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一只老妖

57、chapter57

　　不知是不是司徒凯的安慰起了作用，那一晚的陆冉睡得格外安稳，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第二天起床，她将母亲的画像收好，小心的放了起来，然后便下了楼。
　　出门的时候天色尚早，外边还没什么人，陆冉走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陆冉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马路上，司徒凯正靠在车旁看着她。
　　陆冉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司徒凯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陆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先点了点头。
　　“那就好，”司徒凯似乎是放心了不少，陆冉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却又听他说道：“一会还要你给我带路，没有精神可不行。”。
　　陆冉疑惑，“带路？”
　　司徒凯点了点头，“虽然我查了大体的位置，但毕竟从来没有去过，所以还是得靠你。”
　　陆冉仍是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们要去哪里？”
　　“去看你母亲啊。”司徒凯突然回了一句。
　　陆冉愣住了，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司徒凯没有回答她，只是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是早上七点，顺利的话，我们十点左右就能到达，如果下午三点往回赶的话，正好可以在你平常下学的时间赶回来。”
　　司徒凯说完便看着陆冉，“所以中间你有好几个小时可以见你想见的人，做你想做的事。”
　　陆冉的脑袋似乎已经完全停滞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怎么样？去不去？”司徒凯还在问她。
　　陆冉张了张嘴，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徒凯似乎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无奈的笑了笑，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他转身打开了车门，“上车吧，路上再好好消化。”
　　陆冉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司徒凯上了车，车子很快驶离了路口，然后穿过街区，一路往城外驶去了。
　　直到行驶在了城外宽敞的马路上的时候，陆冉才有些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着司徒凯，“我们……真的要去吗？”
　　司徒凯道：“都已经在路上了，还能有假？”
　　“可是……”陆冉的心里依旧有太多的不确定。
　　司徒凯似乎明白她的心思，说道：“暂时抛掉你那些多余的顾虑，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有那时间还不如替我好好的看着路，毕竟你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万一记错了路，那我们可就真的麻烦了。”
　　说着前方就出现了一条岔路口，司徒凯随口问道：“哪边？”
　　陆冉看了一眼，回道：“左边。”
　　司徒凯表现的太过淡定，就好像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行，陆冉慢慢的被他影响，竟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司徒凯说得对，她就是顾虑太多，怕这个怕那个，最后什么也不敢去做，其实如果放开了手，或许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难。
　　陆冉想通了，不安也就消失了。
　　太阳渐渐爬高，清晨的凉意开始散去，暖意铺洒了下来。
　　陆冉打开了车窗，看着窗外初秋的景色，心也慢慢开始被喜悦和期待占满。

　　虽然比预订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但司徒凯和陆冉最终还是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山村，人口只有百十来户，站在村口远远一望，从这头便能看到那头。
　　车子在路上行驶，偶有过路的村民驻足围观，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车子停下后，有热心的过来打探，得知是找周胜武的，便说知道知道，几个孩童听到后更是一溜烟儿的往某个小巷跑，想来是去报信去了。
　　司徒凯的车上带了礼物，两人拿了礼物便往小巷走去，走了几步就见周胜武和赵萍远远的迎了出来。
　　周胜武听几个孩子说有开着汽车的城里人来找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周世钧，却没想到是陆冉，一时又惊又喜，忙将两人迎进了屋。
　　进屋前，司徒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零钱，分给了那几个报信的小孩子，小孩子们高兴坏了，拿了钱欢呼雀跃着跑开了。
　　屋里，周胜武拉着陆冉说话，他对陆冉的到来虽然很高兴，但平静下来之后，又隐隐有些担心。他很怕陆冉是因为在陆家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跑了回来。陆冉只能再三跟他保证，说真的没什么事，只是朋友正好有时间，所以才带她回来看一看，周胜武这才放心下来。
　　陆冉说的朋友自然指的是司徒凯，陆冉并没有跟周胜武和赵萍详细的介绍他，只说是朋友。司徒凯对这个说辞也并没有反驳什么，他从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得体，话虽然不多，却也没有让人觉得高冷。他坐在与他的穿着明显不相衬的屋子里，给茶就喝，给东西就吃，怡然自得，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他的眼神却大都停留在陆冉身上，并不刻意，反而十分自然，像是本能一样，周胜武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喜欢陆冉的。
　　虽然周胜武很想问一问陆冉，但碍于司徒凯就在眼前，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因为还要祭拜陆冉的母亲，所以几人只坐了一会儿便收拾了东西上了山。
　　墓在半山腰，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草，想来是周胜武回来后修缮过几次。
　　司徒凯大概是想留给陆冉跟母亲更多的时间，所以上了柱香后，便到路边等她了。
　　赵萍看着不远处司徒凯的身影，忍不住说了句：“这位司徒先生，人很不错啊。”
　　陆冉从一旁采了些野菊花回来，听到赵萍的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周胜武看陆冉的表情，问道：“你跟这位司徒先生……”
　　“朋友啊。”陆冉将野菊花放在了母亲的墓前，随口回了一句，语气和表情都十分随意，让人分不清真假。
　　周胜武知道她是不愿意说，于是也没再追问，只道：“算了，朋友就朋友吧。”
　　他又转头看着墓碑，良久之后又说道：“我只是想着，你若是能有个好的归宿，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不少。”
　　陆冉看着周胜武，她知道他还是在担心自己，虽然她也可以像以往一样说些好话来宽慰一下他，但不知为何，此刻她就是开不了口。
　　陆冉对着母亲的墓碑拜了四拜，然后双手合十，说道：“母亲，我来看您了。”
　　似乎有风吹来，惹得周围的草叶都哗哗作响，像是某种回应一样。
　　“这么久没来看您，您会不会生我的气？”陆冉继续说道。
　　“我在陆家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我。”
　　“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舅舅身体康健，保佑赵婶幸福快乐，保佑世钧生活顺遂，保佑我……”
　　陆冉没有再说下去，她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然后在心里继续说道：“请您原谅女儿的无能，直到如今都没有找到当年害您跟舅舅的人。”
　　“但我不会放弃，而且我相信，只要我还在陆家，就总会有机会的。”
　　“所以请您保佑我，保佑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继续留在陆家，直到找到害您跟舅舅的那个人……”

　　下了山，周胜武和赵萍说要去置办点食材，陆冉本来准备和他们一起，周胜武却不准，只让他们先回去，陆冉拗不过他，只能带着司徒凯先走了。
　　因为知道周胜武置办东西不会那么快，所以陆冉也就不着急，正好有时间，她便带着司徒凯在村子里随意的转了转。
　　山村虽然比不上城市发达，但风景秀丽，空气怡人，陆冉和司徒凯走在路上，偶尔碰见个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能打声招呼，也是十分有趣。
　　行到一处院子的时候，陆冉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拉着司徒凯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荒废的小院，断壁残垣，荒草重生，哪哪都透着荒凉，只有角落里搭着的一座高台，看着还算齐整。
　　“这是什么地方？”司徒凯问。
　　“以前的戏园子。”陆冉回了一句，然后又说道：“我母亲和舅舅就在这里唱过戏。”
　　司徒凯了然，却有又不解，“那怎么荒废成这样？”
　　陆冉道：“没人唱了，自然也就荒废了。”
　　她抚了抚腿边半人高的杂草，“其实这里跟以前也没有多少差别，村里人唱戏没那么多讲究，随便搭个台子都能唱。”
　　陆冉看着远处的台子，似乎还能看到记忆中热闹的景象。
　　只是终究是幻象，风一吹就散了。
　　“那真是可惜了。”司徒凯说了一句。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陆冉看了他一眼，心里却突然有了个想法。
　　“你等我一下。”她对司徒凯说了一句，然后便撇下他，往台子那边走去了。
　　司徒凯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看着她沿着一旁的石阶上了高台，然后站在了台子中央。
　　“虽然你听不到戏班子的戏，但是你可以听到我的。”陆冉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司徒凯。
　　司徒凯难得有些懵，“你要唱戏？唱给我听？”
　　“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了。”比起司徒凯的惊讶，陆冉倒显得十分自然。
　　她看着司徒凯，兰指微翘，朱唇轻启，清亮婉转的戏音便从她的嘴里缓缓传出。
　　司徒凯不懂戏，小时候只跟着家里人听过，后来出了国就接触不到了，就算回国后霍三请他听戏，他也是瞎听，根本就不知道台上的人在唱些什么。
　　可是此刻，他看着台上的陆冉，听着她唱戏，却觉得好听极了。
　　她没有华丽的装扮，因为是被他从上学路上临时拉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外面只套着一件白色的羊绒开衫，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未施粉脂，所以她此刻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眼神，司徒凯都看的清清楚楚。
　　眼波流转，尽是风情，一颦一笑，最是动人。
　　这一幕，一直让司徒凯记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