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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蛟龙出海 ...

  •   大雨倾盆,海水倒灌。
      陆行舟飞驰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中,所踏之处,溅起水花无数。煞气化作夜狼,背对着主人,朝身后紧追不舍的敌人肆意扑来。
      借着幽红色法阵庇体,闪烁着寒芒的却云剑剑起剑落。伴着简单明了的咔嚓声,干净利落地斩下夜狼头颅,不及狼头落地,又变成一股阴测测的黑烟,消失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纵有虚无,变幻莫测。

      陆行舟就这么吊着身后人的胃口,却又不至于让后者追上自己。在随时可能毁于一旦的人造空间里,荡漾着,放纵着,一意孤行,无所畏惧。
      再往前,便是年赛终点,方才双雄们登岸的海边。

      明知前头是死路,陆行舟反比先前冲得更快了。他一股脑冲至岸边,快得让人误以为他要跳海,迎着如雨花般扑面而来的海浪,陆行舟忽然停了步子,往后方转过头来。
      喧嚣的海风毫不留情地扯下他的兜帽,露出一张俊而不朗的脸,带着岁月磨炼过的痕迹与阴郁,所谓相由心生不过如此。
      果然和林放绞尽脑汁画出的人像有着几分神似。

      夜狼……
      那是景杭心头足足埋藏了三年的心结,梗在其中,刺得他日日夜夜心头滴血。
      故而激荡的剑气以横扫千军之势,斩向海浪下的陆行舟。只不过这一次,沧浪的速度比它更快!青红两色光纹带着积怨已久的愤怒,交缠着冲向陆行舟!谁知姓陆的避也不避,反是嘴角微勾,把手轻轻一抬,挥来一抹黑到极致的煞气墙。
      轰——!

      三色气浪轰然相撞的瞬间,激荡的浪潮蓦然拔高了数倍,犹如一张深渊巨口,照着三人脚下所站地方劈头盖来。
      风吹、浪涌。渺小的人类不过是沧海之中的一抹蜉蝣,倒灌的海水涌进石洞,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景杭拽着轩漓从海波中冒出头,狼狈地吐出一口咸腥的海水。
      再看陆行舟,足下踏着浪花,面色沉稳,浑身滴水未沾。
      单是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动作,恰好说明了双方在某方面实力上的无形差距。

      陆行舟似乎并不屑于在这节骨眼上搞偷袭,他垂手在身侧的狼耳上轻轻一摸。声音不大,却已足够穿透惊涛:
      “初次见面,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陆,名行舟。虽然今天我希望能说话尽量不动手,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之前,我已经单方面见过你们很多次了——比如说,在鹭岛,又比如说,江浙交界的某座荒山里……”

      话音未落,青龙图腾破空而出,裹挟着施术者出离的愤怒。陆行舟不慌不忙挥手召开一道煞气,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青光当即消失得荡然无存。
      何止技不如人……这完全就是碾压!

      下一秒,朱雀图腾幻化为巨大的流光屏,纯粹出于自卫地拦在双方之间。轩漓紧紧按住景杭握剑的手,双眉紧蹙,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来者不善且捉摸不透,还是先按兵不动观察一阵为妙。

      “看来还是轩小姐比较理智。”光屏对面的陆行舟哂笑,“轩小姐最近眼疾可好?”
      “拜你和那只被你教唆的三尾所赐,想好都好不了。”
      轩漓并没刻意提高音量,而是用懒散的声音淡淡地道,耳畔风浪喧嚣,足够盖过她的声音。也不知陆行舟听没听到,他道:“景少爷,你的龙呢?”

      可谓是双重致命打击。
      景杭冷厉的神色宛如却云剑附体,他不说话,但不代表着陆行舟也不说。
      “知道国安部为什么绞尽脑汁地想要抓到我吗?因为他们怕我,我知道国安部内部所有的秘密,也包括你们。除了知道双雄早已不是原来的双雄外,还知道轩澄根本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因为北上平定叛乱而牺牲。”

      “是你杀了他?”轩漓紧咬着牙关,用力之大,随时可能崩裂一口玉牙。
      “不,我并没有杀他,准确地说,逼死他的不是我。”
      “……逼?”
      “你不知道吗?”陆行舟顿了顿,话锋一转,“轩澄是自杀的。”

      ……自杀。多么可悲且可笑的字眼。
      轩漓精疲力竭的大脑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将仅有的用以支撑全身力气炸得丁点儿不剩。
      她的确不知道兄长真正的死因,可是……轩澄怎么可能自杀呢……?口口声声说会疼自己一辈子、比谁都敬畏与热爱这个世界的哥哥……怎么会选择自杀呢?!!

      感受到腕间颤抖的频度,景杭反扣住轩漓的手,拼命想要传达给她扶持的力量。后者咽下酸涩的口水,竭力克制着情绪断然道:“我哥不可能自杀。”
      陆行舟道:“可能与不可能不是绝对的,就像与夜狼有关的一切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一样。放眼降妖界,与夜狼沾边的玩意千千万万,单凭夜狼一条线索,又怎么能一口咬定你们要找的夜狼就是我呢?”

      景杭扶着轩漓,闻声冷笑:“嘴巴长在你身上,难道不是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么?”
      “那倒也是。”强词夺理的辩解令陆行舟亦是一哂,“其实我还是很欣赏轩澄这号人的,身为研究者的轩澄,而不是身为降妖师的轩家少爷。可惜他的那些研究成果我还没来得及拜读,就已经被他自己销毁得一干二净了。当然,那些研究或许在一些人眼里就像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例如——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怎么又是山河社稷图……?!
      一天之内三度听闻山河社稷图的轩漓拧着眉尖,烟嗓干涩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也对山河社稷图感兴趣?”
      “不止我一个,很多人都对山河社稷图感兴趣。包妖族,包括国安部某些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只不过大家的目的都不尽相同罢了。”
      “国安部的人……比如丁吉昌?”景杭压低了眉峰飞速道。

      轰——伴着数尺高的巨浪,来自大海深处的神秘力量正从海眼之中喷涌而出。海水不知不觉漫过了膝盖,黑蛟旷远的咆哮透过迂回的石洞,声声不绝。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行舟用煞气裹了个球状,浮在浪涛之上站立自如:“我和丁吉昌不一样,山河社稷图对他而言不过是向妖投诚的献礼。而我,要用它改变这个世界。”
      说罢,隔着光芒渐微的朱雀光屏,高高在上的陆行舟好似恶魔降临。他面带邪笑地朝着深陷水火之中的人们伸出手,用诱惑般的口吻悠悠道:“趁早认清国安部的真面目,加入到我的行列,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吧。”

      轰隆隆——拍岸的惊涛卷过洞壁,带走一摞摞崩落的石块。景杭叉住轩漓软绵绵的胳膊往肩上一扛,以嗤笑回绝:“你以为你是什么邪|教教主吗?”
      “不,我不是什么邪|教教主。”陆教主自带黑色邪光,俯瞰着举步维艰的身下人,“我是你的同类。”

      那声同类道得景杭双瞳骤缩,灰褐色眼眸倏而拧起一股霜冷的杀意,魔纹刚刚消退的脸颊突然蹿过两道无名热浪。顷刻间,朱雀光屏化作漫天流火,对着陆行舟便是一顿狂轰乱炸!
      没有缘由,只是因为本能。轩漓挣开景杭肩膀,沧浪笔逆空一点,一张泼墨的百鸟朝凤图赫然跃然于空中!下一秒,啼鸣的群鸟纷纷跃出画面,迎着波涛与煞气一往直前!
      陆行舟切切狞笑,召来煞气裹住全身。

      轰——!!
      同煞气迎头相撞的鸟儿断首又折翼,仅剩下几缕凋零的染血鸟羽。即便如此,群鸟依旧如自杀般不依不挠地撞了上去,血肉模糊的景象何其惨烈!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是赢不了我的!”陆行舟躲在煞气后头仰天长笑,“被旧伦理和现实绑住手脚的你们,如又何能赢得了我?!”
      “至少我们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像你一样忘了自己是谁!”

      景杭一双眼瞳坚毅如磐石,踏着百鸟搭成桥面,湛蓝色却云剑高举过肩。桥的尽头,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朱雀鸟带着一声清亮的啼鸣,向着煞气最薄弱的地方视死如归地撞去!
      滋啦——红芒犹如一柄刀锋,终在煞气上撕出一道短小的口子。
      紧接着,却云剑尖强势插进那道口子中,呈长龙状的青炎轰然爆裂,竟将看似无坚不摧煞气屏障撕得粉碎!

      陆行舟依然是笑着的。
      只不过那抹笑发自其内心的杀意,他握着煞气凝成的影刃,格下景杭倾注了全部力量的一剑。透过激荡的剑气,景杭望见了一个同先前截然不同的陆行舟。
      眼前的陆行舟一头毛发变成了灰黑色,双耳长而尖,耳后覆着细腻的绒毛,就连握着影刃的手也是一片灰。他抬起眼,赤色狼瞳泛着贪婪的光,冲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青龙咧开一口戏谑的獠牙。
      到底是人……还是狼?!
      来不及多想。

      一剑、一刃,青黑交错。有限的人造空间不堪重负,最终在怒涛的咆哮声中,连同处心积虑编造的谎言一起,彻底崩塌。

      崩塌声传来的时候,十余根拴住黑蛟的铁链只有一根还没撕完符箓。
      在这逼仄促狭的地下,已经没有什么能拦得住黑蛟挣脱的势头了。

      “不……不!山河社稷图!!”失了心的丁吉昌怔怔地奔向黑蛟,暴涨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踝。萧景瑜挥手便是一发骨钉,恰恰正中丁吉昌膝盖。
      扑通……丁吉昌一发不可收拾地半跪在地上,眼里、脑海里只有封印在寒潭底的山河社稷图。以至于季尧用剑架着他离开的时候,发出近乎疯癫的哭笑:“放开我!我还不能……”

      “其他人走不走无所谓,唯独你必须抓活的带走。”季尧用剑夹架着丁吉昌逼其就范,同萧景瑜道,“你的玄武呢?”
      萧景瑜:“马上就来。”
      季尧:“快点儿,这里马上也要撑不住了。”

      季组长话音刚落,石洞外便传来急促而沉闷的砰砰声,正赶在一路崩塌的石块前全速奔来。另一边,只顾给自家小白呐喊助威的夏子期被晃得找不着北,当然他忘了,比起山中称霸王的白虎,水中才是巫支祁的主战场。
      看着小白渐落下风,夏子期心里那个急的,并不比丁吉昌好哪去。借着没过膝盖的海潮,巫支祁以水为路,循出一圈迂回的水廊,那厮乘着水廊,避开虎崽子凶猛的大爪,反将其一巴掌按进水中。
      夭寿了!水猴子居然敢打老虎啦!

      要是夏子期还有耍贫嘴的力气,保不定还真会来上这么一句。然而现如今,自求多福的他只有一句哀怨到极点的“靠……”,端起枪就要和巫支祁对干。
      不等他端稳枪,石洞口迎面而来一只硕大的黑色龟体,当场将巫支祁撞飞个十来米。

      “卧槽……”夏子期不免发出惊呼,“这乌龟这么牛逼的吗?!”
      林放心道没文化真可怕:“拜托这不是乌龟而是玄武好吗!你没看到它脖子上还有条蛇啊!!快快快上去!这玩意性属水,比船靠谱多了!”

      靠不靠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玄武背上托着的几位仁兄都是方才随10号宰舟一起被抓来的倒霉蛋儿,各个抱着玄武脖子比抱金条还紧。夏子期可算是松了口气,边往玄武背上爬,边朝季尧那边咋呼:“姐夫!先别打了!快过来!!”
      莫名喜当姐夫的季尧:“……”
      “快快!时间不等人!!呜哇——!”

      尖叫的不止夏子期,还有夏子期背上的涂涂。夏子期悬空的半条腿受外力猛地一拽,回过头,竟看见阴魂不散的巫支祁顶着一张嗜血暴怒的猴脸,张嘴便要咬!
      “啊啊啊啊别——!!”

      哀嚎之下,白泽神光掠过夏子期脚踝,又一次把巫支祁扫进角落里。白吟风轻捷的身影在玄武边上略略逗留,很快便又同穷奇斗得难舍难分。
      萧景瑜伙同季尧把捆成粽子的丁吉昌丢上玄武壳,最后回望着没有丝毫离开意思的白吟风,扭过头,毅然喝道:“走!”
      “等等!别走!!”夏子期扯着大嗓门叫唤,“学姐和景杭哥还没回来!我们不能……”

      轰——!!头上的洞顶直接塌了半边天。
      连一秒都无法多等!

      萧景瑜攥紧了那只戴着红豆手链的手,牙关发出一声嘎巴脆响,以此可见其决心之艰难:“不等了,走!”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他们!!”

      以玄武为名的萧家家主一声令下,硕大的玄武飞速游向了黑蛟,并用蛇颈紧紧缠住了蛟身。说时迟,那时快,出海的蛟龙发出一声重获新生的长吼,最后一根铁链应声而断!
      吭!那一番堪称世界毁灭的崩塌无一死角地席卷过石洞,将一切对的错的、过去的现在的乃至未来的真相与谎言悉数埋葬。
      足足五百年了吧……

      五百年前,盘踞在顺天府地界里的黑蛟为了镇守一尊萧家至宝,不幸被人锁在了海眼畔。这一锁,锁得洞外改朝换代,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俱变。
      五百年后,挣脱一切枷锁的蛟龙带着一票人马冲破狭隘的井口,冲上大雨滂沱的北京上空,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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