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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子彦初遇小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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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彦家对面的房子终于盖完了,院墙用鹅卵石堆砌,爬满了喇叭花,院门是白色的,院子的西北角有一棵榕树,怒放着粉色的花朵,从院墙里探出几个花枝来。
在一个傍晚,小子彦和焕文上坟去回来,指着那家院子说:“叔,这家房子盖好了,房子好漂亮,好像很有钱。”
焕文摸摸小子彦的头,笑了:“是文堂叔家,从城里搬回来的,后来在后山住,文堂叔没钱,可是文堂叔懂得建筑,所以新盖起来的房子用了心思,自然看起来与众不同,你真是人小鬼大,还能看出有钱没钱来。”
小子彦仰头望着焕文,郑重其事的承诺:“叔,我长大了要挣好多好多钱给你花,给你盖最大的房子。”
焕文爱怜的看一眼小子彦天真的脸:“傻儿,叔不需要你养活,也不盼着你挣多少钱,你只要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不介,我要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傻儿,你好好上学,将来有个安稳的工作,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叔就知足了。”
“不介,我就要挣很多钱给你和爸爸花,等你们老了,让你们杵着金拐杖走在街上。”已经进了自家院子,小子彦还回头张望着对门的院子。
“呵呵,”焕文笑了:“傻儿,叔叔家搬过来以后,不许去人家捣乱,更不许祸害人家。”
“嗯。”
“总是答应的痛快,坏事一样也不少干。”
“嘻嘻。”
文堂很快把家搬到了南街,和焕文对门。
小溪在新的家睡了一个晚上,早起睁开眼就跑到院子里去,只为了看清晨绽放的喇叭花,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府绸无袖背心,背心长到膝盖,柔软的面料裹着纤细玲珑的身体,少女初长成,犹如清晨滴着露珠的花骨朵那么清新美好。她的脚上趿拉着白色的塑料凉鞋,乌黑的长头发乱乱的披散在肩头,睡眼惺忪地奔向爬满喇叭花的院墙,小巧精致的鼻子凑到花朵上,梦幻一样的双眸微微闭着,细细的嗅着花朵的清香,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各色喇叭花,白色的,紫色的,还有粉色的,这些花朵盛开在绿叶的汪洋中,小溪醉心于眼前的花海。
白色的木门半开着,小子彦站在小溪家院门外好奇地朝里张望,看到了和花朵一样美的小溪,一下子怔住了,好像进入了曾经有过的最美的梦境一样。
一个看花,一个看人,院里院外,风景别致,十二岁的少女,不谙世事初长成;五岁的男孩,桀骜不驯却细心如发。
小溪的姐姐玲走出门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比小溪高,很壮实,长着一张憨憨的圆脸,她大声抱怨着:“真懒得上那个破学了,天天睡不醒,做梦都梦见迟到,梦里和真的一样,校长像个门神似的站在学校门口,眯着眼睛教训人。”
小溪也不理玲,一溜烟跑回了房子里。
小子彦眼珠转了转,折身往回走,一转身看到了这家院门口站着的王大虎。
王大虎站的笔直,手里还拿着根木棍,朝着小子彦啪的来了一个立正:“报告大王,我来给你站岗了。”
“走,咱们去学校。”
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天气,如清澈的海水倒挂在天上,朵朵白云点缀其中,像是大海里的白帆。
一个破旧的大院子,由年久失修的六七间教室围成,这就是这个村的学校,不仅有小学,还有中学,连村队部也挤在学校里。
两个班站在院子里,一位骨瘦如柴却头大如斗的中年男老师站在队列的中间,他是这个学校的校长,有几个女老师站在两个队列的后面,很多学生挤在教室的窗户边对着校园里的两个队列嘀嘀咕咕,小子彦带着一帮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孩子挤在校园门口看热闹。
阳光照射着校长,迫使他睁不开细长的眼睛,他皱着眉头,嫌恶的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明晃晃的太阳闪花了他的眼睛,他转过身,背对着太阳,细长的眼睛仍旧眯缝成一条缝,打量着身边的两个班,方脸上很大的嘴巴发出洪亮的声音:“我的左边是原来的五年级,我的右边是新的初二年级,现在,我先念五年级的名字,我念到谁,谁就站到我这里,重新排成一个新队。”
于是,被他念到名字的学生一个一个从队列里走出,站成新的一排,小溪也站在新的队列里了,只有几个学生还站在原地。
校长拉长声音说道:“现在我开始念初二年级的名字,念到谁谁就站到这个新队列的后面。”
初二年级只有几个学生站到了新的队列里,其中就有玲,还有子年,大部分学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校长对着新队列说:“现在我宣布,新队列是初一班,从五年级站到这一排的是升学了,还站在五年级队列里的被留级了;从初二年级站到这个队列的是降班了,还留在原来队列里的算升班了。”
被留级的孩子们差不多都低下头去。
校长眯缝着眼睛,在队列中间走来走去,酝酿着台词,他盯上了初一队列里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小溪一个是玲,她们俩个中间仅隔着七八个学生,校长站在她俩中间,脑袋朝两边歪了歪,忽然嘴角一牵,笑了,说:“一个班里有两个丫头是一家的,一个升班一个降班,一个成绩是年级第一,一个在年级里垫底,准有一个回家挨呲受训,另一个被表扬,呵呵。”他兀自咧开大嘴巴笑了,对着站在队列后面从初二年级降班的玲说:丫头,长点心吧,回家咋吃饭呢,跟妹妹一个班了,文堂好脾气,你妈妈舒兰可是村里最有面子的女人啊。”
玲低着头,脖子变成紫茄子色,没人能看见她的脸。
校长借着这个话题,开始教训起学生们,他仰着脖子,俯视着学生,很庄严的说:“别等到那么一天来了,眼巴巴看着人家上了大学进了城里,自己却在山里挖地豆吃呢,那时候,哭都来不及了。”校长仰起头,眯着眼眺望湛蓝的天空上飞掠的大雁,摇头晃脑的朗诵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时候,朗朗童音从校门口传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校园里的老师和学生们循声望去,接上校长这首词的人正是小子彦,面对这么多惊讶和艳羡的目光,他一点也不羞怯,目光亮闪闪的投注到小溪的脸上,还朝小溪微微一笑,小溪认出了这个男孩子,他被孩子们叫做大王,曾在河边教他的部下朗读《咏柳》,让她感到新奇的是,那么小的一个男孩子能张口念出这首宋词,小溪猜想他一定已经读了很多的书;最让小溪感到难解的是小男孩脸上的超然和淡定,那是很多大人脸上都没有的内容,小溪想起小男孩的爸爸,那个叔叔,叔叔的气质是那么超然于世,也许这正是这个男孩令人费解的出处吧。
校长带头朝着小子彦拍掌,再一次借题发挥,说道:“看到了没,人家还没有入学,已经满腹经纶了,你们天天坐在课堂里,却心不在焉,想想,未来的你们会被人家落下多远?你们不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非要看着人家离开山村去闯世界的背影长吁短叹?在这个穷山村里,你们的父母没有能力把你们送出去,你们只有靠练硬了翅膀自己飞出去。”校长手指着小子彦的方向,好像那个男孩就是学生们的方向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