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空·双生》蓝色冰盈

5、第二章 小巷杀人事件（一）

　　逃。逃！

　　慌乱匆忙的脚步声在废弃的巷子中回响，安倍盏璃手握泛着泠泠蓝光的武士刀正拼命向前奔跑。身上的衣服蹭上了大片的灰迹，汗珠顺着散乱的发丝滑落下来，狼狈逃窜的她全然没有了平日那种淡然的风范。

　　夹杂在她慌不择路的脚步声中的另一种脚步节奏却规律的多，犹如舒伯特的小夜曲般舒缓从容，每一步都不轻不重地敲打在黑发少女紧绷的神经上。

　　他来了。他来了！

　　眼看前方的巷道被一堵墙挡的严严实实，安倍盏璃想都没想便一头扎进右方堆满杂物的的岔道，跌跌撞撞地在布满厚厚灰尘与蜘蛛网的废弃物品中穿梭。隐匿在黑暗中的土灰色蛾子和老鼠受到惊扰，全都扑啦啦的骚动起来。

　　一定要逃！

　　当她终于看清巷道的尽头伫立着一堵布满斑驳退色涂鸦的墙壁时，本能的绝望混合着解脱的释然如汹涌潮水般哗啦啦冲上心头，不再逃窜的她紧握着手中的刀，肩膀一耸一耸的笑了。

　　看到了么，这一世的安倍家终于还是没能逃脱双生劫的诅咒啊。

　　她干笑了几声，熟悉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浮起，如滴入清水中的黑墨般扩散蔓延。无力再笑的她背倚着墙缓缓滑坐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也不管印着复杂桔梗印花式素色和服上留下了多少灰尘印迹。没了安倍盏璃逃亡的动静，另一个脚步声在小巷中显得格外清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像是要把人折磨疯般的优雅和谐。

　　我不想死。

　　安倍盏璃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脚步声每响起一次她握刀的手便条件反射般的颤动一下。脚步声突然停住了，她猛地睁大眼睛，一袭雪白狩衣的安倍琉璃静静的逆着光站在巷口，背后的阳光勾勒出他秀气却不失刚劲的轮廓，他的面容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起来有如圣洁而悲悯的神祗。

　　他轻轻眨了一下闪着奇异光芒的左眼，右手一挥便握住了凭空出现的闪着蓝色光泽的武士刀。

　　那把刀与安倍盏璃手中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阴阳师，真正的，安倍家的，阴阳师。

　　安倍盏璃挣扎着扶着墙站起身来，冲着自己的哥哥举起手中的利刃，尽管手连带刀都抖得像筛子一样。她恍惚间记起小时与琉璃一起练习剑道的场景，兄妹握着竹刀向彼此冲去，她总是过不了两三招就被琉璃灵巧地砍翻在地，然后不出三秒琉璃的微笑和纤长的手指便会出现在她朝向天花板的视野之中，她就咯咯笑着一把抓住任凭对方把她拉起来。

　　他的手很好看，也很灵巧，无论是画符咒还是折纸，无论是拼剑道还是捞金鱼他总是做得最好的那一个。那时候他的手总是那么暖，总是可以传递给她温馨的、家人的感觉。

　　我们是什么时侯变成这样的，安倍琉璃？

　　她扯出一个苦笑，紧紧盯着向着一步步走近的兄长，尽可能地让手中的刀不再颤抖。

　　＂我找到你了。＂他的表情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这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剑道练习，如他们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她愣了一下神，对方毫不犹豫的抓住这个空当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来，她本能抬手抵抗，刀刃相交乒乓作响，只几下便再没了动静。安倍盏璃向后坐倒在地，手中的刀飞出老远，颈部皮肤感觉得到刀尖传来的压力，有微微的刺痛。

　　她抬头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怜悯，同情，还是愤怒？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只来得及看清挥舞直下的刀尖，眼前便只剩了一片血红。

　　＂土御门同学，土御门同学…＂感觉到胳膊被轻轻的推了几下，盏璃嗖的一下坐得笔直，却正对上同桌挤眉弄眼的神情。尚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的她喘着气愣了一瞬，却发现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包括正站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

　　＂我重复一遍，土御门同学，请报一下第四题的答案。＂老师的脸上显然已经带了怒意，他直直瞪着一脸茫然的盏璃，语气不善。

　　第四题，什么第四题？盏璃有些迷茫的看向同桌，后者刚想出口提醒就被老师一声咳嗽打断，只得满脸通红的低头看着桌子。就在这时，她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个轻轻的敲击声。

　　长短短短。

　　＂B。＂她毫不犹豫的答道。

　　＂第五题。＂

　　短长。

　　＂A。＂

　　＂好，你先坐下，以后上课别睡觉了。下面请同学们看一下第六题，＂老师的脸色稍稍缓和些，显然也看到了盏璃有些苍白的脸色，叹口气继续讲解了下去，盏璃松了口气坐下，正迎上同桌关切的目光。她揉揉压的发麻的胳膊，冲他挤出个难得的笑容：＂谢谢你叫醒我。＂

　　＂啊…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讪讪的回答着，本来因老师的恐吓而红的脸愈加红了。他慌乱的拽过练习册佯装认真听课，拿反的练习册却出卖了他。

　　盏璃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快要爆炸一般突突的疼，她强迫自己低头看着一片空白的练习册，不去在意刚刚的梦。

　　＂我找到你了。＂

　　梦中的话语再次回响，她的神经稍稍绷紧随后又释然。也是，作为就算是安倍家也难得一遇的天才再加上双胞胎特有的感应，他要是找不到她才比较奇怪。她叹气，揉揉太阳穴，不再去研究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是祸躲不过，再说现在到她的十八岁生日还有不到十个月，到那时不必琉璃来找她，她自己就不复存在了。

　　何必那么急呢？

　　下课铃声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响了，教室在老师走后变得喧闹起来。盏璃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径直向遥山正野走去。她站在他的桌边，微微一笑：＂上课的时候，谢谢。＂

　　＂每次有人答不上问题我都会偷偷敲，你是第一个听懂的。＂少年倒是丝毫没有被感谢的自觉，自顾自摊摊手便说道，＂数学课睡觉可不是什么好选择，老师一直很严厉的。＂

　　＂…多谢。＂她挑眉，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叫住。

　　＂这有个案子，你要来么？＂侦探从课本下抽出一沓纸递给她，挑挑眉等着她的回应。

　　＂不。＂意料之中的拒绝，＂没兴趣。＂

　　＂即便是这样也没兴趣？＂被拒绝的遥山正野倒也没有失落，只是哗啦啦翻动着手中资料，从中抽出一页举到盏璃面前。

　　一个女人赤裸的仰躺在用血画成的五芒星中央，双手手腕处有几道垂直的深可见骨的划痕。她的脸色没有丝毫痛苦，反倒像是极端的愉悦。组成五芒星阵的不是连贯的线条，而是密密麻麻的血点，一大滴一大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又怎么样？不过一个五芒星而已。＂她嗤笑一声，笑容却在侦探掏出下一张图片时凝固了。

　　那是一张放大的细节图，组成大五芒星的血点不是单纯的点，而是成千上万一个个小的几乎辨别不清的五芒星。不是简单地一笔画出的简单图案，而是线条之间像是并不相交而是相互摞压而形成的细致图形，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图形一一

　　＂晴明判。＂她轻声说道，正迎上侦探得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