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靖郎北觅嘉人》看左不看哟

18、河西饥荒

　　赵文宣因为粮食丰收的消息才大赦天下不久，河西就传来整镇闹饥荒的消息，大大拂了赵文宣的脸面，更是让整个朝廷为此羞愧。
　　“我听户部的左廷说，好像是各地丰收不假，但独独河西那块的产量还不如往年，河西的官员担心自己政绩不好，就打肿脸充胖子，把粮食一股脑的全上交了，剩下的几担粮食都不够全县人吃三个月的。”赵语柔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望着静静站在许清嘉身后的叶非。
　　几天不见，这个叶非又黑了。
　　许清嘉相当识时务的给自己和赵语柔只见空出来一个座位，示意叶非坐下，才说道：“河西的商人、官府的老爷，哪一个不会先让自己吃饱，还管的上什么全县人，我估计这些百姓连三个月都撑不住。现在事情瞒不住了，才肯上报，恐怕也是隐瞒了大部分的实情。”
　　“啊，那怎么办，那些人会不会都饿死了。”赵语柔很担心，即便身在皇庭养尊处优，可对生命的尊重和爱护，她丝毫不比在座的另外两位要少。
　　“公主放心”叶非开口，“越是底层的人，他们对生命的渴望与生命力量的顽强就越出人意料。更何况马上就会有人给他们送去粮食，人有了希望，自然会坚持度过最后的苦难。”
　　赵语柔不解：“可没粮食她们吃什么啊。”
　　“树上的野果、树根树皮，又或者是，一些死老鼠。”看着赵语柔一脸震惊，许清嘉又有些不忍，一个连吃饭的碗都要金镶玉打造的女孩，何必去关心根本不属于她的悲惨人生。
　　“好啦”许清嘉安慰她，“你要是真觉得她们可怜，就把你那些不用的首饰拿去换点米，让叶非一块给她们送过去。”
　　“这次是叶非去？难道不该是六部的人去吗，怎么还让你们忠恕阁去啊。”
　　许清嘉无所谓的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担心六部的人做事不稳妥吧。这件事有损皇家颜面，替皇廷掩盖丑闻，毕竟是我们的专长。”
　　赵语柔好不容易从皇宫出来，叶非就要远走河西，十分失落：“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日一早就走。”
　　赵语柔低下头，手指搅动着自己的手绢：“哦。”
　　许清嘉见状抑制住笑意，问道：“粮食配给都安排好了吗？”
　　“嗯，皇上的意思是直接从西都运粮食过去，这样沿途若是再遇上粮食不足的城镇，也方便救济。”
　　“好了，我的公主”许清嘉歪头向赵语柔笑道：“送你回宫吧。”
　　回宫的路上，许清嘉见赵语柔一直闷闷不乐，只好安慰她：“忠恕阁就是这样的，忙起来没日没夜，没任务的时候还得帮着别人处理私人问题。”
　　“嗯……”
　　“河西虽然远，但是叶非脚程快，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估计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哦……”
　　“你这一见到他就眉飞色舞，一直到他要走就垂头丧气的，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嗯……”赵语柔突然反应过来，作势要打许清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语柔虽然义正言辞道：“是朋友！朋友！就算你走我也会这么舍不得的。”但绯红的脸庞已经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那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把叶非换回来，我去吧。”许清嘉说完便观察着赵语柔的表情变化。
　　赵语柔眼前一亮，“好”字还未说出口，又装模作样道：“我都说了，你走我也会心疼的。”
　　许清嘉对于这样重色轻友的人十分失望，“哼哼，我倒是想去，可惜这是上尉亲自点名要叶非去得，你以为我想换就换得了。”
　　二人从西宫门进入的时候，恰逢汪嫒和赵以彻从景宁殿出来，四个人刚好相遇。
　　许清嘉行了个礼：“太子，太子妃。”
　　汪嫒和许清嘉上一次见面已是十几日前，得知她为自己善的后，心里十分感激，“中尉快请起。”
　　见许清嘉的右臂已经没有绷带，赵以彻关切地问道：“手臂都好了？”
　　许清嘉客气回道：“劳太子爷挂心，伤已经全好了。”
　　赵以彻不知许清嘉与汪嫒的秘密，也不知汪嫒已经看出了自己对许清嘉的心思；而许清嘉也不知赵以彻与汪嫒之间的协议。这三个人之中，竟是后来的汪嫒最清楚三个人的关系。
　　“我看哥哥有了嫂嫂之后，人都变得稳重了。”赵语柔从小和赵以彻一起长大，最知哥哥的心思，可她也知许清嘉的心思。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这段感情，注定是有因无果的。
　　所以哥哥，还是让我帮你断了这段情吧。
　　“别胡说八道”赵以彻羞恼，看着许清嘉解释道：“别听她胡说。”
　　许清嘉笑道：“齐家才能治国，如今你家已成，稳重些也是正常的，有什么好不承认。”
　　“中尉，不忙的话，我想同你说两句体己话。”汪嫒突然开口。
　　皇宫处处是耳朵，步步是陷阱，汪嫒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却也不敢与许清嘉多说，只是开门见山道：“清嘉，我知道你和孔若媛的仇怨，我可助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我和她之间的仇，更不需要你来帮我。”许清嘉透露出无可奈何的疲倦，“汪嫒，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报仇这种事，不是不要命就可以的，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合作就行的。我帮你，是欣赏你的果敢，也是因为你父亲。可是从今以后，我们两个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
　　“你不会的”汪嫒冷笑，“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赵以彻，你不会坐视不理的。”
　　“欠赵以彻的，我早就还清了。”
　　“情债纠缠，岂能用银货两讫来解决？”
　　汪嫒料定了自己没办法和赵以彻划清关系，即使自己不喜欢他，可这十几年的相护相助之情，自己也忘不了。汪嫒这是在用他们之间的友情来威胁她。汪嫒啊汪嫒，你这样的玲珑心思，用错了地方。
　　“你错了，我对赵以彻，只有朋友之情。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两个之间不用还感情。至于他受不受牵连，我想，”许清嘉微笑：“你舍不得的。”
　　“我说”赵语柔碰了碰正在点验粮食的许清嘉，“昨天汪嫒跟你说什么了。”
　　许清嘉背靠在马车上，长叹了一口气“什么汪嫒，那是太子妃，你嫂嫂。”
　　“她是不是威胁你了，让你离赵以彻远点？”赵语柔有点着急：“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跟你说。”
　　许清嘉好笑道：“谁跟你说人家威胁了我，她不过是感谢我帮了赵以彻。”又着重强调“替自己夫君感谢我。”
　　赵语柔切了一声，“那干嘛还背着我们，神神秘秘的。”
　　“或许是当着你们不太好意思。”许清嘉看见一袭紫袍身影逐渐接近，“叶非马上就要走了，不去送送他吗。”
　　赵语柔点点头：“就要去了。”
　　许清嘉看着赵语柔扬起的百褶裙，好像一只蝴蝶飞向自己的花瓣，不禁感叹：“正是好时节啊。”
　　走进的齐靖轩听到许清嘉的话，不由笑道：“看来河西饥荒，一点都没影响你的好心情啊。”
　　“死亡对我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问题了，没办法阻止的事情，就只能随它去，任它来。”
　　齐靖轩已经两日没见到许清嘉，再见她时，她靠在一辆运送粮食的车马上和赵语柔谈笑，杏眼半睁，慵懒地好像是每日下午在西都大街上晒太阳的小猫。
　　“过几日我要去南合办一件案子，听说那里的汤包味道还不错，不如给你带几个回来。”
　　许清嘉沉默了一会儿。
　　“齐靖轩，我想，你高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什么？”
　　“我们之间一开始是交易，到扶桑山为止还是交易。在交易的基础上没办法建立友情。伙伴也不行。”
　　齐靖轩有些好笑“我说给你买汤包，可没打算要你给我什么。”
　　“你不懂”许清嘉突然扳起了脸，严肃的样子就像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我的朋友，要么是曾经把命拴在一起的，要么是与我毫无利益对立关系的。很显然，这两点你都不符合。”
　　“所以我会是你特别的朋友。”
　　许清嘉苦笑一声“如果是以前的话，或许还有这个可能。可是现在不行了。我被背叛过，所以友情对我来说，是温暖是依靠，也是恐惧和威胁。我比谁都在乎友情之间的忠诚程度，可是你有太多秘密，我没办法和一个自己看不透的人做朋友。”
　　齐靖轩有些意外，这个可以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为汪显甫开脱，以身犯险获取情报的女孩，在面对身边人的时候，会这样畏缩和犹豫。
　　她对他说，她被背叛过，所以现在不可以。
　　他突然就有点心疼，如果他早一点遇到她，在她受到伤害之前，是不是就可以陪着她同生共死，让自己成为她可以信赖的伙伴。
　　“我知道了，许中尉。”齐靖轩有点不甘心，也有点舍不得，毕竟自己还在某些她不经意的时刻，叫她，“清嘉。”
　　面前的人似乎有点愧疚，闷闷地说了一声“抱歉”便转身离开。落寞的神情让齐靖轩误以为她才是被拒绝的那一方，可也正是这样的失落，让他又有些开心。
　　生死搭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第十九章 裴沛公子
　　适度的饥饿可以让人们在进食时感到幸福和饱足，当饥饿威胁到生命时，人的本性便会暴露，那是褪去一切感情和思考后赤裸的欲望与疯狂。
　　“你到河西一定得小心，那吃不好穿不好，听说还老有土匪。”说到这，赵语柔要哭出来。
　　周围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其中也包括自己的直接上司，这让叶非有点尴尬。“我不就送个粮，又不是送死。”
　　赵语柔气的跺脚，直接捂上了叶非的嘴：“别说这种话，快呸呸呸。”
　　周围的几双眼睛都颇为识时务的看向了因为下雨而并不怎么美丽的天空，却还是一副被云彩和灰色的天所吸引的表情。
　　叶非看着赵语柔闪着泪光的眼睛，自己这么多年刀光剑影的生活，似乎在这样的目光下都化成了泡沫，只感到了轻飘飘的温柔。
　　“你捂着我的嘴，我怎么呸呸呸啊。”
　　赵语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下手，低头看着脚尖。
　　看似一直望着天空，实则一直瞄着这两个人，叶非的直接上司，同旁人一样忍了许久的许清嘉终于开口：“差不多……也该走了吧。”
　　叶非的马叫了一声，又动了动四蹄，显然是不耐烦了。
　　“是。”
　　“不过语柔那几句话说的没错，你的确是要小心一点。不过不是土匪，而是那些饿了很久的百姓。”许清嘉嘱咐叶非：“那些人饿了这么久，看见你们带的粮食难免一时脑热冲上来抢，到时候场面混乱，恐怕会被有心人算计。”
　　“我明白了，你放心。”
　　许清嘉又交给叶非一个信号弹，危急时刻，呼唤同伴。这是忠恕阁在执行任务时必备的东西。“但愿这次你不会用到它。”
　　叶非利落地上了马，给了两个人一个微笑，“放心吧。”
　　车队浩浩汤汤地向河西方向开拔，留下了蒙蒙灰尘，让人莫名感到有些悲壮。
　　赵语柔心里不安“叶非走了那么多回，怎么这次我就觉得不对劲呢。”
　　许清嘉想到了自己给他的信号弹，执行这样的任务，本来不需要的，却还是安抚赵语柔道：“放心吧，只不过这次他走的远些，你就觉得心慌了。”

　　忠恕堂
　　许清嘉推门进来时，孔若媛和齐靖轩正分别坐在蒋琼宇两边，三人显然已经讨论了许久。
　　“上尉，孔中尉，齐中尉”许清嘉向蒋琼宇鞠了一躬，又向旁边的两人点头示意，在看向齐靖轩的时候，目光却刻意的避开，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现在正在办什么任务？”
　　“属下目前并没有积压的任务。”许清嘉如实回答。
　　“那便好。”蒋琼宇点点头，有些欣慰道：“靖轩这里有一个案子需要人帮忙，正好你可以去。”
　　许清嘉惊讶地看向齐靖轩，后者正一脸人畜无害的看着自己。
　　“可是，甲乙两部从来不合作办案的。”
　　“有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甲乙两部本是同源，如今互不相干，反而显得见外。”
　　“孔若媛为什么不……”
　　“河垣发生了暴乱，孔中尉要随孔大人一起去镇压。”
　　许清嘉认命，“是。”
　　三天后
　　认命的许清嘉已经跟随齐靖轩来到了仅次于西都的第二大城市——南合。
　　“中尉随我来此执行任务，一路上竟也不问问因果脉络。”齐靖轩悠然开口。
　　看着身旁一身锦缎华服，好似出游玩乐的齐靖轩，许清嘉自是怀疑，却还是梗着脖子回答：“我不过是配合中尉完成任务，中尉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就是了。”
　　“中尉可听说过裴沛公子。”
　　许清嘉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他是不是那个……开酒楼的？”
　　齐靖轩挑眉“裴沛名下有遍布西国的产业百十来户，其中这最大的青楼，最大的酒楼，最大的绸布庄都是他的。其人又和璇王来往甚密，宫中一大部分的官员都和他有所交往，中尉仅用三个字就形容了此人，果然是……言简意赅。”
　　许清嘉暗暗咂舌，没想到裴沛此人背景如此之深，自己只道是一个有钱的商人，没想到有钱到这种程度，且涉足政治。自古官商勾结，果然不假。
　　“准确地来说，裴沛应该是属于两个人的名字。这两个人分别叫裴惜和云沛，只因二人总是形影不离，吃住玩乐均在一起，甚至每个酒楼都有独属二人的闺房。外人才叫两个人为裴沛公子。”
　　“独属闺房？都是公子？”许清嘉敏感地捕捉到了齐靖轩话里的重点，又不确定地问道：“我是不是误会了？”
　　齐靖轩抿抿嘴，半晌憋出了一句，“并没有。”
　　许清嘉有些尴尬“西国民风开放，人家两人之间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跟他们有点关系，但并不全有。其实这次我来是因为皇上听到了一些风声，南合的第一富商王岳其实是北国在西国的暗桩。派我来查清此事，只是以忠恕阁的身份来查多有不便，所以得用个假身份。”
　　据许清嘉所知，赵文宣也派了一些人以逃民的身份到北国生活，在伺机传递回情报。这似乎是两国之间暗地的较量和博弈，谁的手段更高明，谁便占了优势。事不如人，便只能甘拜下风。
　　因此许清嘉并不惊讶“所以你打算借用裴沛这个身份？”
　　齐靖轩点点头，又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准确的说是，我打算借用云沛这个身份。而你……”
　　“我是裴惜？可我……我是个女的啊。”
　　“我见过裴惜，他是男身女相，所以由你来最合适不过。”
　　“话虽如此……”许清嘉有些怀疑“你借用他们的身份，不会穿帮吗。”
　　“裴沛公子与璇王交往甚密，此事既然是皇上的命令，璇王自然会知会二人。”
　　“那为什么干脆不让这两个人直接来查。”
　　“他二人只懂风月作乐，怎么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那就你和裴惜来不就好了……”
　　“不是告诉过你，那二人形影不离。”
　　“可……”许清嘉有点苦恼，虽说他说的处处有理，无懈可击，可自己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
　　齐靖轩一副理所当然的正直表情，却在许清嘉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扬起了嘴角，许中尉，我们马上就是生死搭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