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卷一：以柔(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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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晨坐在马车里，左手握拳支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下棋，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你本来棋就下得不好，还走神。”齐豫看了眼少的可怜的白棋，道:“事情不是都谈完了？怎么还是心不在焉的，莫不是....赶着回东宫。”
萧逸晨低头瞧了眼惨不忍睹的棋盘，手中白子一抛，道:“不玩了不玩了。”
他向后靠一仰，靠着软垫，眯着眼，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书中可有记载过魂魄上身，使人复活的先例？”
齐豫一愣，抬起茶杯润了润口，垂眼道:“你什么意思？”
两人相处多年，萧逸晨一看就知道这厮在想什么，无奈的道:“不是对阿戚有意见，只是担心而已。我总觉得她...有心事。”
齐豫默了默，道:“有，并且...”
“你知道？”萧逸晨皱眉瞧着他。
齐豫点点头，道:“她自从落水以后，我便觉着有问题，查过一些书籍，确实各朝各代有这样的先例，有从异世来的，口出惊世之语，自然，也有旁的孤魂野鬼。但有趣的是....”齐豫顿了顿，复又开口“似乎第一种情况是最多的，且这些人于天下之局，皆有左右之力。”
“你的意思是....”萧逸晨食指弯曲，扣了扣棋盘，道:“有人有目的在操纵这些事情。”
齐豫点头，道:“这事哪里能够人力所为，或是天道也未可知。”
萧逸晨听闻，便低低的笑起来，他看着凌乱的棋盘，道:“天道？”说罢眼中复又浮起复杂又颓败的情绪，低声道:“你说得对，天道。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已经太多太多的人，得到这样的验证。”
“她...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萧逸晨点点头，道:“她问我，会不会做一个好皇帝。”
齐豫轻轻牵起嘴角，他想象着她说这句话的模样，一定严肃又可爱。
“那你就做一个好皇帝吧。”他叹道，言语中似有些许疼惜，“若是她未顺着天道的意思，受惩罚了怎么办。”
“你这个人真是...”萧逸晨抚着额头，道:“如果你和她都不在了，我要这皇帝做什么。”
“殿下！”
齐豫皱眉望着他，道:“慎言。”
“我梦到过。”
齐豫一愣，便继续听面着前这人缓缓出声，分明是平淡无波的语气，却尽是绝痛楚。
“我梦见你死了，阿戚也没有在。我一个人，看着茫茫大地，身边尽是虎狼之人，梦里我便想，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殿下。”齐豫心中难过，其实他在助他的开始，便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朝堂党派众多，外戚世家根深蒂固，萧逸晨的母妃偏偏很极了皇帝，也恨毒了这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恨不得萧姓王朝都灭了才好，又如何会管家族做什么。
作为年轻的帝王心腹，因此他一直知道，他必定，死于非命。
齐豫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殿下一定要坚持下去，无论何人在你身旁。”
萧逸晨眼中波涛汹涌，他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他知道齐豫是怎么想的，恍惚中，他似乎又看见那个小个子，将肉肉的小手按在心口，严肃的告诉他:“你对我好，我会一辈子保护你。”
侧过头，掩住那些神伤，他言语轻快了不少，向齐豫问道:“她既不是你妹妹，你又为何只字未提”
齐豫温温一笑，道:“她同以柔，我原本瞧着，都是可怜又可爱的姑娘。后来我才知道，戚戚并不需要别人可怜，她太勇敢，太坚强，责任心太重，她非要将对她好的人放在心上，使出全身力气回护他们。我每每看着她，就在想，她一定遭受了很多不幸，若我真的是她的哥哥便好了，这样，我便可以好好的护着她。”
萧逸晨想着她那个夜晚可爱又故作凶狠的样子，嗤嗤的笑道:“她一定是个大侠，嫉恶如仇，武功高强。”
齐豫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想了想，又失笑道:“你别说，搞不好还真是。”
萧逸晨刚回东宫，便见管家躬身上前，道:“殿下，十二殿下和十三殿下在娘娘的院子里呢。”
“哦？这两个小兔崽子。”萧逸晨失笑道:“我一不在，又给他们逮到时机了。”
“你去准备些牛乳糕来。”
管家听闻便躬身行礼，道:“是。”
萧逸晨刚进院子，便看见肖涵柒坐在院子里，手指上顶着个旋转的藤球，两个小萝卜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时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
他走近，一人一个巴掌拍在头顶上，笑道:“你们两个，进我的院子，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两个小萝卜头转头一看，眼睛便亮了起来，兴奋的叫道:“五哥哥！”
肖涵柒见他回来，放下了球，朝他咧着嘴笑。
萧逸晨瞧见三个人的笑容，心中突然便柔软了下来，他想，如果他们有孩子，那也一定是这副模样。
“嫂嫂好厉害啊！”十二皇子惊叹道:“嫂嫂什么都会！”
“那当然，也不看看她嫁的谁。”萧逸晨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向这两个小萝卜头炫耀道:“看吧，你们就没有。”
两个小萝卜头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肖涵柒身边，一人拉一只手臂，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小十三摇摇她的手臂，向她问到:“嫂嫂不作九哥哥的妻子了，作我的妻子好不好？”
小十二听着便不高兴了，闹道:“我也要！”
萧逸晨“嘿”的一声，道:“你们两个，自己讨老婆去，哪能抢别人的？”
肖涵柒瞥了眼这个幼稚鬼，没理他，看着两个小萝卜头，笑眯眯的答应道:“好啊。”
“耶！”
萧逸晨看着两个兴奋的小个子，一脸“你奈我何”的肖涵柒，摇头失笑起来。
两个小萝卜头吃完糕点，跟着东宫的小侍卫在院子里踢球，几个孩子最大不过十岁，倒是没那些身份的意识，几人玩得很开。
肖涵柒托着脑袋，津津有味的着这几个玩得开心的小个子，瞥到小十二和小十三气鼓鼓的模样，蓦然感觉自己被可爱到了，捂着心口对一旁剥瓜子的萧逸晨笑道:“你们家的人就是生得好看。”
萧逸晨笑了笑，将手里满满的一碟瓜子仁递在她手上，道:“那是自然，你瞧瞧我便知道了。”
肖涵柒拿过瓜子，斜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人家两位小殿下。”说罢突然有些奇怪的问到:“十二殿下叫什么名字？”
萧逸晨手上剥着瓜子不停，答道:“萧逸云。”说罢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她细细的瞧着院子里奔跑的小个子，嘴里嘟囔:“就是觉得，很眼熟。”
萧逸晨手一顿，瞳孔微缩，侧头看着她，道:“你觉得...眼熟？”
“是啊，不过想不起来了，或许是救过的人吧。我这人你知道的，一向很善心....”
萧逸晨记得，萧逸云不过两三岁的时候，便被皇帝戏称“小逸晨”，还说他同他小的时候简直生得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可爱极了。
肖涵柒正看的有趣，却感觉身旁的人似乎动作停了下来，她侧头看他，却见他盯着手里的瓜子皮，一脸高深莫测。
她觉得奇怪，瓜子皮都能看出高潮来了？
于是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萧逸晨这才回过神来，扯着脸皮朝她笑笑，然后起身，道:“我去更衣。”
肖涵柒瞥了瓜子皮一眼，所以...瓜子像屎吗？
萧逸晨大步向前，等拐过了院子，身体才如同脱了力一般，软软的靠在墙上。他听着院子里的笑声，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擒着泪水，啜泣出声。
他记得是一回事，但是听到她说，又是另一回事。
那晚他被送回宫中，便闹着人找救她的姑娘。
但是无论是暗卫的线索，还是抓住的刺客口供，都告诉他，没有什么姑娘，救他的是一队送镖武夫。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他找了无数的证据，皆是这般结果。
但他不想放弃，她明明是这样真实，真实到他能记清楚她的所有表情，然而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久到他无力再去支持这般信念，也以为那只是一场梦时，她出现了，哪怕她只是像那个人，就算没有证据，他都孤注一掷的相信，她就是她。
今天，他终于听到她亲口说，我记得你，他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激动！
感谢上苍，无论究竟要她达成什么目的，终究是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好好的把她放在了自己手里。
他抬头望着明朗的天空，远方那几片浅浅的薄云。
他突然撩袍跪下，朝着天边，遥遥一拜。
我萧逸晨不信鬼不信神，然，感念上天好生之德，愿供奉诸天神魔。
等他整理好自己，回到院子的时候，肖涵柒已经把手里的瓜子吃完了，萧逸晨见了便笑笑，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自己的剥瓜子大业。
肖涵柒一脸嫌弃，问道:“你洗手了吗？”
萧逸晨侧头看她，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模样，心中仿若被塞得满满的，一丝缝隙都不曾留。
肖涵柒被他看得毛毛的，心想是不是怀疑他不爱卫生伤了他的自尊，便见旁边这人“噗”的笑出声，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连胸膛都跟着颤抖起来。
肖涵柒对这人的迷之笑点感到很无奈，一脸无语的问道:“你咋了？鬼上身了？”
萧逸晨抿了抿唇，忽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继续低头剥瓜子，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他憋着笑道:“没事，没事。”
肖涵柒白了他一眼，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小萝卜头，心想这人什么都好，长得也好，就是脑子不太正常。
晚上侍卫送走了两个小殿下，两人吃饱了躺在床上，肖涵柒觉得这是这辈子最舒服的时候了。
萧逸晨握住身旁人的手，然后得寸进尺靠近她，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下巴蹭蹭她毛茸茸的头顶，一脸完成了生命大和谐的模样。
肖涵柒已经不想挣扎了，感觉再纠结下去，自己要短寿十年。
“你在身边，真好。”
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肖涵柒一顿，每每到这个时候，她心中就会涌起复杂的感受，太多的情绪，没有头，没有尾，她这一生所有未曾感受过的东西，来到这个世界，通通感受了个遍，令她无所适从。
“对了。”萧逸晨突然有些开心的说道:“父王最近身体好了些，打算提前去猎场，你不是一直想去来着？”
肖涵柒一愣，心说幸福来得太突然！
萧逸晨见她没有声音，放开人低头瞧她，却见她有些愣神，失笑道:“高兴傻了？”
肖涵柒朝他笑了笑，道:“确实兴奋傻了。”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些许不可名状的慌乱，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不然我们不去了吧？”
不去？当然不能不去！
“不成，你的父皇病了这么久，作为太子，你怎么能不陪驾？”
他听了还想要辩解:“我能够争取的...”
肖涵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喃喃道:“没怎么..”
肖涵柒差点被他勒死，准备抬脚给他一个教训的时候，这人放开了她，低头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道:“去可以，但是你一定要时时呆在我身旁，哪里都不许去。”
废话，我定要时时呆在你身边，给你挡箭来的！
于是她盯着他的眼睛，笑道:“那是自然。”
萧逸晨奇怪于她的干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卷一：以柔(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