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我》林落风痕

13、第13章

　　过了早餐时间，意外地在餐桌前见到了晏明轩，咖啡杯放在手边，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

　　“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一？”

　　不但周末不加班，连工作日都开始翘班了吗？

　　这年头工作狂都能转性的吗？

　　晏明轩合起了电脑，耳廓微红，垂头低声说道：“有一间商铺地段不错，适合开咖啡店，有兴趣看看吗？”

　　季嫣然讶然地看着他，不曾想到避雨时的小插曲还有后续。

　　晏氏集团大厦内部，周一清晨的会议戛然而止，各部门主管们面面相觑，还没有从适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装潢一家小小的咖啡店？

　　这些人都是跟着晏明轩创业的骨干，这两年一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了。他们手上过的都是几个亿的大单子，这个项目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如此劳师动众？

　　建材部与设计部的老总相视一眼，果断地一锤定音：

　　“晏总既然说了，不计较成本与利润，那么我们务必要给客户提供最优质的选材与设计。”

　　会议室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不图利润、不计成本”……能说出这八个字的，这还是他们的总裁大人吗？

　　终于，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提问：

　　“请问这家咖啡馆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是记在谁的名下的？”

　　不会是他们老大年纪到了，开始千金买红颜一笑了吧？

　　“晏总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会……”烽火戏诸侯吗？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在座的人中只有总裁特助，果然也不负众望地给出了答案。

　　“这家咖啡店会过户到夫人的名下。”

　　哦豁，果然是为红颜，不过是正牌的红颜。

　　“季家的大小姐，不配称为最高级别的客户吗？”

　　“配，当然配！没有更配的了！”

　　只是——

　　你为什么不说是晏家的夫人？

　　当然了，没有人敢当真问出口。开玩笑了，晏氏的这份薪水他们可不想丢。

　　季嫣然对于划入她的领域的事，从来都是一百二十个用心。

　　咖啡馆的雏形，一点点在她的心中有了轮廓，即使有很多专业人士参与了进来，她依然全程跟进，亲力亲为到了极致。每一块地板都要亲自比对过，每一份设计图都要再三修改。

　　身为季家的大小姐，无论她要什么，都会有人双手奉上。

　　可是，她喜欢自己一点点打磨出的游戏，一天天布置好的咖啡厅……由她的想法变成了现实，这带给她的是旁的无法满足的成就感，让曾经在空虚寂寞中捱着时光的女子，感觉到心灵慢慢地充实了起来，转头再望向来时路，哪里还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愁绪。

　　晏明轩曾在黄昏时分，坐在车里，等待关门落锁的女子转身走向她。

　　忽然觉得太阳的金色余晖照在门上，仿佛——

　　那是她的城堡，

　　而她是唯一的公主。

　　季嫣然，本就是季家的公主。

　　曾经有位不很熟的堂姐，在季家见到她时，嘲笑她等到离婚分割财产时恐怕还是浑浑噩噩的。

　　季嫣然那时候还在养病，整日里恹恹地歪在床上，难得回一次娘家还要遇见糟心的人，半点也没给面子地怼了回去：许是她天生命好，从不需要操心跟钱有关的事。

　　堂姐气得拂袖而去，又过了一年，季嫣然隐隐约约听人说过，那位堂姐自诩能力出众，一心大展宏图，但家里资金周转困难，可能要走联姻的路子，她闹了几回家里都没有松口。

　　季嫣然听后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想堂姐那么能干，想必不用操心日后的离婚财产分割问题。

　　季家的祖宅，在嫣然不回娘家的时候，住着的只有季嫣然的父兄两个人。

　　庭院里郁郁青青，名贵稀有的花卉遍地都是，就连季嫣然都数不清，说不出名堂来，远非晏家的小花园能比。

　　“妹子，你怎么想起开咖啡馆的？”

　　季家大哥字斟句酌地问道，让他非议自家妹子是不敢的，当下就转移了炮火，冷哼了一声：

　　“晏家越发不成器了。”

　　妹妹身子骨弱，不能劳累。婚后那场大病差点吓掉老父亲的半条命，于是一听闻她又操持起经营的事，季家大哥就如临大敌，亲自前去将妹子接回了家。

　　他们季家的千金，是花圃里的稀世名卉，只能千娇百宠地供养着，移植到不入流的花田已是失算，怎能轻易再出什么差错。

　　季嫣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哥哥，这是我的小小爱好。”

　　季大哥立时噤声。

　　他这个妹子，看似柔弱，实则不可欺。尤其是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代表她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若是有人敢犯逆鳞，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一提及“爱好”两个字，季大公子难免有些心虚。

　　季家这两兄妹的爱好，在有钱人家的子孙辈里，都有些特别。相较之下，季嫣然是太拼了些，费的是她自己；季大公子的爱好倒是不费人，只是费钱。

　　季大哥一击脱靶，不甘心偃旗息鼓，当下不再迂回，提起了正经事：

　　“我说，家里这么多屋子空着，你要不要搬回来住，先分居个半年，也好……”名正言顺地提离婚。妹妹的婚姻本就名存实亡，但从表面上看，这两年都在男方家住着，算个什么事呢！

　　嫣然无辜地眨了眨眼，问：

　　“然后？”

　　这话需要说得明白吗？

　　怎么说，他也只是她哥，不是她爹。他这个长兄的作用，即便在古时候，也不过是确认姑爷犯了错，套麻袋堵人胖揍一顿，开口就说和离都轮不到他来。

　　季家大哥心里苦，人都说劝和不劝分，可他只想把两人打包送到民政局，早分早好。他对那个妹夫是一百个看不上，奈何这人是当年妹子钦点的，直接开喷无疑于打自家妹子的脸。

　　还能怎么着呢，只能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常年宅着也不是个事，忙事业也好，但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体……不如你选个学校读个研，出国留学也可以啊，你还年轻，多出门散散心……”何苦困死在一段不幸的婚姻里。

　　季家大哥越想越觉得在理，大学校园是多好的地方啊，美好的爱情圣地……浑然忘却了季嫣然大学四年连个初恋都没混上，这才会在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中挑选夫婿。

　　而这辈子最让他和父亲悔不当初的，恐怕就是怎么就让那个吊车尾的上了名单呢！

　　季嫣然拈了颗葡萄，慢条斯理地说：

　　“我现在有家有业，怎么就要出去散心了？”

　　季家大哥虽然才过三十，但听闻此言，一时之间血压有点高，看着妹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还要跟他过下去吗？”

　　越想越不对劲，难得强硬一回，梗着脖子生硬地说：

　　“不行，你那婚还是趁早离！”

　　“也别挑日子了，宜早不宜晚，明天就去民政局！”

　　可他那没心没肺的妹子，仍然一派悠然自得。

　　“哥哥没有听说过离婚冷静期吗？”

　　“什么离婚冷静期？你们都分居多少年了？”

　　嫣然两眼弯弯，笑得无辜：

　　“可是……哥明明刚还劝我和他早些分居。”

　　季大公子心塞，从小他就说不过这妹子，一着急上火就更是容易被抓住语言漏洞。所以老爷子常常说他不适合经商，要不然谈判桌上就能随随便便被人玩死。

　　兄妹俩僵持的时候，沈恬蹦蹦跳跳过来，欢呼了一声：

　　“嫣然，你家的花圃简直是绝世宝库！”

　　她原本是听说嫣然要开咖啡店，约好了一起去看看的，结果刚到半路就被季家大哥连人带车劫走了。于是，她也一道被带到季家老宅了，这还是头一回来，单一个花圃就让她目不暇接了。

　　嫣然笑着将剥好的水晶葡萄塞进了她的嘴里，

　　“你喜欢就都剪下来带回去。”

　　季大哥扶了扶眼镜，没敢说什么。季家的花农很有地位，谁当真敢碰了花农的宝贝，还不得举着花剪追出三里地去。

　　可偏偏他不敢怼妹子，而且，他一个主人家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小家子气。

　　何况……

　　沈恬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问他：

　　“季大哥，最近有什么新收藏吗？”

　　季大公子眼前一亮，以前拉着沈恬鉴赏，她还颇有些不情不愿的，难得这次主动……立时将其他事都暂且抛诸脑后，略带兴奋地站起身来，

　　“走，带你去我的收藏室瞧瞧！”

　　季大公子喜欢画，更爱收藏画。与其他收藏家相比，不但出手大方不计较价钱，而且眼光也不拘一格。

　　他收藏的画里，不乏很多事默默无闻的画家的作品，而且不是业内看涨有收藏价值的那批新锐画家，只不过单纯凭眼缘罢了。

　　在沈恬看来，就像是用几百块钱买下儿童的涂鸦，意趣自是有些的，不过一名不文。

　　连季家老爷子都吐槽过他，说是投资，实是败家。

　　季嫣然有过一句更经典的评价，大哥的收藏眼光，眼下是看不出来，或者几百年后的人们才能有认同感。

　　沈恬当场就没憋住笑出了声，

　　可不是吗，过了几百年，再不济也算是件古董了。

　　季大公子的收藏室很宽敞，就在最正中央，陈列的是主人最得意的收藏。

　　他亲手掀开了幕布，藏在后背的画作显露了出来。

　　这是……她们在画展上看到的那幅画。

　　是不知名的画家，为季嫣然做的画。

　　“季大哥，这幅画……”

　　季大哥兴奋地说：“是不是很像嫣然？没想到我最欣赏的青年画家，居然为嫣然画过画！妹子，你一定认得这位画家吧——”

　　“不认得。”嫣然无辜地回答：“这幅画我也是第一次瞧见，而且除了恬恬，我也没有做过其他人的模特。”

　　说完，调皮地向沈恬眨了眨眼。

　　“哦……”季大哥的神色略有些遗憾。

　　”我很喜欢这位画家，这些年，我收藏了他的好几幅画，可惜无缘结识画家本尊……”

　　“还有其他几幅画？”沈恬忽然的发问打断了他的话。

　　季大哥点了点头，指点给她看另外的三幅画。

　　沈恬睁大了双眼仔细品评了一番。

　　“这幅绝对是真迹！可是……这幅，还有这幅，这两幅画是仿造的！”

　　季大哥疑惑地问：“仿品？怎么可能？这三幅画是同一个人转手给我的……”

　　“这是一目了然的啊！画家本人是个左撇子，这幅真迹用左手画的，另外两幅赝品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分辨出来的事实……”

　　看着大哥脸露赧色，嫣然抿嘴一笑：

　　“好啦，画作欣赏过了。哥，把我们送回咖啡馆吧，今天正事都没做呢。”

　　门打开，阳光倾泻了进来。

　　地板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仿佛漫画里的情形。

　　沈恬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也是相当的满意。

　　“等到咖啡店正式营业了，你要养我哦，嫣然……”

　　好笑地伸手环住了好友，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好呀。”

　　郑重承诺：“这家店有你的一半。”

　　这是一家营业还遥遥无期的小小咖啡厅，在季家千金的个人资产里都排不上号，可此时此刻两个人谈论起来，却仿佛这家店就是以后养家糊口的生计一般。

　　“太好了！”沈恬喜滋滋道：“那今天我就正式入股！”

　　咖啡馆还没有装潢好，两人并肩坐在地板上，说着悄悄话。

　　“嫣然，你最近好像变了。”

　　这次在季家，沈恬破天荒地没跟着她哥哥一起当说客，除了考虑到做客的身份，也许也察觉到了她最近感情生活的变化。她的感情，在父兄面前都不能吐露，惟独没有隐瞒好友。

　　“他，是不是想重新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