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时光赠予爱》故喜之

26、第26话

　　急救室的门关上，他握紧了拳头紧紧的盯着刚刚亮起的红灯，脑子里不断涌现的都是不算好的可能。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出来，脸上紧绷的神色没有什么好转，嘴角挑起的细微弧度似是对于真相难以确定的自嘲，他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变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等绿灯亮起，医院走道的管灯已经亮了，他看了旁边的窗户一眼，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从旁边的休息椅上站起来，等着急救室里的医生走出来。刚来时候的急切已经被他妥善的收拾好，语气平缓的问道，“怎么样，医生，她没事吧？”
　　“片子马上就可以出来，但是根据电脑显示的图像，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是脑癌，目前她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我们会组织专家研究她病情的救治方法。”医生沉稳的声音带来的消息未能给他缓冲的机会，接着又说，“你们做好准备，是晚期。”
　　安莫燃却被医生这番平静的话砸的一时无言。医生报告完情况已经离开，他脸上看不出来情绪，脑子里早已经炸开了锅，不断想着他的阿墨该怎么办。
　　晚期，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他经历过的那一切，现在汇聚成连贯的记忆在他的面前回放，那些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过去，此刻却这么清晰的拨动着他的心湖。
　　原来，一切的伪装，始终盖不住那颗温热的心脏。
　　心隐隐作痛，他也只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睁开眼睛，眼里的痛苦和后悔已经被他熟练的隐藏了进去。
　　纪敏直接从急救室转移到了单人高级病房里，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没有焦距。
　　纪敏动了动，他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弯下腰看着她的反应，“阿姨，你醒了。”
　　醒来的纪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听见他的声音慢慢偏过头，怔愣了几秒才像是想起了自己发生的事情，朝他露出了浅淡而苦涩的笑容。“是你啊。”
　　“你知道了吧。”这没头没尾的话说的肯定，没有故意欲盖弥彰。
　　语气像是看透了结局，无悲无喜的，却让安莫燃心里突然动荡起来，“您早就知道了吗？”
　　她转头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久久无言，似在酝酿，“不算久吧，还以为可以撑久一点的，没想今天就倒下了。”
　　她突然扭头看着平静的安莫燃，“没有告诉小墨吧？”
　　他摇摇头，“可是她早晚都要知道，您想过吗？”他也有他自私的一面，所以和纪敏想法一样，这件事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说，但是，他们一直都在逃避，逃避这件事迟早予墨还是要知道的。
　　“我的身体我知道，估计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了，告诉她没有意义，徒增烦恼难过罢了。”纪敏撑着胳膊想起来，安莫燃看见便伸出手，托着她的背，让她不费力的坐了起来。
　　“莫燃，你们在一起了吧？”她眉眼还是一贯的清浅温和，并没有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出口问的好像也只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安莫燃拿不准她的意思，转念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是，我们在一起。”
　　“你们不合适。”她看向站在身边器宇轩昂的男子，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阿姨为什么这么想？”没有惊讶，只是单纯的想了解她的想法，他平淡的开口，走到病床旁边的椅子前坐下。
　　纪敏的日子还剩下多少，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想要确定一个人可以保护她的女儿，给她女儿安稳。虽然这个男人不合适，但是他是女儿自己选择的人，她找不到更好的人可以代替。
　　她端详着坐在旁边眉目疏朗，轮廓深邃，带着一丝浅笑的男人，埋了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你是安家的孩子，所以注定了很多事情会身不由己，但是我们只是老百姓，不想高攀，也不愿意高攀。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活法，起码安稳过日是没有问题的。”
　　“您怎么知道我无法给她安稳的生活。”
　　纪敏笑了笑，眼睛周围的风霜印记都凸显了出来。刚刚醒来体力并没有恢复，坐了会儿脸色就变的苍白，“就凭你是安家的孩子，凭你现在在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莫燃惊讶于纪敏的观察力，面上不动声色。他想，她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承诺来放心，“安家不是问题，现在在做的事情我也会在让它尽快结束。阿墨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也给的起，请您相信我。”
　　看着一脸慎重正式的安莫燃，她摇了摇头，“我比你了解安家。”
　　“对我来说，安家只是安家。”
　　纪敏听到这话，笑了出来，“算了，有你这句话起码让我觉得走的不那么牵挂。”
　　这话算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那么请你认真的对待小墨，不要让她陷入她讨厌的世界。你应该了解她，她有多渴望平静，害怕改变和伤害，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你，所以请你，也用同样的心情对待她，可以吗？”
　　安莫燃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才开口，“我无法确定不让她陷入她讨厌的世界，因为我的世界终究是这样，她不可能喜欢。但是我保证，我所有正在进行的事情，想要得到的东西，全部都以她为先，任何东西都不必委屈她得到，因为不值得。”
　　纪敏眉眼放松下来，“这就好。”
　　转个弯，还是说起了让她忧心的一件事，“你知道纪氏吗？”
　　安莫燃知道这一关算过了，只是清淡的表情还维持着，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便实话实说，“知道。”
　　“小墨是纪振南的女儿。”看见安莫燃脸上明显的诧异，纪敏几不可见的扯了下嘴角苦笑。
　　“这就是身在大家族的悲哀。”
　　“那一年我刚生下小墨从医院回到纪家不久，他现在的妻子就跑到了纪家，吵着闹着说怀了儿子，要让他认祖归宗。那个女人当时的肚子已经出怀了，她挺着身子站在我面前，眼睛里是掩藏不了的嘲讽，我想她嘲讽的不是没有道理，丈夫在妻子怀孕期间外遇，对妻子来说是莫大的悲哀。”
　　“因为知道是儿子，所以纪家几个当家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明显是偏向那个女人的，而纪振南恐怕在我生了小墨之后就有了要和我离婚的心思。恰好当时又遇到我父母出事故去世的事情，所以还没等我开口，纪振南看我家族那边气数尽了，便先提出要离婚。我同意了，签了协议就带着不受欢迎的小墨离开了纪家。”
　　“阿墨知道吗？”
　　纪敏点点头，“我没有否认她身世的权利，在她懂事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
　　怪不得她当初那样抗拒自己，原来还有这层因素。安莫燃心里想着并没有搭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我告诉你这些除了让你知道小墨的身世和处境外，还有就是，让你知道安家和纪家的关系，他们一直都是牵着根系的，捂的极其严实，暗下勾结着做的事情不少。所以你如果要做什么的话注意点，如果你因为动安家而威胁了他们的利益那么他们会找尽方法打压你，他们有这个本事。”
　　纪敏高深莫测的看着安莫燃，却见他只是自然的端起了旁边放着的水瓶，倒了热水在一次性杯子里递过去给她，“我会看着办的，您放心。”
　　纪敏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沾湿了干渴的嘴唇，感激的笑了笑。这样心细如尘，愿意认真倾听的男人确实值得自己的女儿倾心对待。
　　两个人没有就纪敏的癌症讨论，整个对话都围绕着他们最在乎的女人身上，等两个人聊完，纪敏就累的又躺回了病床。
　　闭上眼睛之前交代安莫燃，“如果我晚上没有醒的话，叫醒我，我不住院。”
　　“好的，您尽管先休息。”他帮她掖好被脚，安静的退出了病房。
　　他接过医生送来的片子，黑底的胶片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而寒凉的光。
　　“她还有多久？”
　　“不超过三个月，我们建议还是做化疗吧。”
　　安莫燃摇摇头，他想那个温婉坚定的女人一定是不愿的。
　　他办完手续，在病房外面给天甲打了电话，“我今天就不去公司了，事情你直接处理，不用通过我。”
　　等纪敏再次醒来，安莫燃把她送回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下了车，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莫燃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了。”
　　安莫燃脸上挂着笑容，态度躬谦而真实，“阿姨客气了，自己人，这些都是应该的。”
　　纪敏转身往家属楼走，安莫燃看着她的背影，已经平静的心突然难过起来，他喊住她，“阿姨。”
　　“我保证守着阿墨一辈子。”所以即使你就要离开，也可以放心。
　　纪敏回头，楼道间橘黄色的暖灯逆着光打在她的身上，柔和纤细，温婉动人，她眉梢都带了笑意，冲安莫燃点了点头。这一刻，安莫燃觉得冬末的寒冷被全部驱散，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