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私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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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如果一个人抓心挠肝地想达到某个目的，那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褚映汝在家踌躇了许久，终于找了个借口把徐佩添约到靖国寺见面。他摸了摸心口微微发烫的信纸，长吸了一口气。
他想看一眼徐佩添，想知道她近况如何，更想知道……她是否婚配。尽管褚映汝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询问这些事情。
褚映汝不明白自己现在心里的感受叫什么，酸酸涩涩的，还有些雀跃的期许。像搀了蜜糖的柚子茶，尝起来分明是甜的，余韵却有几分酸苦。
他在靖国寺后园的亭中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徐佩添带着一个丫鬟徐徐走来。她穿着烟粉色的裙，裙角随着步伐微微摆动。裙摆的韵律好似小兽的爪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挠着自己的胸口。
走得近了，徐佩添盈盈福了个身，双眼含笑地看着褚映汝。“好久不见。”
褚映汝微微红了脸，不敢看徐佩添，轻咳了一声：“好久不见。”
徐佩添在石凳上坐下，抚扇急得把徐佩添搀起来，边铺上薄垫子边数落道：“姑娘且惜着点自己。这石凳冰凉凉地就往上坐，姑娘前不久才好了风寒，身子还弱着，又要作了么？”
徐佩添忙赔不是：“抚扇快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褚映汝关切地说：“秋风转冷时最易染病，应当多注意保暖。”
抚扇故意撇嘴道：“世子大人说得是。我家姑娘兴致起来总什么也不顾，前段时日为了写个什么卷子寄出去，废寝忘食好些天。哼，卷子誊好了，身子也病倒了。”
褚映汝一愣，莫不是徐佩添为了给自己回信，急急地编完智商测验，因此感染了风寒？当下褚映汝焦急道：“你怎能为了我而忘了保重自己呢？”
这就言重了。徐佩添暗道，我也不全为了你，只是想到了就去做，一口气完成了而已。当然，她也不好拂了褚映汝的意，便说：“我不打紧。看到你的信后，我想到了这个主意，但不知是否有用。若当真能用得上，又怕晚一些耽搁塞北的军事，于是写得有点急了。”
褚映汝动容道：“佩添！”他急急喊完，又觉得自己唐突了，脸一红，声音坚定：“你的卷子很有用。我在军中试行了智商测验，选了不少好统领。这次返京，正是圣上听闻此事，特把我召回问话的。”
那个穿越皇帝难道认出了智商测验？徐佩添一瞬间有点慌乱，又定下心神。她不知道暴露在皇帝面前是好是坏，自古与皇室扯上关系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穿越的皇帝……又能好到哪里去？徐佩添只觉得有点茫然。
褚映汝见徐佩添神色惶然，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她薄薄的肩头，微微用力地收紧。“你放心，我不会向圣上说出测验作者的。”
徐佩添轻叹道：“很多事情早晚都要面对，你不需要这样。”说着，她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头修长有力的大手，眉眼弯弯无声地看着褚映汝。
褚映汝紧张地收回手，无措地张开又合上，几个回合后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我担心你——我很感谢你寄来的信。”说起信，褚映汝话多了些，他恢复了和徐佩添通信时的自然，提到了塞北风物，风沙堆满屋顶的破烂酒棚是自己最常去的地方，那个奇怪的唱着歌的疯浪子被自己收归为随从……
徐佩添专注地听着褚映汝的话，时不时点头附和，直到褚映汝词穷，场面又陷入了沉默。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褚映汝眼神游移。
抚扇垂手侍立一旁，心里头暗笑。还说没什么大事，见自家姑娘不就是正正经经的大事？被心爱的姑娘退婚更是个大事！别看世子大人面皮薄得很，遇到这种事，谁都得计较一番。
这不，世子大人巴巴地遣了小厮在二门口传信，挖空心思也要来见姑娘一面。姑娘心善，央了夫人大冷天的出来礼佛。抚扇抬眼谨慎地望了一下四周，只希望不要有人发现这场私会。
徐佩添拨了拨被风吹起的碎发，想把披风上的兜帽戴起来。秋风带寒，万一回去又病倒了，只怕徐夫人以后不会让她出门。
身上衣物繁琐，头上又戴了不少零零碎碎的簪饰，徐佩添笨拙地反手拉兜帽，抚扇正要上前，却被褚映汝抢了先。
褚映汝伸手把兜帽理好，收回手，脸上又开始发烫。“我……在下……唐突了。”他坐立不安地说。
徐佩添也愣住了，她没有料到褚映汝会帮她戴帽子，这好像有些暧昧。如果褚映汝心里有别的女子的话，这种行为更是不妥当。
“世子大人既然心有他属，再对其他女子唐突，只怕会辜负所属。”徐佩添道。
褚映汝怎么也没有想过会被自己之前挖的坑绊倒，他沮丧地说：“我应该向你道歉。”
突然这么一句，徐佩添不明所以：“你应当向你的表妹道歉。”
褚映汝动了动嘴，说道：“我并无表妹，与表妹的情投意合乃一时欺瞒之语，在下向你赔不是。”说着便站起来，深深弯下腰，拱手做了长揖。
徐佩添挪挪屁股，不安地避开了褚映汝的礼节。褚映汝有没有心爱女子，有没有表妹关自己何事？他们之间的婚约早被锲而不舍的徐夫人搅黄了，现在再来赔礼，似乎有点晚了吧？
于是徐佩添大度地对褚映汝表示了原谅。
褚映汝咬咬牙，强撑着脸皮又接着说：“当日返京后，从圣上口中得知你我婚约已解除，心里十分震惊。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何无一人相告？”
不是吧，皇帝这么八卦，连臣子悔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知道？徐佩添心里咋舌，面上却露出了难堪。
悔婚说出来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何况是由主动悔婚的女方来解释缘由。徐佩添沉默了一会儿，说：“悔婚虽早了点，结果不也正合世子的意么？”
褚映汝目光沉沉看着徐佩添，说：“我叫你佩添，你能叫我映汝么？”
徐佩添对这个说话很跳跃的世子表示无奈，妥协道：“那我便和哥哥一样，叫你羡慈好了。”
虽然结果不太一样，但褚映汝也挺满意的。他想要和徐佩添扯近关系，尽管他不太明白自己这种想法的由来是什么。
“当日你我约定，三年之后我若还在塞北，婚约便作罢。可现在才过了四个月……”褚映汝说。
徐佩添无奈道：“这是我母亲的决定，我无法做主。”
褚映汝知道徐佩添的处境，他怎能责怪她呢？徐佩添那么善解人意，性格温婉，想来凡事也不曾违逆过高堂，褚映汝做不出逼迫她的事情。可到底是不甘，褚映汝说不出是被悔婚后失面子的不甘，还是与徐佩添此人再无瓜葛的不甘。
他只想要个说法，眼下似乎要不到了。
“我知道是我要求太多了……”褚映汝垂下眼睛，“那婚约原就不作数的，如今我竟然想……罢了。也许你我此生没有白首之缘，不知我能不能求与你知己一场？”
褚映汝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本是高傲的人，或许表面谦逊，与任何人都能和声和气，但内里是孤高的。褚映汝不记得自己除了神佛还求过谁，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向人发出请求。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与人交往过，常人在他眼中都是庸俗不堪的。不知为何，只有徐佩添这个奇怪的女子在他心里烙下了极深的印记，就像他放在心口的那张信纸，在塞北收到的第一封家书。
褚映汝凭着心意勾勒着徐佩添的样子。是的，她长得不惊艳，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态，没有月下嫦娥云中仙女之姿。论性格，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在京中比比皆是，做得比徐佩添好的更多。论家世，王公贵族家也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
可是他褚映汝看人从不看这种庸俗的身外之物。
徐佩添温柔，但不是柔到仿佛无骨的水，她背后自有挺直的脊梁。她不反对别人的意见，但不是一味地附和他人，只是包容了别人不同的见解。她有女子的柔和，也有男人的直爽，气质如沐春风，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有种舒畅的感觉。
如果要把徐佩添比作什么，那她是山间的一池春水，映着湖光山色，白云来去，安安静静地，偶起波澜。就像任何人都能在她心里映出影子，可任何人都不能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只有湖畔青山因为无法离去，而一直映在湖水中。
褚映汝只想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诗句都拿来形容徐佩添，却觉得无一句能形容出她的好。
如果不能和徐佩添成为夫妻，和她成为朋友也好啊。只要她的眼中有自己，不论怎样都好。褚映汝的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直把自己吓了一跳。
徐佩添忍不住笑道：“当然，除去世俗因素，你是个极好的朋友。”
抚扇急得在旁边干咳。姑娘怎能答应世子这种无礼的要求呢？未出阁时的联络也就罢了，若日后各成家室还保持联系，那岂不成了通奸？！
徐佩添听到抚扇的提示，忙继续说：“不过要是嫁娶之后，不论怎样的知己，还是神交最好了。”
褚映汝得到徐佩添的回应，心中雀跃，脸上也露出了控制不住的笑意。他不知足地感叹道：“你若是男子该多好？”不能成为夫妻，至少能时常在一起相聚饮酒。
徐佩添忍不住笑道：“那是痴人说梦。各人有各人的道，有人能相偕一生，有人只能相交一时。”
褚映汝陷入了惆怅，徐佩添的意思，就是暗示他们只能相交一时么？褚映汝开始怨恨世事弄人，若不是徐夫人非要解除这场婚约，或许自己就能和徐佩添相偕一生呢？
他也想叫徐佩添一声佩儿呀……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不论一生还是一时，每个人的归宿都是一抔黄土。”徐佩添感叹道，“只要享受这个过程，就不算白走一遭，你说是么？”
褚映汝振作起来，他不懂为什么徐佩添只是一介女流，却总能说出一些大道理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好在他身为行人，并不是茫茫行走其间，纵使途中偶遇不顺，些许意不平，前方仍有明灯一盏照亮他的路。
他忽然想起了疯浪子只有半阙的《八声甘州》。
夜沉沉饮酒走孤城，何处觅明灯？
寂寥人孤影，关河飘浪，弋剑冯风。
颠倒游魂逆旅，醉眼羡苍生。
浪子无名姓，百事更无成！
他找到了自己的明灯，那寻觅明灯的浪子入了军营，取了名姓，可还会游魂颠倒，可还曾羡慕苍生？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私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