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未雨绸缪心

14、叫家长

　　老师又开始叫张执的家长，这次要求，父母都必须来。老师亲自给刘寒打电话。
　　这天，正好是星期五，张诚从外地赶回来，和刘寒一起，去见了老师。下了课，老师让一个同学告诉张执，去办公室一趟。张执本来是准备和董昕一起回家的，她听到了这个消息，转身对董昕说，董昕，你先走吧，我这次需要去办公室，老师估计又要批评我了。
　　董昕说，没事，我等你。
　　张执摇摇头，说，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张执走进了办公室，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心跳开始加快。她左手抓着衣服的一角，不知所措。班主任说，张执，你过来这边。
　　张执照做了。
　　班主任开始说：“张执，你让老师怎么说你好。老师真是好说歹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呢？作业作业完不成，学习学习下降。现在，你父母都在，你自己说说看。”
　　张执低着头，说：“老师，我每天一回家就犯困，作业就，写不完了。”
　　“怎么会写不完呢？那你以前是怎么写完的？以前不是挺好的？张执啊，初三很关键很关键，大家都在放手一搏，你倒好，自己写不完作业也就算了，董昕天天和你在一起，她能不受你影响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替董昕考虑吧？”
　　贾老师接着说：“我就没见过哪个学生初三了，不熬夜。刚开始都困，熬过那个劲儿，就不困了，反而很清醒。只有你一个人困吗？大家都困！但是别人都在坚持，你呢？你坚持了吗？你退缩了！”
　　班主任又说：“张执，听老师一句劝，抓紧时间复习吧。人生哪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张执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她真的是有满腹委屈。她初一初二已经把所有的力量用完了，而现如今，她哪有力量搏？
　　舅舅和妈妈每日都在责骂自己，这种责骂，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担的起的所有的能力。
　　她在舅舅和妈妈的眼里，甚至连个人都不是了。
　　她站着，刘寒骂她，说她站没有站样，最后骂一句，死B，什么也做不了。
　　她坐着，刘寒骂她，整日别人也在坐，你也在坐，别人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你完成不了？死B。
　　她学习的时候，刘寒就坐在床上坐着，看着她写作业，刘寒说，我也熬过夜，我也努力过，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结果是，最后刘寒熬不住，自己倒头大睡，张执昏昏沉沉地，写了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刘寒黑着脸骂她，我睡着了，你也睡着了？死B。
　　她吃饭的时候，刘寒做的饭，一个肉菜也没有，刘寒说，像你这样的，不配吃肉菜，填饱肚子就行了，反正你也不好好学。她想和妹妹说两句话，刘寒说，快点吃，吃完了写作业去，在这里说什么废话。张执给张针夹了一筷子菜，刘寒说，吃你的就行了，少在这里讨好别人！死B。
　　张执在里屋写作业，就听见刘寒在外面大吼：“那死B真是管不了了，天天和死人似的，我可管不了。天天和猪一样，就知道个吃，吃了也不学。你姐夫一走，把整个家甩给我，我受不了了。死B！”
　　张执抠了抠手掌心，自己似乎以前很少挨骂，这下把自己这十多年来没挨过得骂全都挨了。
　　她想，如果爸爸在就好了，他最起码会听听自己的想法，给自己出个主意，其实，她自己也很茫然，学习已经成为了她的生活，她的习惯，现在突然有了意外，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像一只蒙着眼睛拉磨的驴，每日挨着鞭子不停地走，突然有一天，这只驴的眼罩突然被拉了下来，这只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张诚每天听到的消息就是，张执又不听话了，和妈妈舅舅顶嘴，学习也完全不顾，每天就是贪玩。
　　张诚在外地，心里却不在工作上，每天就是担心张执。星期六回来以后，由于每日提心吊胆的，每天都接收这些负面信息，似乎也无法冷静下来，给张执出个主意，而是被刘寒的思维所影响。
　　张执每日开始怀疑人生，她突然想，自己这么多年，究竟怎么过来的。自己每日就是学习，连娱乐也没有，朋友也只有董昕一个，父母认为，她就是每日学习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考虑，可是，这样，自己快乐吗？
　　张诚这天，想和张执谈谈。
　　张诚现在并不冷静。张执如今也是被浓浓的焦虑笼罩着。
　　张诚满脑子都是刘寒口中的张执的毛病，而在他印象中，张执从小到大都没有让父母操过心。怎么现在这样了？
　　他以前似乎从来没有，太多把注意力放在张执身上。张执每次都很自觉，很自律。每次考的都不错，张诚以此非常骄傲，觉得在朋友面前说起来，很有面子。但是他一方面在朋友那里炫耀，一边又数落张执，说张执的成绩考的并不理想。
　　张诚觉得张执可能是到了青春期，有些叛逆。
　　其实，张执只是，缺爱。
　　父亲对自己，是严厉而不失慈爱。有时候要求会有些严格，但是如果他发现，张执需要鼓励，他就会耐心地指出问题，然后想办法解决事情，再对张执鼓励一番。
　　而刘寒，一点耐心也没有，只会大吼大叫，骂骂咧咧，嘴里还不时冒出一两句脏话。
　　张执和张诚在里屋谈话。刘寒和刘广在外面等着。
　　\"执执，你最近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作业写不完。\"
　　“那别人怎么写完的？”
　　“别人都是抄的。”
　　“你少在那里信口开河。别人写完作业，你没写完，你就说别人抄的！执执，妈妈她为了你和妹妹，工作也辞了，专程在家里照顾你们两个。爸爸调到那么远，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天天和妈妈顶嘴，吵架。你真是不听话！”
　　“妈妈她这也嫌我，那也嫌我，我上初三本来就压力大，她一直说我，我现在上课，满脑子都是她骂我的话，天天游神。”
　　“你上课不好好听，也就算了，还把错归到妈妈身上？”
　　张执不说话了。她不想在父亲面前再说了。因为错已经全是自己的了。
　　她不禁想到前几日，一个周六，那天刘广在张执家。
　　张执又晚起了。刘寒心里压着火。等张执起床后，刘寒冷冷地说到，把你的狗皮脱下来。
　　刘寒的意思是让张执把脏衣服换下来。
　　张执照做了。
　　“他 ma B。起那么迟，死呢，死B？”刘寒忍不住骂了出来。
　　张执咬了咬嘴，没说话。
　　“天天他ma的就和个死人一样，起床这么慢，你是蜗牛？”
　　张执还是没有吭声。
　　“洗漱也这么慢，你是我生的吗？我平常就那么慢吗？你跟你奶奶学的？”
　　张执忍不住了，直接还嘴：“别说我奶奶！”
　　“小/jian/人，还学会顶嘴了。我说你奶奶咋了，有本事你让她来找你啊？”
　　张执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里，奶奶一个月前突然生病了，是脑出血，后来又成了偏瘫。奶奶现在躺在床上，刘寒居然说出这种话！
　　张执大声和她吵了起来。
　　自然，张执吵不过刘寒。最后张执只能委屈地哭泣着。
　　她坐在饭桌上，一抽一抽的，刘寒瞅了她一眼，随手就把自己的包扔到了张执的身上。
　　“哭死你，老子还没死呢！”
　　张执的眼泪掉在饭里面。混着眼泪，她艰难地把这顿饭吃完了。
　　她吃完饭以后，离开饭桌，刘寒又骂，死B。
　　她回到里屋。这时，刘广走了进来，他问，执执。怎么了，为什么要和妈妈吵架。我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要体谅你妈，不能和她吵架，她是长辈，要尊敬她。
　　张执一听，眼泪又流出来。
　　她没好气地说，什么都怪我是吗！她说我奶奶，我也要忍着不说话吗？
　　刘寒在外面听见了，气冲冲的跑过来，说，小/jian/人，你还在那里说老子？
　　张执直接说，你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刘寒说，该走的人是你，这是我家，是我拿钱买的房子。
　　张执听见了就要往外走，嘴里念叨着，这不是我家，这不是我家。
　　刘广赶快拉着她。刘寒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张执失魂落魄，挣扎着想往外走。
　　刘广赶快解释，说，妈妈她说错了，不小心说错的。
　　张执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全身仿佛泡在冷水里一样。
　　她只觉得自己窝囊。最亲自己的奶奶，躺在病床上，自己的母亲如此羞辱自己，连带着自己的奶奶也被这样说道。她觉得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依。
　　说起奶奶，她和刘寒矛盾也有很多。
　　有一次，奶奶连只来看望刘寒，手里提着一箱方便面。
　　连只敲了敲门。
　　刘寒这天心情不好，她昨天和张诚吵架了，今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听到有人敲门，便去开门，一看是连只来了，也没说话，转身就走，把连只晾在那里。
　　连只换好了鞋，把方便面放下。
　　刘寒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这时门还是开着，她竟然一脚便把方便面踢了出去！
　　连只看见这样，穿上了自己的鞋子，拿上那提方便面，一句话也没说，扭头便走了。
　　婆媳两人见面后，一句话也没说，像是默片一样，安静，冷然。
　　连只回去以后，气的一天连饭也没吃，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她知道刘寒很厉害，她是几个儿媳妇中，脾气最大的。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对待。她自己这样也就算了。她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儿子，每天就在这种痛苦中生活。越想越心酸，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张诚呢？他知道了这件事，他都不敢和刘寒理论。他只能忍着。像个懦夫一样忍着。
　　可是人，又能忍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