都是。赤松子依然伏在桌上,但身体却在止不住地发抖。
      “松子!你怎么样?”祝融慌忙奔上前,用手轻轻摇了摇赤松子的肩膀,触及的却是一篇滚烫。祝融将赤松子一把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被烧毁的床板上。赤松子接触到冰凉的床板,马上蜷缩起身体,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冷……好冷……
      但是身体……好烫……
      好难受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疼……好疼……”赤松子抱住肩膀略带哭腔地嗫嚅着。祝融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哪里疼?我帮你揉一揉。”
      “……不要……哪里都疼……”赤松子疼痛得睁不开眼,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求你……救救我……我好难受啊……”
      祝融彻底慌了,他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赤松子,仿佛像一滴捧在掌心的水,稍有不慎,便去得一干二净。
      酒在赤松子体内转化成了火毒,在拼命地躁动着、翻滚着,每一次的翻滚,都会给赤松子带来难以想象地折磨。现在只能以毒攻毒了。
      祝融将赤松子抱在怀里,使他的胸口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再用手环住赤松子战栗的身体,开始缓缓向赤松子体内输送自己的阳气,逼出火毒。
      近乎失去意识的赤松子感到身体内流入了一股暖流,在滋润自己近乎干涸的身体。
      “祝……祝融……”赤松子略带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口中吐出来。
      “我在。”仅仅二字,此刻让赤松子感到无比心安。他仿佛是一只久未休憩的倦鸟,终于在祝融宽厚的肩上找到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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