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尾巴美不美》冬暝

6、复苏的龙血

　　夜空中阴云翻涌，隐隐透着宛如绸缎般深蓝的幽光，海面比天空更加不平静，墨蓝的海浪一阵阵拍打在岸上，飓风呼啸而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要把那陡峭的山崖也生生削下来一块。

　　七海的耳鳍张到最开，捕捉着同族那越来越近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回响让他有些头皮发麻，紫眸的人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血脉中的恐慌压下来。

　　“——距离很近了。”

　　米娅站在水池边，龙化的利爪在夜色下泛着锋利而危险的暗光，常年捕鱼的经验让她也察觉到了海面之下的暗潮汹涌，下意识地压低了身体重心，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不管上来的东西是什么，她都决不允许七海受伤，不允许七海被带走。

　　想要守护重要之人时的米娅，比之前所有的状态加起来都更加强大。

　　汹涌的海面突然向上卷起了一柱旋涡，七海眯细了眼睛，眼看着手持法杖的人鱼从旋涡之中出现，半漂浮着移动到了海边。他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海妖军队，隐隐伴随着凶兽的低吼声，搅得海浪恶狠狠地拍打在山崖与海滩之上。

　　第七军团大名鼎鼎的法师将军，‘白凝’赞加，新任女王鱼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七海暗自咬了咬牙，仅凭那么一瞬间的声波泄露就派出将军级的人物进行围剿，他该感慨一声那个所谓的妹妹竟然如此看重自己，以至于谨慎到这般地步么？

　　“——（殿下，别来无恙。）”白发的人鱼自出水就感觉到了那股磅礴的精神力，他抬头看向了山崖的方向，缓缓漂浮而上，嘴角勾起了微笑。

　　“——（呵。）”七海丝毫没有示弱，王鱼的精神力裹藏在声音之中，瞬间散布开去。赞加是第一批接受女王鱼卵出生的贵族，七海的声音无法以血统对其施加威压，但依然能令对方感到本能的颤栗。

　　“————（请您跟我们走吧。）”赞加悬浮在半空，声音优美如歌的说道，收上的动作却与‘请’字根本沾不上边。随行的军队已经按耐不住的上了岸，朝着山崖的方向包围过去。

　　白发的人鱼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与擅长攻击魔法，能够独自摆平深蓝巨鲸迁徙海潮的女王陛下不同，这位同样继承了姆雅王鱼直系血统的女王胞兄更加擅长治愈魔法，换句话说就是毫无攻击性。一旦失去了血脉中的威慑，哪怕是身为贵族的自己也能叫他乖乖束手就擒。

　　海妖一族不需要两位王，更不需要可能玷污王鱼血脉的罪人，名为七海的人鱼从出生就背负着原罪，注定不被自己的同胞，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

　　久久得不到七海的回应，赞加终于失去了耐心，手中法杖一挥，身边的海兽军队气势汹汹的冲上了山崖。

　　然而有一道微光比他的命令更快，以赞加能遨游深海的视力竟然只捕捉到了一个青灰色的残影，有什么东西从山崖上一跃而下，炮弹般射入了海兽的军队中，随即掀起一道酷烈的飓风，将一众刚刚上岸的海兽杀得措手不及。

　　那是……赞加的瞳孔收缩到针尖般大小。
　　龙族？

　　米娅全速奔跑，异化的双腿与爪趾能让她轻松抓住土地与岩石，在陡峭的山崖上如履平地，身形如风。敌人的先头部队是一种龙虾模样的拟人型，个个都举着一柄比身体还长的大钳，身覆龙鳞的少女堪堪一矮身，躲过了第一批朝她挥来的巨钳，龙爪踏地一个旋身，抓住虾兵的尾巴，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将他拍了出去。

　　虾兵惨叫着飞向了前方，一路上割韭菜似的撞飞了无数同胞，最终一起被拍到了山崖壁上，此起彼伏骨壳破碎的声音听的人牙酸，米娅握了握爪子，旋风般冲向了随后登岸的部队。

　　能行……！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海兽在陆地上的战斗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对付，保持这个节奏的话，不管再来多少她都能赢！

　　在赞加愣神之际，龙血少女已经摧枯拉朽的解决了小半海妖。陆上作战对这群水生生物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不是每个海妖都能像大法师赞加一样浮空，大部分甚至连在陆上战斗中保持身体平衡都还很生疏，被龙血少女拎住尾巴狠狠拍到山崖与海滩上，顷刻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法师将军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看似走投无路的七海并不准备乖乖跟他们回去，甚至亮出了反击的獠牙。他特地将海妖军队引到了岸上，这里是海滩与山崖的交汇处，龙血少女占尽天时地利，单纯依靠数量的包围根本不能对她造成威胁。

　　白发的人鱼眯细了眼睛，活跃的水元素在法杖顶端聚集，瞄准了激战中的龙血少女，巨大的冰柱自他身后凝结，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后形成了壮观的冰锤列阵，骤雨般急速朝着米娅射去。

　　橘发的少女察觉到上空凛冽的杀气，一抬头伸手挡在了前方，冰锥簌簌落下，在离少女三指远的距离就被透明的防护罩给拦了下来，悉数摔在了地上。米娅趁机躲进了海兽堆中，闪电般冲向了前方的军队。

　　那是专门针对水元素魔法的防护罩。赞加气急败坏地看向了山崖处，水池中的七海身边环绕着莹莹蓝光，治愈的力量追着龙血少女而去，抚平她在战斗中留下的每一道细小的伤口，虽然攻击魔法毫无天赋，但七海在治疗与辅助魔法上的造诣却从未有人怀疑；只要有他在龙血少女就不会倒下，而只要那个龙血少女还能战斗，海妖的军队便无法靠近山崖上的七海。

　　原本以为是项轻松的任务才主动请命，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了钉子，赞加心中恼怒，指挥部分海妖后退，龙血少女看似强大，但只要进入水中便再也不是海妖的对手，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丝毫没有恋战，不让自己靠近海妖们的主场。

　　这场数量悬殊的战斗自夜间开始一直胶着到天色蒙蒙亮，破晓的光点亮了漆黑的天空与大海，赞加在深蓝色云层中阴沉着脸，挥手卷起水流，斥退了自己带来的军队。女王陛下才刚刚继位，中途又出现了七海这样的变数，海妖诸国间显然还没有到同心协力上下一心的程度。

　　落魄的人鱼王子比赞加想象中的更加难缠，想要追捕消灭他需要投入更多的代价，但这些代价不该由他赞加的军团来付出。新生的时代已经到来，权势的蛋糕尚未瓜分完毕，只要继承了王鱼血脉的双生子不再出现于国内，等到一切尘埃落地之时，他自然也就没了威胁。

　　天空亮了起来，破晓转变为晨曦，是难得晴朗的日子。第一缕阳光投下的时候赞加的军队已经彻底消失在海中，蔚蓝的大海平静无波，水流卷走了所有遗落在海滩上的痕迹，仿佛昨夜的战斗从来不曾发生过。

　　米娅浑身是血，有她自己的，更多是海妖与海兽的。直到赞加的气息彻底消失，她才脚下一软跌坐在地，龙血少女远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但是她做到了，在来袭的大军中保护了重要之人。

　　变成人类的七海走上前来，米娅回头看他，露出笑容，像只求表扬的小动物，“我就说在陆地上就没有问题吧。”

　　少女异化的四肢都已经回到人类的形态，关节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少地方撑裂破皮，显然以那样的形态战斗对她而言也不是件轻松的事。七海在她跟前蹲下身，握住橘发少女的手，治愈的水流温柔地包裹住了她的伤口。

　　“笨蛋，一个人冲那么前面去干什么，在陆地上跟鱼战斗赢了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七海戳了戳米娅的额头，少女笑嘻嘻地后仰躲他的手。

　　“但是这至少说明只要七海在陆地上，我就可以保护你了吧。”米娅碧绿的眼睛闪亮亮的。

　　“你以为自己是战胜露西娅吗？赞加心头有鬼，所以才撤的这么干脆，要是换个死心眼的将军过来，就算靠数量车轮战也能把我们拖死。”七海习惯性的泼她冷水，“……所以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等到那家伙重整旗鼓，下一次来的可就不只是赞加了。”

　　“也是呢……毕竟大闹了一场，村里人如果看到估计得吓的做噩梦了吧。”米娅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喂，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七海的声音不自觉的急了起来。

　　“宾克斯的巡航船这两天就会到岛上来，乘坐那个去港口的话就能直接到炎之境了。”米娅板着手指盘算着，“不过听说那里的气候很炎热，七海是人鱼，可能不太喜欢吧？得在炎之境找份工作攒钱，然后跨越深蓝海域，去西北大陆吧！”

　　“你……你要跟我一起走？”紫眸的人鱼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从那上挑的尾音来看，是惊喜多过惊吓的。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七海在陆地上也算是‘还不能熟练保持平衡’的等级，我不在的话谁来保护你？”米娅笑眯眯地看他。

　　“……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最初的惊喜之后，七海很快冷静下来，舍弃一切离开故乡可不比临时起意在海滩上捡回一条搁浅的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调变得低沉了一些，“如果只是你的滥好人病犯了就算了吧，我不想接受这种冲动廉价的好意。”

　　“七海，这种话已经算是破界了哦。”米娅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气恼地鼓起了脸颊，反手握住人鱼冰凉的手指，“就算是我听到这样的话也会生气的。我喜欢帮助别人但不代表我会没有原则的付出吧！”

　　“……那为什么？”七海挑眉。

　　“我……”对上那双漂亮的蓝紫色眼瞳，米娅刚积攒起的气势立刻泄了个没底，轻轻垂下目光，小声道，“我想继续听七海唱歌……”

　　想跟你一起去往更自由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血统，也不需要抑制自己的本性，被迫装作人类生活的地方。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与想要前进的方向，从父辈那里继承下来的巨龙之血才会真正发挥力量。

　　“果然还是被我的歌声魅惑了啊。”人鱼轻笑了一声，米娅脸上一红，不服气的抬头。

　　“喜欢美丽的东西是生物的本性吧！就算不受魅惑，七海的歌声也非常好听——”

　　“那么。”紫眸的人鱼伸手捏住了橘发少女的下巴，让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以后给我收起你的滥好心，只准关心我一个，只能看着我，明白了吗？”

　　“哦……”米娅被吸进了那双眼睛中的深海里，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哼，这还差不多。”七海满意地松开了她，“虽然不能回到海里很可惜，不过陆地上的世界一样很广阔，怎么样，跟我一起去看看吧，米娅。”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橘发少女笑着回应了他。

　　…………
　　……

　　“说起来刚刚七海叫我的名字了哎。”

　　“干嘛一副欣慰的表情有点恶心啊喂……难道我之前没叫过？”

　　“之前都是‘你这家伙’，‘你’之类的……”

　　“……”微妙地无法反驳。

　　“到了炎之境要找份什么样的工作呢……我的力气很大所以一般的体力活都能胜任，加上七海的治疗魔法战斗力大概也不错？也可以考虑一下佣兵类活儿毕竟报酬会高很多……”

　　“已经开始盘算这么具体的事了？”

　　“毕竟七海应该是那种对普通生活毫无经验，也不会关心今天吃什么今晚住哪这种问题的可恶的贵公子吧？”

　　“……”再一次微妙的无法反驳。

　　“其实……让七海成为偶像歌星也不错？以你的能力很快我们就能红遍整个大陆的感觉呢！”

　　“越说越过分了喂——！”

　　……
　　…

　　回想起来的话，这大概就是后来红遍全种族的大陆第一超人气歌者诞生的开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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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XD 原本是暑假旅游期间诞生的小脑洞，结果硬生生拖到了现在，研狗没有假期没有生活_(:з」∠)_
这篇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写到最后也没能给女王陛下取一个跟‘七海’一样霸气的海妖的名字……
七海应该会在战歌里再登场，那时候估计是刷海妖帝国副本的主线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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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谢谢追文的大家，我们下篇再见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