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116、死亡

　　幽蓝的夜灯环绕弧形墙壁亮起，折射的光线逐渐让来人的身影变得清晰。沈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记起他是谁，才收回视线，重新投入浩如烟海的数据库里。
　　管家笑容和蔼地问她“您在找什么？”
　　她头也不抬，简明道:“找关于邵涵的资料，我想知道她出事前做过什么，接触了那些人。”
　　“那您可能找错地方了。少夫人自从复职后，一直担任凌少将的秘书官，很少参与政事。她具体的行踪除了凌少将外，恐怕无人知晓。”
　　沈凝垂眸问:“只有她才知道吗？”
　　“是的。”管家笑眯眯道，“虽然这里没有少夫人的行踪记录，但凌少将向来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您可以瞧瞧。”
　　他略低下颚，引沈凝去了另一处暗室。
　　暗室里陈列着古老的卷宗以及数座闪烁绿光的机器。
　　关于凌零的记录档案属于高度机密，即使是管家亲自调取，光权限的确认也花费了五分钟左右。
　　时间静谧地流逝。
　　沈凝走出暗室的时候，天际已微白，数以万计的光线穿破厚重的夜幕，步步照亮广袤无垠的雪地。
　　她踏上晨初的新雪，在松软的雪层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管家一路相送至大门口，临别前，他微微鞠躬:“路上小心。”
　　沈凝偏头瞧他，冬风将他的脸吹得又红又硬，如同熟烂的红苹果。她轻“嗯”一声后，头也不回地往医院赶。
　　邵涵失忆的真相依旧被迷雾层层笼罩着，沈凝越是深挖越是混乱。在她仍未能理清头绪的时候，褚罗下台与宁衫病危的消息同步传出，激起高层圈内千层激浪。
　　因宁衫被安排进和邵涵同一家医院的缘故，那些来探望宁衫的人总会顺道来打探邵涵的情况，导致病房的门在白天几乎都处于敞开的状态。
　　面对众多陌生的面孔，邵涵选择微笑与保持沉默，而沈凝全程冷着脸，见一个瞪一个。
　　邵涵私底下拉扯沈凝的衣袖，颇为尴尬道:“你不要那么凶，会吓到别人的。”
　　她皱了皱眉，唇侧的肌肉细微抽动。
　　“你喜欢听猴子念叨？”
　　邵涵压低眼帘，将情绪都掩藏，使得沈凝无法知晓她当前的心情。尽管记忆残缺破碎，但她依旧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迅速掌握收敛情绪，公事化处理所有事情的本领。
　　若非贴身相处，光从表面判断，沈凝不会觉得她失忆了。
　　“你在想什么？”
　　她冷不丁的询问令邵涵微愣。
　　“没什么。”
　　沈凝直视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问道:“没什么是什么？”
　　她倾身上前，手刚触碰到沈凝的手背，就被沈凝毫不留情地挥开了。
　　“你有事瞒着我。”
　　邵涵张开苍白的唇瓣似乎是想辩解，然而她终究只闷声说了两个字:“没有。”
　　“就有！”
　　无名之火在沈凝胸腔内熊熊燃烧，她就像吃了炸药桶一样，无论邵涵做什么，都会引爆炸药桶。
　　“怎么还生气了。”邵涵下床，半抱住她，软声哄道，“我什么都没想，就是发了会呆而已。”
　　沈凝扭动肩膀，从她怀抱中抽身。
　　她再度上前，小声说:“我刚才是在想他们的目的。有点想不通，才走神的，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沈凝从别扭中回神，顿觉难堪。
　　她绷紧面部表情，却没有再拒绝邵涵的靠近。邵涵揽住她的肩膀，搭在她肩上的拇指隔着衣服轻轻摩挲。
　　邵涵在她身后轻笑了两声。
　　她很快意识到邵涵是在笑她，不免对自己先前小女生的作态感到厌烦。
　　“你好可爱。”
　　然而下一秒轻飘飘的夸奖又瞬间扑灭了沈凝心中残余的恼怒。
　　她低下头把玩邵涵修长匀净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踩着缓慢的节拍去捏邵涵的指尖。邵涵试图抽回手，却拗不过沈凝的力气，只好作罢。

　　凌零来看望邵涵时，邵涵正挨着沈凝共同翻阅图片。
　　暖黄的灯光与邵涵嘴角温煦的笑容相得益彰。沈凝时不时抬头看邵涵的侧脸，浅淡的褐眸流露出无限的柔情。
　　然而在凌零出现的刹那，柔情立即被警惕取代。沈凝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凌零。她的动作引起邵涵的侧目，邵涵随她一道望向门口。
　　凌零手握门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讪讪笑道:“我又不是坏人，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邵涵下意识起身相迎，并接过她带来的慰问品。
　　“感觉怎么样？”
　　“还好。”邵涵说话的空档回头看了沈凝一眼，面对他人，沈凝依旧摆出了那副被欠几百万的臭脸。
　　“出去谈谈吗？”
　　邵涵对上凌零沉着的面色，略有迟疑。凌零静静地等待她的抉择，也不催她。
　　她没有想多久，便点头说好。
　　沈凝微张开嘴，眉心隐隐浮现出“川”字。
　　对于凌零的到来，她们彼此不约而同地感到不安。
　　邵涵随凌零登上了位于医院顶楼的空中花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零的缘故，往日欢声笑语遍地的空中花园无比寂静。
　　葱郁的小道上除她们之外，再无其他人。
　　凌零双手插兜，边走边无奈地说:“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邵涵挠了挠脸颊，颇为不自在地回她:“你今天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好。”
　　“嗯？”
　　“是出了什么事吗？”邵涵顿住，仔细斟酌用词，“你从刚才开始，脸色似乎一直不太好，你有心事？”
　　凌零无声叹气。
　　“邵，我不知道要先和谁说这件事。”
　　邵涵也和她一样忧心忡忡:“关于我和她的吗？”
　　“是，也不全是。”
　　“你不想说，就别说。”邵涵不好意思道，“总让你为我们担心，我有些过意不去。”
　　凌零就着路边的长椅落坐。她看着前方，悠然道:“就是因为你这幅老好人的样子，那些人才会想将最困难的事推给你。”
　　邵涵不理解她的话。
　　她交握双手，与邵涵的视线错开。
　　“恩师出事了，就在昨天夜里。”
　　“什么？”邵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零沉声重复:“沈凝的父亲，昨天夜里去逝了。”
　　伴随噩耗的传来，原先轻快的虫鸣如冰坠进邵涵耳朵里，刺穿她的耳膜。她后退一小步，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她眼前的光线快速旋转成点消失，余下绵延不尽的黑暗。
　　凌零几乎是同时起身扶住她，才避免她眩晕倒地。在凌零的搀扶下，她坐到长椅上休息。
　　缓过最初的震惊，邵涵缓慢睁眼。
　　“你想我做什么？”
　　她大脑中一片空白，既没有悲痛欲绝的情绪，也没有锥心刺骨的眼泪。
　　凌零轻抚她的后背，沉吟片刻，说:“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把主动权交给你。这件事暂时只有部分人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由你告诉来沈凝；当然，如果你不想这么做，你可以当作不知情，只是……”
　　“只是你怕到时候她知道后，会做出无法控制的事。”
　　凌零摇头:“我怕她会恨你。”
　　邵涵垂下头，无力地扯动嘴角:“你为什么这么想？”
　　“她太偏激了，你不记得她做过的那些事，自然不能理解。但是邵，我认识她快要二十年了，我比现在的你更了解她。她越是在乎你，就越会将自己的错误或者其他不能承受的东西推给你。你与其等她爆发，不如主动告诉她。”
　　“你让我想想。”
　　凌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不论怎样，都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