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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宇宙之初(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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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说,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没有人会选择悲伤,但一定有人会不得不悲伤,这就是现实。
如果这个社会能够宽容一些,那么选择悲伤的人就会少一些。
【1】
臻橙站在广电大厦的楼下,按照时间推算,格言此刻已经跟卢晓艺说上话,他必须在十五分钟以内,找到卢晓艺藏身的地方,才能阻止下一场悲剧。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他并不是对所有的事情都胸有成竹,他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刚才那么笃定和自信,只是为了让那个傻瓜安心。
他知道,面对卢晓艺,一个不小心,也许连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他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这也是他一直无法确定自己内心想法的原因。当时在车里,格言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说不知道,不是开玩笑打趣,而是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卢晓艺一介女流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丧失理性,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他不知道刑警队里到底有什么内鬼,提供局长电话,想要让这件事继续发酵,扩大,甚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更不知道,这个帮凶,到底是谁。
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在找到卢晓艺以后才有可能弄明白。
广播电视台的大楼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当年他母亲失踪以后他背着父亲来电视台刊登寻人启事的时候,虽然没过多久,盼来的却是母亲的一具尸身。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卢晓艺下一个目标就是广电大厦。
因为这里离玛利亚精神病院最近,而广播台的受众是万千观众,喜欢听广播新闻的人,都有一颗江湖心,能够引起共鸣,也只有在这里发生重大事故,才会成为一个惊天新闻,才能被社会所重视。
【2】
“我说过,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可你们真是大胆,过了十分钟才联系我,就不怕我直接炸了这栋大楼吗?”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格言想,如果再耽搁几分钟,她说的话是有可能成为现实的。
“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不是刚才的那个女人,你是谁?”对方显然已经听出声音不对,知道主播换了人。
导播室的人吓得脸色发白,李导一直在提示器里告诉她尽力安抚,千万不要让她做出过激的行为。
格言索性扯了提示器,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对女孩说:“我是格言,电视台请我做嘉宾。”
女孩听到格言的名字,先是顿了一下,随后降低了音量,说:“怎么是你?”
格言问:“哦?你认识我?”
女孩没有回答。
格言继续说:“认识我的人应该不少,说说你的疑惑吧,希望我可以为你解答。”
“你解答不了。”她轻哼一声,“没有人可以解答。”
格言笑了笑:“让我猜一猜……你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漂亮?。”女孩冷笑道,“你猜错了,我很丑,非常丑陋,丑到我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这张面目狰狞的脸。”
“不,你很漂亮。”格言说,“你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完全可以去做播音主持。”
“谢谢。”
“我们继续说你的故事好吗?……你……为什么要炸掉咖啡厅?”
“他们不听我的故事,不愿意相信我,我只能做一些让他们能够相信的事情,我说过了。毕竟,我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恶人,我做这一切,也是符合常理的,不是吗?”
“不……我觉得不是……”格言说,“如果你真的这么丧尽天良,也不会选择一个暂停营业的咖啡厅来制造爆炸事件,你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不满和愤怒,但你还是不忍心伤人,我说的对吗?”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格言知道自己的循序诱导起了一定的作用,便开始慢慢深入地跟她聊。
“你是一个好姑娘,但却不够聪明,你选择一条断送自己一生的道路,可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坏人还在那里,而你却会为你的冲动之举付出一生的代价,值得吗?”
“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值得。”
“你的他,指的谁,爱人吗?”
“我的哥哥,我爱他,一直一直都很爱他。”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自己的哥哥,她的情绪竟然如此低落和悲伤。
“你的哥哥肯定不希望看着你做出犯傻的事情,你这么做,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自己。”
“不,我是为了他,他都已经死了,还被一些恶心的人羞辱,他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同性恋也是人,也可以有七情六欲,同性恋也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不是吗?”女孩咬牙,“而可那个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开诋毁我的哥哥,他辱骂他,诋毁他,这样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他必须要道歉,要向我死去的哥哥道歉。”
“那个人?你指的是谁?”
“蓝城市美菱区公安分局的局长赵柏涛。”女孩一字一个句,“你们赶紧给赵柏涛打电话,他要是不公开向我的哥哥道歉,整个广电大厦都会成为废墟,到时候我可没有那么善良,你们都得死。”
女孩说完电话就挂了,格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心里隐隐的不安此刻更加强烈,卢晓艺已经癫狂,早已丧失理智,臻橙现在去找她,肯定非常危险,她突然很想去找他,可她不能离开,她必须做好他交代的事,他们约好在澄明大桥等,她相信他一定会安全地赴约。
【3】
苏柘的车被堵在了二环路入口的地方,此刻他的位置距离广电大厦还有大约十五公里。
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一只手不停地摁喇叭,一旁的林岚握住他的手臂,说:“不要急。”
苏柘叹了口气,转过脸对林岚说:“刚才蓝城往事的主播是小言,她的声音一听就听出来了,我担心她……”
林岚安稳苏柘说:“是不是有节目请她去做特邀嘉宾,你不要太担心了。”
苏柘叹了口气:“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林岚见苏柘脸色不对,问:“头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苏柘犹豫了一会,说:“还记得徐教授给我们单独做的验血报告吗?”
林岚说:“当然记得,正因为徐教授的这份报告,我们才知道死者的真实死亡时间。听说还是黄宏队长办事谨慎,这才发现了这个线索。”
苏柘摇摇头:“黄宏怎么知道死者的血液样本有问题?他在分局,几乎没有参与这个案件,我们市局的消息,他竟然一清二楚,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何晓皱眉:“难道我们队有内鬼?”
见苏柘不作声,林岚有些担心:“头儿,你知道内鬼是谁?”
苏柘说:“起初我还不确定,直到今天,那人来给我送快递,我故意当着他的面放视频,就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黄宏的眼线。”
何晓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你说今天给你送快递,难道……是杨墨。我就说他怎么鬼鬼祟祟地从你的办公室出来,而且一副非常慌张的表情,臭小子,竟然做这种事,枉费我对他那么好。”
林岚有些不太相信:“杨墨是黄宏安插到我们市局行政队的眼线?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苏柘看了一眼前方一路标红,收回视线:“目的很简单,随时把我们的动态报给他。”
何晓:“怎么可能?黄队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啊,每次赵柏涛故意给你难堪都是黄队长给你通风报信,他怎么会?”
苏柘:“人的本性是不会去害一个跟你称兄道弟的人,可如果这个兄弟损害到自己的利益呢?”
何晓说:“柘哥,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你没有证据啊。”
苏柘继续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黄宏现在也赶去电视台了。”
林岚说:“一队的人都派去跟刘文昌了,是不是跟错人了?”
苏柘说:“刘文昌跟周华娟的死脱不了干系,要是我猜的没错,钟伟也是被他们两人逼死的。”
何晓问:“那卢晓华呢,也是被他们害死的吗?”
苏柘说:“不是,卢晓华死状惨烈,应该另有其人。”
何晓问:“谁呢?”
苏柘皱眉,一直没有说话。
林岚见他神情不对,问:“你没事吧?”
苏柘说:“出来之前我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张图片,分别是案发当晚,卢晓华进出鹭岛雨汀的影像截图。起初没有想通那个寄包裹的人到底想说什么,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林岚被他这句话弄得云里雾里:“你想明白什么了?”
苏柘说:“你们记不记得,当时我们看尸检报告的时候,死者的指甲有大量稀有土壤的残留,后来查出来是鹭岛雨汀的黑玫瑰园独有的泥土。可明明我们已经通过监控录像看到死者离开,为什么他又会死在黑玫瑰园?难道他又半路回去了?之前打开包裹的时候,我看不懂,不知道这个寄包裹的人想告诉我什么,现在我突然明白了,这两张照片看似同一个人——都是死者卢晓华,但其实都是凶手给我们设计的迷雾,她让我们误以为卢晓华是活着离开鹭岛雨汀,从而排除了鹭岛雨汀是案发现场的假设。”
林岚仔细想了想监控录像:“不对啊,卢晓华确实是骑着三轮又离开了鹭岛啊。”
苏柘说:“没有,他早就已经死了。”
林岚:“你的意思是……”
“监控里,我们看到的骑三轮离开的人不是卢晓华。”苏柘说,“寄包裹的人把进出的录像截图寄给我,两个人的身形穿着都很像,但凶手忽略了一点,第一个是鞋,鞋子不一样,照片放大以后我才看清楚,进来的时候他穿的是球鞋,但离开的时候穿的却是板鞋。”
“但是卢晓华的衣服还在身上啊,死的时候还穿着啊。”
“那是因为凶手有一模一样的衣服。”
众人震惊,何晓说:“那到底是谁杀了卢晓华,伪造离开的证据?”
“不是伪造。”苏柘说,“是他们俩本来就很像!”
何晓听得一头雾水:“我还是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苏柘说:“小言曾经私底下对罪犯进行过犯罪侧写,她说罪犯非男非女,似男似女,她以为自己侧写不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这个罪犯跟受害者本就是兄妹,且身形相似。”
何晓:“你的意思是?”
苏柘:“是卢晓艺杀了自己的哥哥。”
“作案动机呢?她那么爱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又要杀他,而且手法那么残忍……”何晓,“卢晓艺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杀了人,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受害者搬离犯罪现场?”
“卢晓艺一直有抑郁症,精神病院的秦医生说她一直都在吃药,要是我猜的没错,她那个时候已经因为长期服用药物而失去了理智。”苏柘说,“麦角二乙胺,LSD,是一种强烈的半人工致幻剂,能造成使用者的感官、感觉、记忆和自我意识的强烈变化。服用者除了出现幻觉以外,还能获得一种短暂的强大的力量,力气比拟三个健壮的成年男性。这个时候,如果还有帮凶,在现场伪造证据,迷惑警方,就天衣无缝了。”
何晓说:“徐教授对现场的血液成分做了分析,这些血都是经过速冻以后再解冻的,卢晓艺一个艺术生,哪里懂这些?”
苏柘说:“卢晓艺学艺术都是为了她哥,她其实一直都喜欢化学。”
“那帮凶又是谁?”
“最开始,我一直以为帮凶是黄宏或者刘文昌,但后面一想,卢晓艺跟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不太可能涉险帮她杀人。”
“那这个人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至少,我现在还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