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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蝉脱壳 ...

  •   赐婚已经过了两日,何嘉日日送东西进来,很是上心的样子,不过嘉定公主似乎因为那条青蛇而受到惊吓,病得更重了,汤药不断,皇宫里四处并无什么喜气,反倒是死气沉沉,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赵宣能够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她的身体被钉死在床上一般,梦里枪林弹雨,夹杂着各种语言的呼喊,她握紧手里的枪,子弹不断射出,后坐力让她的手臂发麻。

      她能感觉到自己拿着匕首割断了别人的喉咙,血还带着温度喷洒在她的脸上,她杀了所有人,但是依然没有安全感。

      直到她走到了一栋熟悉的小楼里,她走进去,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那么熟悉。最后她站在一扇红木门前,她的手迟疑了一瞬,接着又推开了门。

      爷爷闭着眼睛,面色青白地躺在摇椅上,她扑了上去,撕心裂肺地大喊。

      “爷爷,爷爷!”赵宣满脸是汗地醒了过来,室内寂静,韩姑居然不在。

      她的心跳的厉害,赵宣捂住了胸口,环视四周,与她近日的伪装不同,她目光犀利,披上白狐裘下榻。

      直觉告诉她,满室寂静暗藏杀机。

      室内逡巡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她松了口气,身体肌肉放松下来,就在她准备躺回到榻上的时候,忽然鼻端捕捉到了一缕清香,那香味十分清淡,如果不是仔细地闻,大概会被忽略掉。

      赵宣将被子拿起来仔细地闻了闻,不能闻出这是什么味道,但是联想到被子是昨日刚刚换过的,而今日就开始做起了噩梦,她感觉这其中必然有人做了手脚。

      赵宣把身上的衣物穿好,围上了大大的狐裘,打开了殿内的窗户,立于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

      不是光明正大的刺杀了么,这是想要让嘉定公主死于受惊?

      此处不能待了,赵宣推开殿门往外去。

      天中月正圆,殿外并无什么宫人来往。陆婉的女儿虽然被赐婚,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门婚事蹊跷,宫人虽位卑,却也最懂得见风使舵,都避着陆婉母子三人呢。

      赵宣往明光殿主殿去,将主殿的大门悄悄推开,挤了进去。

      殿内只点了一盏灯,陆婉背对着大门坐在榻边,身体僵直,看不清神色,韩姑和采薇跪在地上,俯身抽泣。

      赵宣看榻上陆婉身后的小小隆起,心中莫名一紧,快步上前。

      “公主,公主怎么起来了,穿得这样单薄。”韩姑发现了赵宣。

      陆婉转过身,她神色空洞,机械地抬起手,道:“晴卿,来,来母亲这里。”

      赵宣走过去,被陆婉拉在怀中,她看到榻上躺着的三皇子面色青白,胸前也没有了起伏。

      陆婉向来是个温婉坚强的女人,赵宣却感觉到一滴泪水掉在了她的头顶,她将自己的手抚上了陆婉的后背,听到了陆婉哽咽的话语:“晴卿,你哥哥,你哥哥他,他去了。”

      赵宣没有母亲,对这个女人,她喜欢她,但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只能拍着母亲的后背。

      陆婉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拂了拂三皇子身上的小被子,道:“阿暄,你怎么能丢下母亲和妹妹,怎么可以,我的阿暄,你让母亲怎么活?”

      说完又是痛哭,陆婉看看自己怀里的小女儿,看着床榻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儿子,想到了这些时日以来的担惊受怕,想到了女儿被赐婚后的痛苦绝望,想到了得知儿子死去的心如死灰,她失去了儿子,也会失去自己的女儿。

      一切一切的痛苦堆积起来,她只能放声大哭。

      伏在地上的采薇和韩姑也抽泣起来,嘴里不住喊着“小姐”和“婕妤”。

      赵宣心中酸涩,想到了自己死去的爷爷和为了复仇付出的一切,不自主地留下了眼泪,这样的乱世,她们四个女人在黑夜中痛哭,哭这不公的世道,哭这坎坷的命运。

      天色将白,外面雪光透亮,陆婉三人还在哭泣,赵宣自陆婉怀中抬起头,看着陆婉惨白的脸,道:“母亲,我的被子有问题。”

      陆婉听后,脸色大变,手足无措道:“晴卿,你没事,你没事吧。”说完就上下检查赵宣的身体,赵宣摇摇头道:“没事,只是我不敢再睡在那里了。”

      陆婉把赵宣搂在怀中,默默流泪,她虽然聪慧,但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置这个稚弱的女儿于死地,现在她失了儿子,女儿也命悬一线,陆婉想不出办法,保全她们母女二人。

      而赵宣也在思考眼前的情况,三皇子的死意义非凡,她从嘉定公主的记忆中得知,梁帝病重,一旦他殡天,三皇子就可以带着陆婉去就藩,即便是嘉定公主这样一个养在深宫的小姑娘,都能隐约感觉到洛阳城对于这个没有强有力外戚支持的皇子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洛阳局势如此复杂,就藩反倒可以跳出旋涡中心,求得一线生机,最起码他和陆婉都可以被保全。

      赵宣即便还不曾详知天下大事,但她也明白,没有儿子的陆婉会在这深宫中遇到些什么,大概如她一般,没用的时候无人问津,有用的时候被人当做一枚棋子随意摆弄。

      赵宣抬手擦掉了陆婉脸上的眼泪,道:“母亲,我没事。”她的手细致温柔地动作着。

      赵宣眉头微蹙,三皇子去了,她和母亲没了依靠和指望,而她才十岁就要出嫁么,这不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如今情势不明,她已经稀里糊涂地入了人家的局,挡了人家的路,有人欲除之而后快,没有破局之策,只怕就要被人将死,眼下,不能嫁,她嫁了谁来护着这个失去儿女的女人呢,可是没什么人能帮她,她怎样可以不嫁呢?

      装病,不行,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刺杀一日不达目的,便不会罢休。

      需要主动出击才好,赵宣目光游移,看着眼前女人和躺在床上的三皇子,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破局之策。

      既然已经入了局,硬要拉她做那局中人,不如乱此棋局再金蝉脱壳。

      赵宣自陆婉怀中出来,她在陆婉的泪眼中走到了床榻之下,双目红肿,神色倔强,她道:“母亲,我不愿嫁。”

      陆婉神情悲戚,道:“我儿,母亲没用,不能护住你们兄妹,母亲……”她哽咽地说不下去接下来的话。

      “母亲,哥哥去了,没人护住我们了,但是我可以护住自己,可以护住母亲。”说到这里,赵宣跪了下来,一旁的韩姑和采薇也呆愣地看着赵宣。

      陆婉在窗外透着的日光中,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女儿说:“我要去,就藩,母亲,让我去就藩吧。”

      “母亲,有人要杀我,就让女儿自己争出一线生机。”

      陆婉看着床上没了气息的儿子,看着消瘦的但闪耀着光彩的女儿,想起了她入宫以来遇到的一切,禁锢乡里的父兄,宫中生活的小心翼翼,为维护儿女的心力交瘁,最后想到了西配殿那一地赏赐。

      她眼中慢慢流露出了坚定的神色,点了点头。

      晨光熹微,昨日下了大雪,明光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一身素衣的陆婉走出来,她脸色惨白,身后的采薇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陆婉,却也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去,她是要去报丧的。

      与此同时,宣室殿中,梁帝摔了药碗,他身形欲坠,一个黑衣人扶住了他,梁帝气息颤动道:“怎么回事,查,查清楚。”说完这句话才稳住了气息,接着说:“算了,都是朕的过错,查了又如何呢,你们护住她们母女。”

      黑衣人扶着梁帝靠着软枕,并未说话。

      梁帝喘了一下,手覆在胸口上,断断续续道:“我的阿暄,我的阿暄,父皇,父皇……”语未尽,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人忙上前,急声道:“陛下,陛下。”

      宣室殿一间小小角房里,杨绰坐在榻上,他的脸藏在暗影中,窥不见他的一丝神色,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宫人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挥挥手,让小宫人下去了。

      天亮后,谭后刚起身,芸娘便将嘉定公主的死讯报了上来,谭后此时正梳着发髻,她面色淡淡,并未留意嘉定的死讯,只是让身边的宫人都出去,单独留下了芸娘。

      谭后长得端庄秀丽,行动举止间都能窥见高门贵女的风姿,她眼睛微微下垂,道:“可怜了这个孩子。”

      芸娘不做声,她知此时谭后不需人应答,不过是需要一个人听她讲话罢了。
      谭后接着道:“顾氏与周氏那边可有回应。”

      芸娘低声道:“顾家大郎已然到了洛阳,周氏那边也同意了娘娘的提议。”

      谭后不看芸娘,只是望着镜中算不得出挑的面庞,她看着有些上年纪了,这样一想,自嘲道,是啊,都开始费尽心机为自己的儿女谋划了,自然要老了。

      “嘉定去了,我谭氏危矣。”似乎是发出了自言自语的感叹,芸娘立于一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眼珠子都不曾动。

      谭后将檀木梳子放在妆台上,道:“手上的事情尽快做完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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