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者》鬼野魂孤

47、回忆（二）

　　“肖乐？”袁尔白聚了聚力气扑到肖乐的病床边，赵笠也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肖乐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看紧张的袁尔白，满脸青肿，又看了看红鼻子红眼睛的赵笠，还是满脸青肿。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刚积攒的力气全花在了应付手术上。何况医生也不允许他说话，叮嘱他道，“你现在还不能说话，空气剧烈进出肺腔会压迫到伤口，尽量保持平稳呼吸。吃饭尽量吃流食，软糯易碎的，尽量少嚼动嘴巴。”他又转向两位鼻青脸肿的左右护法，“病人现在很虚弱，请你们尽量配合病人治疗。”医生显然对这样的病人家属很不满意。

　　肖乐被推到了病号房，医生和护士安排好注意事项后就走了。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三个人，两个猪头一个病残，很符合医院这个地点。同样的，三人也都面如死灰。肖乐的麻药还没过，伤口处只有麻木没有疼痛，但是手术时的失血和身体不适让他疲惫至极。袁尔白和赵笠刚刚切磋过，身体不适自然是有的，但心里不适则更胜一筹。

　　袁尔白看着病床上的肖乐，又想到第一次见他时，如果当时的他是现在的心情，估计那个变态色老头所遭的报应就不是残废和坐牢那么简单了，他多希望回到那个时候，把那个变态大卸八块。不，他希望能回到过去，至少比赵笠早认识肖乐，那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孤苦无依的肖乐送进狼窝。想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赵笠，握紧了拳头。

　　赵笠此刻的内心像被一块重石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肖乐的遭遇，那一年里，肖乐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啊！他在集训营时也想过肖乐生活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在想，肖乐一定像个小猫一样，晴天的时候会窝在躺椅上晒太阳，下雨的时候就安静地坐在窗前看雨打在窗户上，晚上的时候就看月亮和星星，就像在家里时一样。他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等着自己回去。可是一切都不一样！

　　他走到肖乐身旁，半跪地上，“乐乐，是我对不起你。”

　　肖乐看着他，摇了摇脑袋。

　　“你好好养伤吧，这段时间我就不来打扰你了。”说完，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了。

　　赵笠模模糊糊地回了家，打开门，家里还是两年前的样子。

　　两年前。

　　“木子，我回来啦，喵喵～喵喵？”赵笠背着双肩包，在门口换上拖鞋，呼唤着他的猫。“喵喵～”他又叫了声，木子还是没有出来迎接他。他放下双肩包，走近卧室，木子在床上趴着，虚弱的“喵”了一声。

　　木子浑身雪白，琉璃黄眼睛，十岁，算是一只高龄猫了。它是赵笠十一岁生日那天捡到的，他妈妈告诉他，木子是上帝送他的生日礼物。妈妈去世后，木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赵笠看木子的样子，就知道他病了，他赶紧抱着木子去了兽医院。

　　诊断结果出来了，木子由于年龄过大，出现了肾衰竭症状，这种病越拖，猫咪只会越更痛苦，所以医生给的建议是尽快做安乐死。

　　赵笠虽然早就做好了木子随时会离开他的准备，但还是一时接受不了。他抱着木子回了家，又过了两天，看木子实在痛苦不堪，才送他安乐死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木子一点点闭上眼睛，肚子上的起伏越来越轻微，他就知道，木子要永远离开他了。

　　“尸体我们会进行无害化处理，然后火葬，请问您需要骨灰吗？”医生问。

　　“死都死了，留着骨灰只会更想他，算了吧。”赵笠呆呆地回答。

　　他出了兽医院，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从今天开始，他就真的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赵笠是个私生子，13岁以前他都以为自己的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已经死了，直到他妈死之前，才告诉他他爸其实没有死。在他看来，有没有爸都是一样的。一年中只在过年见一次，其他时候他都感觉不到还有爸爸这个存在。

　　想着之前的种种，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一片废墟场。由于学校在郊区，他爸就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套房子，方便他休息。他住的那边算是市郊，大学区，设施还算是完善。现在他在的这个地方，属于燕京市的下辖县管辖，设置了很多污水处理厂，垃圾分类处理厂之类的服务主城区的后卫设施。

　　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这里离家还是挺远的，他赶紧往回走。

　　刚转身没走多远，赵笠就被绊了一下，随即又听到一声猫逃走的叫声。他本以为是个枯木或者废弃电器什么的，低头一看，是一个人的腿。他借着昏暗的路灯，顺着腿看到了一个在墙边四仰八叉躺着的男人，他就是肖乐。“不好意思，您没事儿吧？”赵笠连忙道歉，但是那人却一动不动。赵笠又打量了一番，发现他浑身黑漆漆，脏兮兮的，头发长的都到脖子了，前排的头发稀稀落落地遮住了脸，隐隐约约能看到脸下的五官。

　　这个场景颇像十年前自己捡到木子时的样子，而且刚刚也听到一声猫叫。赵笠又想起了木子，都说猫有灵性，他今晚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这里，又碰到了一个像流浪猫一样的人。难道是木子让他帮助这个人？

　　正直七月，燕京的天热的像烤炉，它不像南方，热气和水汽是结伴而行的。这里的夏天，尤其是七月，空气中仅存的一点水汽也被高温蒸发干了。赵笠本来以为这男人会很臭，但是靠近了并没有闻到什么汗臭味，只是他身上那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衣服散发着有些奇怪的酸味。他又拍了拍肖乐，“请问需要帮忙吗？”

　　肖乐不动。

　　“你好？”肖乐还是不动。

　　‘这人并不是喝醉，看样子也不是睡着了，那么他是死了？’赵笠心里一惊，赶紧把他脸上的头发扒到一边，拍拍他的脸，肖乐的脸非常凉，那种凉不属于夏天。他又用手指按在了他脖子处的脉搏，还在跳动。他舒了口气，原来没死。

　　“饿。”肖乐小声地说了句。

　　“饿了？”赵笠看他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也很虚弱，“再等会儿，这就带你去吃饭。”他本来只想在附近找个餐馆随便让他吃点，可是这地方他不熟，背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他干脆打了车直接回家了。

　　回到家，他把人直接背到了浴室，把他的衣服脱光放进了浴缸。肖乐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肋骨一条一条清晰可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赵笠把他放好，去了厨房给他煎了俩蛋，因为冰箱里除了有蛋和泡面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他把蛋端给肖乐，肖乐坐在浴缸里狼吞虎咽地把煎蛋吃完了。

　　赵笠以为他自己洗洗就出来了，结果吃完后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浴缸里，“你洗洗出来吧。”赵笠催促他道，他也要洗个澡，他身上都是肖乐的味道。

　　肖乐不说话。

　　赵笠觉得奇怪，他的声音也不小，但是肖乐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一动不动，直视着天花板，空洞无物。

　　‘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赵笠内心想着，“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依旧没人回答他。

　　赵笠觉得这人百分之八十是个傻子。无奈，他只能帮他洗干净，擦干了给他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穿上。赵笠把他的头发吹干，肖乐的头发实在太长了，他就随便找了个买葱时捆扎葱的橡皮筋把他的头发扎了起来。别说，收拾干净的的肖乐看着让人挺舒服的，像木子一样。

　　把他收拾好后，赵笠也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看到肖乐正坐在木子的猫窝上。他也没说什么，就去厨房泡了桶方便面。刚泡好，又听到肖乐说了句，“饿。”

　　赵笠笑了笑，“你可比木子难伺候多了！”说着把面端给了肖乐，抚了抚他的头，“乖，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