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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牵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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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苏宏远的假情假意骗了这么多年,陈氏自嘲地忽然笑起,看着苏宏远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说什么都掩盖不了,眼前的人是个伪君子的本性。
“一船海上来的货物啊!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去衙门,那些同僚看我的眼神,羡慕不说,连说话都平日恭敬。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一个比一个有背景,有家世,可谁能想到,我女儿如今这么有出息!”苏宏远仿佛与有荣焉,眼里精光四射,就差把两个大大的无耻字样贴在他的额头上!
“够了!”再也不能忍受,陈氏断然呵斥出声。
苏宏远被吓了一跳。
“老爷,这是小荷的东西,是她赔上自己的名节得来的,要怎么做,卖还是不卖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陈氏压抑着性情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宏远撇嘴道,“怎么?小荷或者是文博给你说什么了吗?”
陈氏耻笑道,“不管说什么,我们是苏府,不是定国公府,荷儿如今是定国公府家的世子夫人!老爷不用担心他们自己会安置!”
苏宏远眯起眼睛,看着陈氏,不知道想到什么,半晌才道,“陈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原本薛氏可以做苏家的正室,是因为你,她才沦落到妾室的位子上,她都没有一声怨言,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你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是看我将家里的事都交给她,你心里怨恨我吧?可这不是你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府里上下松散,人心惶惶,这才让薛氏帮你吗?难道你将家里的事都说给小荷了?”
苏宏远颠倒黑白地说着,以前她主持中中馈的时候,家里井井有条,上下尊卑分明,家里的仆妇对府里的主子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直到薛氏当家之后,从前那些和府里来往的夫人太太,都和府里断了联系,遇到年头节气,要给苏宏远的同僚家中送礼,薛氏就按她自己的喜好准备了礼物给人送去,往往都会被人嗤笑,可是这些内宅的蛐蛐道,苏宏远这个男人又在那里知道,被人冷落或者渐渐远离,都说是别人的不好,他
和外界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个艰难地境地,如果还是这样执迷不悟,他的游宦的官位不说女儿和女婿出手,便是别人也会瞅准了,补上一刀。
“老爷,你当初求娶我的时候,在我父亲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难道老爷都忘记了?当初老爷只是二甲四十五名的新科进士,我父亲那时候时任大理寺卿,位列小九卿,老爷知道入阁拜相小九卿首位的大理寺卿一样有可能。你打听到我父亲只有一个嫡女,所以千方百计托人说媒,并且在我父亲面前发誓,这一生要善待我!”陈氏仿佛破釜沉舟般地一改往日温良恭顺地样子,语气沉冷的确说着。
苏宏远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陈氏,见她的眼睛像忽然沾染了星夜的冷辉,散发出空冷的寒气,但反而有一种渐渐让人不容忽视的光芒,慢慢地放射出来,这样的陈氏,还是他在陈家的花厅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才有的,闪现着自信,一往无前的样子。
苏宏远有些怔怔,是从什么时候起,陈氏的眼神暗淡起来……薛氏进门的那一天,陈氏穿着水红色的齐腰襦裙,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手里侍弄着一盆君子兰,拿着剪刀坐在那里神色悠闲地修着君子兰的叶子,宽大的肥厚的叶子被她一片一片剪去,留下的都是些刚刚才长出来的新叶,他那时候心里怀着欢喜,兴冲冲来看陈氏,想让陈氏对薛氏再好一些!但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想要帮着薛氏说话的勇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后来他悄悄地退出去,那一夜和薛氏圆房,眼前却一直出现的是陈氏剪去君子兰肥厚叶子的情景。她怕不是要剪去那些肥厚的叶子,而是要剪断和自己的牵绊!
苏宏远收回思绪,嘴角紧抿道,“秋兰,我们不说以前,直说现在好吗,小荷怀璧其罪,是要被人觊觎,觊觎就会让人嫉妒眼红!我现在和你说的都是实情,你为什么要纠结在我们的事情上,而且以前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斤斤计较有意思吗?我总不能赶薛氏离开苏府?她还给我生了小倩,这种事我怎么做的出来!”
“呵!”
陈氏讽刺道,“这种事做不出来,所以那种事就可以做得出来了!老爷!我不欠你什么?就算你红口白牙说了那些话,我现在也不会当做座右铭把它摆在香案上供起来!林哥儿翻过年就要下场,荷儿的事自有徐家和文博,老爷还是顾就自己的事为好!我要歇息了,老爷轻便!”
“你!”苏宏远想要发火,心里对陈氏的一点点怀念和愧疚转瞬即逝。陈氏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苏宏远的龌龊,苏宏远站起身,甩袖而去。
站在上房的外面,苏宏远回头看屋里映照出的一缕豆灯的亮光,陈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子笔挺,侧影朦胧,心里后悔就这样拂袖离开,可一想到刚刚陈氏竟然敢和自己犟嘴,心里火气就嘶嘶往头顶上冒。他阴霾的眼神盯了一会隔扇,转身大踏步地走出院门。
薛氏守在门前,好不容易看到苏宏远的身影出现,见苏宏远怒气冲冲,急忙上前道,“怎么样?我已经给我父亲写了信,让他即可带了人来!”
苏宏远望着薛氏,薛氏总是这样温柔似水地和自己说话,再急切的事情只要和薛氏说说,就会心情变的爽快,可是这样的薛氏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却感觉少了陈氏的大气和端庄,总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能和陈氏那样的人比,心里叹息,要是陈家没有出事,他现在有岳父的支持,也不会还只是一个四品的知府。可惜,陈家就是让他失望,失望透顶,要不让也不会让陈氏这样尴尬地在府里过日子。
薛氏眼睛不眨地看着苏宏远脸上的神色,他的眼里竟然出现深情和懊悔,薛氏眼皮猛跳,道,“怎么了?出什么了?”
苏宏远任由薛氏扶着他坐在罗汉榻,道,“谁让你去给薛家递消息的?事情还没有落实,小荷那边也不是咱们说就算,定国公府要怎么做,还得让人好好打听打听,那么多的东西,一时半会要怎么处理,都要有个章程,那是一句两句就说的清的!真人妇人之仁!”
薛氏对着身边站着的丫鬟铃兰使眼色,铃兰脸色涨红,走上前对苏宏远道,“老爷,奴服侍你!”
苏宏远心头正不是滋味,铃兰站在面前,就格外惹眼,苏宏远想也不想,对薛氏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在自己家里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说话,动不得来这一出,你当我是进青楼选花魁?”
铃兰吓地低下头,身子瑟瑟发抖,薛氏也慌了手脚,道,“老爷!你要是不喜欢,让她即可下去就是,我知道你是为大姑娘的事操心,做父亲的为女儿担心,难道还担心出不是来了?老爷,你要是真嫌弃我们,我们这就下去,你别闹!”
薛氏最明白百炼钢躲不过绕指柔,苏宏远就是被她用这一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就连陈氏如今也是退避三舍,拿她没办法。夺了她的中馈,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什么大理寺卿的女儿高官显贵家的女儿,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说的就是陈氏。
苏宏远拉住薛氏的袖子道“让铃兰出去,我们说说话!”
薛氏心里窃喜,又给铃兰使了颜色,铃兰不甘不愿,又羞又气愤地退了出去。
薛氏爬到在苏宏远身上道,“夫人今日去了国公府,难道没有说老爷的意思?”
苏宏远道,“总得想个办法和小荷见一面,问问她那么多的货物,能给她老子留多少,就是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我们好好谋划谋划,找座师寻路子将位置挪一挪!”
薛氏道,“老爷!”苏宏远不愿意谈起陈氏,偏偏薛氏一再提起!苏宏远道,“她会说什么?说不定什么都没说,我就知道她心里怨恨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我看着吃不着。小荷他是我的女儿,她姓苏不姓徐,我就不相信了,她不要我这个爹,不要这娘家。你也别给我在面前上陈氏的眼药,这事得从长计议!”
薛氏被苏宏远当面教训,没敢再胡说。
秋燕匆匆忙忙走进来,道,“老爷,姨娘,定国公府来人了!”
“谁,来的是谁?”苏宏远一阵惊喜,原来陈氏只是表面对他怨恨,其实心里还是想着他的。是他想歪了,以为陈氏阳奉阴违,没有按照他的嘱托去和苏小荷说货物的事!
秋燕道,“是姑爷的人还有……于嬷嬷!”
苏宏远怔怔,道“不是徐文博?”
如果是徐文博来,那就说明是要和他好好商量事情来的。
苏宏远凝视着秋燕,希望能听到他想要的,秋燕被看的像是身上穿了无数个洞,浑身不自在,她求救似地看向薛氏,薛氏道,“不管是谁,先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