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水兮沧浪石》笔立沧浪

74、笫四章创业艰唯上

　　第四章 创业艰难欢欣多

　　按照惯习，按照欧阳独离原来的心情，在接到调令后，是应该翌日起程，急急报到的。但这次不同，他迟迟未动。他要想办法获准去研究院工作。
　　调令下达后，欧阳独离与张察金通了电话，张知道后说：“先别报到！等我的消息！”过不大一会儿，他就来电话说：“按兵不动！——这是院长的指令。他要到部里去活动。”
　　欧阳独离安心地等待。向宋无忌、朱领风和杜流泉解释和乞谅的长信，已经写好，但他必须等到去研究院的事落实以后，才能发出，以免两头落空。
　　他把情况对殷芳草说了，她高兴地说：“好哇，这回咱们欧阳同志，倒成了香饽饽了！”
　　两天后，张察金打来电话，说“妥了，赶快来吧！”

　　1

　　欧阳独离赶到省城，赶到省政府招待所，问张察金：“保尔，什么事？”
　　“前天郑院长刚到宣传部会上把你要下来了。”张察金兴奋不已地说：“他向汪而兴部长陈述了理由，又向同在会上的宋无忌求助，说，老兄，我可没有搞阴谋诡计，是当面锣对面鼓，你老兄就松一松手，支援兄弟一把，我们实在需要人，你们却是人多用不了，压干部。汪而兴部长也表了态，给说情，说老宋，你就放了吧，你们干部多嘛！宋元忌无奈，只好答应，也半玩笑地说，你是拦路打劫嘛！我们调令都下了有些日子啦。我们也一直等着这个人，两个部都争上了，你折我一员大将呀，等等。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院长回来就布置我给你打电话，说赶紧召他回省办手续，日久生变，别叫老宋反悔了。我就给你挂电话。”张察金一连气说了这么多，喘了口气，又说：“你现在赶紧去宣传部办手续，来报到。报了到就铁定了，变不了挂了！”

　　欧阳独离马不停蹄，赶到省委宣传部，到了干部处，急匆匆向干部处长说：“部里已经批准我去人文社科研究院了，我来办手续。”干部处长笑了，“你消息真灵通！行动也真快！——可我们处里还没有研究怎么落实呢，还没有跟报社沟通呢。”欧阳独离几乎是求情，说：“部务会议通过了，宋元忌同志也在，请你给办了吧！”
　　“好吧，给他办了吧，”他说着向干事下达指令，然后笑说：“嗨，一个顶用的干部哪都抢着要，不行的角色，往哪里放哪里都不想要。”
　　欧阳独离听着，心中引起波澜，回想多少年来，自己不仅仅是无处存身，而且是不可接触的人，是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现在，却成了芳草说的“香饽饽”！元亨何尝不是如此！观念，全在于人们的观念哪，旧观念下，我们不是人，是鬼，是到处搞破坏、时时在反党的人；现在，我们是党的事业所需要的好干部。人我依旧，全在观念不同！他既感叹，又欣慰，又高兴。心中涌起拼命的干劲，献身的激情。

　　他拿到了介绍信，仅仅一句话：

　　省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
　　兹介绍欧阳独离同志去你处报到。

　　字字千斤哪！决定我今后的道路、事业与命运哪！

　　他手持介绍信，告别干部处，赶回省招，见到了张察金，将信交了。张察金赶紧接过，看了看，一弹信纸，说：“太棒了！走，找老康去！他管人事。”
　　康庄与欧阳独离相见，分外热情，分外亲切，接过信收在加锁的抽屉里，说：“欢迎你呀独离！你上两次来，我都不在没见着，保尔都告诉我了。我们都盼着你来呢！”
　　张察金一拍巴掌，又拍打欧阳独离，说：“中！当年劳教所‘三剑客’，如今会师研究院！”
　　康庄则严肃地说：“是呀，又一起工作了。往事不堪回首哇！党的政治路线变了，组织路线也就变了！我们今后就是如何发挥作用，为党好好工作了。”
　　“老康，我一定好好干！”欧阳独离郑重地说。
　　“我相信！”康庄说。
　　“今晚，咱仨好好喝两盅！”张察金说，“我请客！”
　　“客还是由我来请，”康庄说：“我搞人事的嘛，是我们添人进口，来了一员干将！”
　　说着，三人欢笑一团。商量安排欧阳独离住处，敦促他明天就回内蒙，把手续办了。
　　欧阳独离举起双臂，轻声呼喊：“不堪回首话当年，快慰欢欣迎今朝！”

　　2

　　欧阳独离回到家仅呆了一天，就接到报社电话，后又追来上官元亨电话，催他即日返省，参加报社□□改正大会。上官元亨在电话里说：“你不来，这台戏就不够热闹了。想当年，你是‘毒狠’（独亨）联盟的主帅嘛！再说，□□朋友都来，大家见见面呀！”
　　欧阳独离赶紧又出发。殷芳草说：“你这真是马不停蹄了。”

　　第三天清晨，赶到省城，街上行人稀少车不多，欧阳独离独自慢步，向报社走去。这段路不近，但他宁可步行而不乘车，为的是一路观光景，更由于心情振奋，极欲边走边观光，思索、回顾，以抒心意。他脚步轻快，心清神爽，觉得眼中的景色皆可取，皆亲切，路人皆欢乐愉快，也皆可亲。这样走着，不觉快一个小时，来到了报社。人们还未上班。他进得大门，先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汽车、卷筒纸、煤渣、垃圾……装车、卸车，干活、赶路程……一幕幕情景在脑子里闪动。他又到纸库，又到木工班，又到锅炉房，这里不似劳教所，不是处处留下苦痛的记忆，而是每到一处，都兴起关于工人的友善、愉快的劳动、舒心的谈话等等，带着苦涩又和着欢慰的回忆。啊，这一切都如飞云逝水，一去不复返了，我已经是清白自由身了。遥想当年，何曾想到会有今日！唉，那些已经由于各种各样原因而离开了这个人世的朋友们，不能得到这些、享受这些了。他想起施蜚名、想起曾经沧。哦！愿你们九泉有知，含笑永安魂灵。
　　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上班了。见面者，皆是笑脸相迎，热情握手。境况真不一样了。
　　九时正，改正大会开始。朱群峰代表党委宣布改正名单。改正人员代表讲话。最后，宋无忌讲话。大会开得隆重、亲切、热烈。
　　那最后的掌声，表示了对改正者们的欢迎。历史，苦难，冤情，都消溶于这如雷的掌声中。
　　在改正会上，欧阳独离见到了久别的老同学阮江陵。他已经满头花白头发了，面容憔悴，但布满了欣慰欢快的颜色，精神甚好。在大会后、午餐前的聚谈中，他告诉欧阳独离自己这二十几年的坎坷生活。他在定为□□后，又因与储安平的关系，而被追加为□□分子，逮捕判刑。他说：“在监狱里十多年，倒没有吃苦，因为掌握英、德两门外语，一直在狱中搞翻译——因为我们这帮人是圈着的，可保守绝对秘密，所以译的尽是绝密军事资料。生活还可以，除了没有自由。倒是出来后，吃了大苦头。释放后，遣送回乡，没有职业，只好在长沙码头扛包。一、二百斤的大包，每天七八个小时扛上扛下。体力锻炼出一把，头脑却凝固了！”
　　他听说欧阳独离去了研究院，便一心也去研究院搞研究工作。他说：“这些年我研读《离骚》，还有些心得呢！”
　　欧阳独离非常高兴老同志能去一起工作，自己无意间完成了一个“招兵”任务。他表示，回去就向院里推荐。“准成！”他打包票说。
　　饭后，杜流泉与宋无忌，约欧阳独离谈话。杜流泉还是昔日做派，走过来，拍拍欧阳独离的肩膀说：“走，咱们聊聊去！——到无忌同志办公室！”
　　来到宋无忌办公室，他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斗，见杜流泉领着欧阳独离进来，便用烟斗指指身旁大沙发，说：“坐，坐！”
　　二人坐下。但欧阳独离旋即起身，杜流泉和宋无忌奇怪地望着他。他却不紧不慢，从上衣兜里摸索，从里面拿出一个烟斗，他双手捧着递给宋无忌说：“无忌同志，这是你的！我一直保存着。现在，完璧归赵！”
　　宋无忌先是狐疑，后来醒悟，忆起往事，便接过烟斗，上下颠动着，说：“哦，完璧——，归赵！”他摩挲着烟斗，又注意看，然后抬起头，望着欧阳独离说：“谢谢你，还一直替我保存着。亏你真是有心人哪！啊！这是很好的纪念喏！几个方面的纪念哪！”
　　说完，怕杜流泉不了解，对他说：“这是‘□□’时候，□□第一次包围报社，被一位小将打落在地的。他拣起来了，保存了，带着插队，带着回来！”他转向欧阳独离，继续说：“感人的故事呢，可以写一篇小说，就叫《烟斗的故事》！唉！……”
　　杜流泉看一眼欧阳独离，说：“想不到，书生还有这一手：浪漫情怀嘛！”说着，自己笑了。
　　欧阳独离有些腼腆，说：“当时无意识的就拣起来了，后来，就想留作纪念了。”
　　宋无忌说：“唉，‘度尽劫波兄弟在’呀，我们总算都平安度过来了。还能再在一起工作，——哦，欧阳独离可是‘独立’出去了。”
　　杜流泉拍打着欧阳独离的大腿，说：“好你个书生，自己跑了，硬是不回来！”
　　“可以理解呀，老杜。”宋无忌说：“伤了感情喔！再说，老郑新创研究院，恳切陈词，我也就心软了，放人了。——真觉得可惜呢。”他停顿，抽烟，又默默沉思一会儿，才说：“所以嚜，我跟老杜说，请独离同志过来坐坐，咱们话话别吧！”
　　欧阳独离听了这一番话，很是感动，真正是老同志、老领导，话语朴素，真情挚意！他连忙说：“大风大浪、大风暴，是一场大政治运动，我是理解的，不是某个人、某些人的事，是潮流所致。我对新闻工作仍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只是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过去教训也是有的，还是去搞学术研究吧，这更符合我的爱好和性格。对报社，我还是保留着美好的感情的。我的青春时代是在这座大楼里度过的。……”
　　“也是在这里遭受了两次毁灭性打击！”杜流泉快人快语，直白地说了这一句。
　　“这么大年纪！”宋无忌却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这么大年纪了’，你才多大年纪？还不到五十嘛，正是好时候呢！……”
　　“走向成熟。”杜流泉插言说。
　　“重要的不是你有一定的能力，”宋无忌说：“更重要的是你努力，很努力。”他又停下，抽着烟，思考着，然后说：“事已如此，老杜哇，咱们想留也留不住了。党的干部嘛，是共同财富喔。咱们也不能本位主义。”
　　他再次停下，抽烟，然后望着欧阳独离说：“独离同志，容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报社工作这么些年，成绩是有，问题嚜，谁也免不了。不过，你可遭了大挫折。这一点，我们作为领导，也是有责任的。好在你没有倒下，没有气馁，对党没有产生二心。还一直不减弱对党的追求，一直争取入党。现在好了，入党了，又要去干更适合你的性格和兴趣的工作。相信你能干出新的成绩来！”
　　“他行！”杜流泉说：“搞学术研究，也是把手。”
　　“以后，常来走动，”宋无忌说：“像老家一样，常来走动走动！”
　　“我一定常来，”欧阳独离说：“来看望你和流泉同志。”
　　正说着，朱群峰风风火火赶来了，说：“怎么，就要走啦？唉，几位改正的同志缠住我唠一些遗留问题，就没有赶过来。“说着，他亲热地拉住欧阳独离的手，摇晃着说：“独离同志，真不舍得放你呀，我管的两个部都等着你呢，结果全是一场空！”
　　这一番话别，很使欧阳独离感动，他切实体会到革命队伍的温暖，体会到老同志的爱护之情。他跟宋无忌朱、群峰握别，杜流泉将他送到大门口。他站在报社门前，看看大楼，又眺望蓝天，然后，断然离去。

　　3

　　到研究院报到后，欧阳独离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郑力耕说，“你先在学术办帮助工作，以后要办院刊，你恐怕得参与其事，以后还要成立文学呀、文化呀研究所，你落脚到哪儿，到时候再定吧。总之，要人尽其才就是了。现在，你就‘在院部走动’吧！”
　　这样，欧阳独离就以“院部走动”的身份，几处忙着。
　　有时候，帮助学术办举行座谈会、研讨会、报告会。这类活动是思想解放、改革开放的全党工作与社会变革的重要表现，也是在思想文化领域里的实现。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都很愿意，常常是争取参加这些活动。每有学术报告会，也是听众涌跃，气氛热烈。欧阳独离在这些活动中，沐浴着思想、学术、文化的春风化雨，汲取着种种思想、文化、艺术等等的清泉甘露，获得了不断传来的国内外的学术资讯。他简直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思想与知识两方面成长。他的知识增长了、眼界开阔了、思想活跃了，。因此，他胸中充满了欢悦。
　　同时，他把这些重要的思想学术文化资讯，通过他主编的《学术动态》传播出去。这个资料性内刊，竟受到广泛的欢迎，不仅高校、研究机构的人们争先阅读，许多党政机关的人，甚至领导干部，也来讨要，一时间，这份内刊成为思想文化界的活跃阵地和尖兵。康庄和张察金每在吃饭时碰到欧阳独离，就搂肩搭背，握手拍肩膀地说：“行呐您啦！内刊办得不错，成为思想文化的抢手货，也给新建的研究院创了牌子、提高了声誉、扩大了影响。”张察金常说：“我们没有看错人，我们引荐人的脸上也有光喏！”康庄则时常慨叹：“硬要杀猪的做文章，就要了他的命。那时候硬把书生与秀才弄去劳教所干苦力活，也满拧！他怎么干得了、干得好！完事还整他！你看现在，他不生龙活虎一样？得其所哉嘛，人尽其才嘛！”
　　这话传到郑力耕耳里，他便找到康庄和张察金说：“你们说得有道理。这改正人员里，藏龙卧虎呀。我给你们一个任务，我们现在不是正招兵买马吗？你们留神点，从那些正大批回城的插队干部中间，从改正的‘五·七’科人员中间，物色一些好的干部和知识分子来。”
　　这样，陆陆续续，“互相勾连举荐”地，就从那两种人中，调来了不少人。阮江陵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为学术办搞学术活动之外，欧阳独离还协助副院长楚天舒筹办院刊。从物色人选，到确定办刊宗旨，组织创刊号稿件等等，都由他主办。楚天舒总是拍他的肩膀说：“老欧，好好儿干！亏待不了你的。先当个编委啥的嘛。我跟力耕同志说说。”听着这话，欧阳独离觉得不大习惯。自问从来干工作没想过会要什么酬劳。——以前干那么多，只要不挨批，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就像俗话说的，就“烧高香”了，还图个什么个人的利益？现在，更是如此了，能为创办研究院奉献自己一份力量，就足够了。但他觉得楚院长这也是关心干部，是好意，只是自己不习惯而已。
　　对于欧阳独离来说，更为重要的工作是帮助起草有关建院的一系列文件。院领导——一个不成文的筹备组，由郑力耕院长和楚天舒、战胜明两位副院长（这是上级批准建立的党组）组成，但吸收康庄与张察金参加，以便于将党组有关建院的事情，尽快付诸实施。而为了能及时起草有关文件，就吸收欧阳独离参加。这样，一周两三次的筹备组会议，欧阳独离都以纪录和文件起草者的身份参加。久而久之，他在郑力耕的鼓励下，也发表一些意见。不过，他尚知深浅，不是任什么都发表意见，只是在提供情况供领导考虑，当出现不符合客观情况的意见时，他才说说见解。由于他掌握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资讯多，对各省社会科学机构的状况，他从交流的各种刊物中，也了解甚多，因此他每有所言，常被重视或采纳。这样，他在实际上参与了建院的重大决策。张察金对此情况，常开玩笑说：“独离，我和老康参加会是领收任务，你倒是真正参与其事了。”欧阳独离则辩解说：“我哪敢参与，只不过是提建议。”康庄则说：“你的建议管用。郑院长把你的意见挺当回事的呢。”
　　有一次，讨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办院宗旨及总体规划。郑院长提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任务就是“普及已知，探索未知”。又根据塞北的具体情况，提出“扬长避短，发挥优势”的方针。他阐释说：“塞北文风不盛，人文科学向来不很发达，这方面的拔尖人才也不算多。但在哲学、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方面，还是具有优势的。因此，在建院方针上，在发展学科上，就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扬其所长，避其所短，不在自己不如别人的方面去比高下短长。”
　　这个意见，得到大家的赞同。
　　副院长楚天舒除了表示赞同，还说了一番带根本性的重要意见。他说：“办研究院没有啥，党的机构都是一个样，把住大方向，把住政治关，就行。办事、用人、注意政治，就行。至于设什么所、研究什么课题，那好办，也是抓住一条，为政治服务，为现实服务。”
　　“也还要注意学科的发展、建设，”战胜明副院长则补充说：“社会科学为现实服务也有长远的和当前的区别。”
　　郑力耕一听，感到分歧出来了，两个副手的发言，是有区别的。这就是今后“内争”的根苗。但他思忖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搁在心里，打算以后做工作。
　　“还有这用人，也要把住关哪！”楚天舒又说：“康庄，”他转过脸冲着康庄说：“最近进的几个，象阮江陵什么的，都是□□。□□进得是不是多了？你得把住关，……”
　　“这，这……”康庄不知如何回答，要说“□□”，自己就是一个，旁边还坐着一个张察金，还有欧阳独离呢。
　　“人家不是改正了嘛！”郑力耕不紧不慢，不动声色地说：“不是□□嘛，党员不都恢复党籍了吗？”
　　“那也是不好，”楚天舒坚持说：“总是下过锅，沾了腥味的。这种人，少点好！”
　　“中央有政策的，”康庄说：“最近，又下了指示，说前一阵改正不彻底，还留了尾巴，说人家还是有错误的。还让重新写改正通知，去掉那些词儿呢。还让他们自己开名单，向他的亲友单位发通知，说明情况，消除影响嘛。”
　　“反正他们和一般党员、一般干部不一样，不能完全一样对待！”楚天舒坚持“区别对待”。
　　“这老楚！这些年没有在一起，他可是变了。”郑力耕听了楚天舒连续几次发言，联系到他到院后的一些行事，深感到“人是会变的”这个话的道理很对，颇有悔不该把他要来一起创业。……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得坚持了，便说：“我们照中央政策办嘛！”他不看楚天舒，好象一般地发言，但语气坚定。又说： “调入这些同志，我是同意的”他又转向康庄说：“康庄同志，你认真学习中央有关文件，好好把住政策关！”
　　“是，院长！”康庄痛快地答应。

　　第四章 创业艰难欢欣多

　　按照惯习，按照欧阳独离原来的心情，在接到调令后，是应该翌日起程，急急报到的。但这次不同，他迟迟未动。他要想办法获准去研究院工作。
　　调令下达后，欧阳独离与张察金通了电话，张知道后说：“先别报到！等我的消息！”过不大一会儿，他就来电话说：“按兵不动！——这是院长的指令。他要到部里去活动。”
　　欧阳独离安心地等待。向宋无忌、朱领风和杜流泉解释和乞谅的长信，已经写好，但他必须等到去研究院的事落实以后，才能发出，以免两头落空。
　　他把情况对殷芳草说了，她高兴地说：“好哇，这回咱们欧阳同志，倒成了香饽饽了！”
　　两天后，张察金打来电话，说“妥了，赶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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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独离赶到省城，赶到省政府招待所，问张察金：“保尔，什么事？”
　　“前天郑院长刚到宣传部会上把你要下来了。”张察金兴奋不已地说：“他向汪而兴部长陈述了理由，又向同在会上的宋无忌求助，说，老兄，我可没有搞阴谋诡计，是当面锣对面鼓，你老兄就松一松手，支援兄弟一把，我们实在需要人，你们却是人多用不了，压干部。汪而兴部长也表了态，给说情，说老宋，你就放了吧，你们干部多嘛！宋元忌无奈，只好答应，也半玩笑地说，你是拦路打劫嘛！我们调令都下了有些日子啦。我们也一直等着这个人，两个部都争上了，你折我一员大将呀，等等。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院长回来就布置我给你打电话，说赶紧召他回省办手续，日久生变，别叫老宋反悔了。我就给你挂电话。”张察金一连气说了这么多，喘了口气，又说：“你现在赶紧去宣传部办手续，来报到。报了到就铁定了，变不了挂了！”

　　欧阳独离马不停蹄，赶到省委宣传部，到了干部处，急匆匆向干部处长说：“部里已经批准我去人文社科研究院了，我来办手续。”干部处长笑了，“你消息真灵通！行动也真快！——可我们处里还没有研究怎么落实呢，还没有跟报社沟通呢。”欧阳独离几乎是求情，说：“部务会议通过了，宋元忌同志也在，请你给办了吧！”
　　“好吧，给他办了吧，”他说着向干事下达指令，然后笑说：“嗨，一个顶用的干部哪都抢着要，不行的角色，往哪里放哪里都不想要。”
　　欧阳独离听着，心中引起波澜，回想多少年来，自己不仅仅是无处存身，而且是不可接触的人，是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现在，却成了芳草说的“香饽饽”！元亨何尝不是如此！观念，全在于人们的观念哪，旧观念下，我们不是人，是鬼，是到处搞破坏、时时在反党的人；现在，我们是党的事业所需要的好干部。人我依旧，全在观念不同！他既感叹，又欣慰，又高兴。心中涌起拼命的干劲，献身的激情。

　　他拿到了介绍信，仅仅一句话：

　　省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
　　兹介绍欧阳独离同志去你处报到。

　　字字千斤哪！决定我今后的道路、事业与命运哪！

　　他手持介绍信，告别干部处，赶回省招，见到了张察金，将信交了。张察金赶紧接过，看了看，一弹信纸，说：“太棒了！走，找老康去！他管人事。”
　　康庄与欧阳独离相见，分外热情，分外亲切，接过信收在加锁的抽屉里，说：“欢迎你呀独离！你上两次来，我都不在没见着，保尔都告诉我了。我们都盼着你来呢！”
　　张察金一拍巴掌，又拍打欧阳独离，说：“中！当年劳教所‘三剑客’，如今会师研究院！”
　　康庄则严肃地说：“是呀，又一起工作了。往事不堪回首哇！党的政治路线变了，组织路线也就变了！我们今后就是如何发挥作用，为党好好工作了。”
　　“老康，我一定好好干！”欧阳独离郑重地说。
　　“我相信！”康庄说。
　　“今晚，咱仨好好喝两盅！”张察金说，“我请客！”
　　“客还是由我来请，”康庄说：“我搞人事的嘛，是我们添人进口，来了一员干将！”
　　说着，三人欢笑一团。商量安排欧阳独离住处，敦促他明天就回内蒙，把手续办了。
　　欧阳独离举起双臂，轻声呼喊：“不堪回首话当年，快慰欢欣迎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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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独离回到家仅呆了一天，就接到报社电话，后又追来上官元亨电话，催他即日返省，参加报社□□改正大会。上官元亨在电话里说：“你不来，这台戏就不够热闹了。想当年，你是‘毒狠’（独亨）联盟的主帅嘛！再说，□□朋友都来，大家见见面呀！”
　　欧阳独离赶紧又出发。殷芳草说：“你这真是马不停蹄了。”

　　第三天清晨，赶到省城，街上行人稀少车不多，欧阳独离独自慢步，向报社走去。这段路不近，但他宁可步行而不乘车，为的是一路观光景，更由于心情振奋，极欲边走边观光，思索、回顾，以抒心意。他脚步轻快，心清神爽，觉得眼中的景色皆可取，皆亲切，路人皆欢乐愉快，也皆可亲。这样走着，不觉快一个小时，来到了报社。人们还未上班。他进得大门，先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汽车、卷筒纸、煤渣、垃圾……装车、卸车，干活、赶路程……一幕幕情景在脑子里闪动。他又到纸库，又到木工班，又到锅炉房，这里不似劳教所，不是处处留下苦痛的记忆，而是每到一处，都兴起关于工人的友善、愉快的劳动、舒心的谈话等等，带着苦涩又和着欢慰的回忆。啊，这一切都如飞云逝水，一去不复返了，我已经是清白自由身了。遥想当年，何曾想到会有今日！唉，那些已经由于各种各样原因而离开了这个人世的朋友们，不能得到这些、享受这些了。他想起施蜚名、想起曾经沧。哦！愿你们九泉有知，含笑永安魂灵。
　　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上班了。见面者，皆是笑脸相迎，热情握手。境况真不一样了。
　　九时正，改正大会开始。朱群峰代表党委宣布改正名单。改正人员代表讲话。最后，宋无忌讲话。大会开得隆重、亲切、热烈。
　　那最后的掌声，表示了对改正者们的欢迎。历史，苦难，冤情，都消溶于这如雷的掌声中。
　　在改正会上，欧阳独离见到了久别的老同学阮江陵。他已经满头花白头发了，面容憔悴，但布满了欣慰欢快的颜色，精神甚好。在大会后、午餐前的聚谈中，他告诉欧阳独离自己这二十几年的坎坷生活。他在定为□□后，又因与储安平的关系，而被追加为□□分子，逮捕判刑。他说：“在监狱里十多年，倒没有吃苦，因为掌握英、德两门外语，一直在狱中搞翻译——因为我们这帮人是圈着的，可保守绝对秘密，所以译的尽是绝密军事资料。生活还可以，除了没有自由。倒是出来后，吃了大苦头。释放后，遣送回乡，没有职业，只好在长沙码头扛包。一、二百斤的大包，每天七八个小时扛上扛下。体力锻炼出一把，头脑却凝固了！”
　　他听说欧阳独离去了研究院，便一心也去研究院搞研究工作。他说：“这些年我研读《离骚》，还有些心得呢！”
　　欧阳独离非常高兴老同志能去一起工作，自己无意间完成了一个“招兵”任务。他表示，回去就向院里推荐。“准成！”他打包票说。
　　饭后，杜流泉与宋无忌，约欧阳独离谈话。杜流泉还是昔日做派，走过来，拍拍欧阳独离的肩膀说：“走，咱们聊聊去！——到无忌同志办公室！”
　　来到宋无忌办公室，他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斗，见杜流泉领着欧阳独离进来，便用烟斗指指身旁大沙发，说：“坐，坐！”
　　二人坐下。但欧阳独离旋即起身，杜流泉和宋无忌奇怪地望着他。他却不紧不慢，从上衣兜里摸索，从里面拿出一个烟斗，他双手捧着递给宋无忌说：“无忌同志，这是你的！我一直保存着。现在，完璧归赵！”
　　宋无忌先是狐疑，后来醒悟，忆起往事，便接过烟斗，上下颠动着，说：“哦，完璧——，归赵！”他摩挲着烟斗，又注意看，然后抬起头，望着欧阳独离说：“谢谢你，还一直替我保存着。亏你真是有心人哪！啊！这是很好的纪念喏！几个方面的纪念哪！”
　　说完，怕杜流泉不了解，对他说：“这是‘□□’时候，□□第一次包围报社，被一位小将打落在地的。他拣起来了，保存了，带着插队，带着回来！”他转向欧阳独离，继续说：“感人的故事呢，可以写一篇小说，就叫《烟斗的故事》！唉！……”
　　杜流泉看一眼欧阳独离，说：“想不到，书生还有这一手：浪漫情怀嘛！”说着，自己笑了。
　　欧阳独离有些腼腆，说：“当时无意识的就拣起来了，后来，就想留作纪念了。”
　　宋无忌说：“唉，‘度尽劫波兄弟在’呀，我们总算都平安度过来了。还能再在一起工作，——哦，欧阳独离可是‘独立’出去了。”
　　杜流泉拍打着欧阳独离的大腿，说：“好你个书生，自己跑了，硬是不回来！”
　　“可以理解呀，老杜。”宋无忌说：“伤了感情喔！再说，老郑新创研究院，恳切陈词，我也就心软了，放人了。——真觉得可惜呢。”他停顿，抽烟，又默默沉思一会儿，才说：“所以嚜，我跟老杜说，请独离同志过来坐坐，咱们话话别吧！”
　　欧阳独离听了这一番话，很是感动，真正是老同志、老领导，话语朴素，真情挚意！他连忙说：“大风大浪、大风暴，是一场大政治运动，我是理解的，不是某个人、某些人的事，是潮流所致。我对新闻工作仍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只是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过去教训也是有的，还是去搞学术研究吧，这更符合我的爱好和性格。对报社，我还是保留着美好的感情的。我的青春时代是在这座大楼里度过的。……”
　　“也是在这里遭受了两次毁灭性打击！”杜流泉快人快语，直白地说了这一句。
　　“这么大年纪！”宋无忌却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这么大年纪了’，你才多大年纪？还不到五十嘛，正是好时候呢！……”
　　“走向成熟。”杜流泉插言说。
　　“重要的不是你有一定的能力，”宋无忌说：“更重要的是你努力，很努力。”他又停下，抽着烟，思考着，然后说：“事已如此，老杜哇，咱们想留也留不住了。党的干部嘛，是共同财富喔。咱们也不能本位主义。”
　　他再次停下，抽烟，然后望着欧阳独离说：“独离同志，容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报社工作这么些年，成绩是有，问题嚜，谁也免不了。不过，你可遭了大挫折。这一点，我们作为领导，也是有责任的。好在你没有倒下，没有气馁，对党没有产生二心。还一直不减弱对党的追求，一直争取入党。现在好了，入党了，又要去干更适合你的性格和兴趣的工作。相信你能干出新的成绩来！”
　　“他行！”杜流泉说：“搞学术研究，也是把手。”
　　“以后，常来走动，”宋无忌说：“像老家一样，常来走动走动！”
　　“我一定常来，”欧阳独离说：“来看望你和流泉同志。”
　　正说着，朱群峰风风火火赶来了，说：“怎么，就要走啦？唉，几位改正的同志缠住我唠一些遗留问题，就没有赶过来。“说着，他亲热地拉住欧阳独离的手，摇晃着说：“独离同志，真不舍得放你呀，我管的两个部都等着你呢，结果全是一场空！”
　　这一番话别，很使欧阳独离感动，他切实体会到革命队伍的温暖，体会到老同志的爱护之情。他跟宋无忌朱、群峰握别，杜流泉将他送到大门口。他站在报社门前，看看大楼，又眺望蓝天，然后，断然离去。

　　3

　　到研究院报到后，欧阳独离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郑力耕说，“你先在学术办帮助工作，以后要办院刊，你恐怕得参与其事，以后还要成立文学呀、文化呀研究所，你落脚到哪儿，到时候再定吧。总之，要人尽其才就是了。现在，你就‘在院部走动’吧！”
　　这样，欧阳独离就以“院部走动”的身份，几处忙着。
　　有时候，帮助学术办举行座谈会、研讨会、报告会。这类活动是思想解放、改革开放的全党工作与社会变革的重要表现，也是在思想文化领域里的实现。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都很愿意，常常是争取参加这些活动。每有学术报告会，也是听众涌跃，气氛热烈。欧阳独离在这些活动中，沐浴着思想、学术、文化的春风化雨，汲取着种种思想、文化、艺术等等的清泉甘露，获得了不断传来的国内外的学术资讯。他简直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思想与知识两方面成长。他的知识增长了、眼界开阔了、思想活跃了，。因此，他胸中充满了欢悦。
　　同时，他把这些重要的思想学术文化资讯，通过他主编的《学术动态》传播出去。这个资料性内刊，竟受到广泛的欢迎，不仅高校、研究机构的人们争先阅读，许多党政机关的人，甚至领导干部，也来讨要，一时间，这份内刊成为思想文化界的活跃阵地和尖兵。康庄和张察金每在吃饭时碰到欧阳独离，就搂肩搭背，握手拍肩膀地说：“行呐您啦！内刊办得不错，成为思想文化的抢手货，也给新建的研究院创了牌子、提高了声誉、扩大了影响。”张察金常说：“我们没有看错人，我们引荐人的脸上也有光喏！”康庄则时常慨叹：“硬要杀猪的做文章，就要了他的命。那时候硬把书生与秀才弄去劳教所干苦力活，也满拧！他怎么干得了、干得好！完事还整他！你看现在，他不生龙活虎一样？得其所哉嘛，人尽其才嘛！”
　　这话传到郑力耕耳里，他便找到康庄和张察金说：“你们说得有道理。这改正人员里，藏龙卧虎呀。我给你们一个任务，我们现在不是正招兵买马吗？你们留神点，从那些正大批回城的插队干部中间，从改正的‘五·七’科人员中间，物色一些好的干部和知识分子来。”
　　这样，陆陆续续，“互相勾连举荐”地，就从那两种人中，调来了不少人。阮江陵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为学术办搞学术活动之外，欧阳独离还协助副院长楚天舒筹办院刊。从物色人选，到确定办刊宗旨，组织创刊号稿件等等，都由他主办。楚天舒总是拍他的肩膀说：“老欧，好好儿干！亏待不了你的。先当个编委啥的嘛。我跟力耕同志说说。”听着这话，欧阳独离觉得不大习惯。自问从来干工作没想过会要什么酬劳。——以前干那么多，只要不挨批，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就像俗话说的，就“烧高香”了，还图个什么个人的利益？现在，更是如此了，能为创办研究院奉献自己一份力量，就足够了。但他觉得楚院长这也是关心干部，是好意，只是自己不习惯而已。
　　对于欧阳独离来说，更为重要的工作是帮助起草有关建院的一系列文件。院领导——一个不成文的筹备组，由郑力耕院长和楚天舒、战胜明两位副院长（这是上级批准建立的党组）组成，但吸收康庄与张察金参加，以便于将党组有关建院的事情，尽快付诸实施。而为了能及时起草有关文件，就吸收欧阳独离参加。这样，一周两三次的筹备组会议，欧阳独离都以纪录和文件起草者的身份参加。久而久之，他在郑力耕的鼓励下，也发表一些意见。不过，他尚知深浅，不是任什么都发表意见，只是在提供情况供领导考虑，当出现不符合客观情况的意见时，他才说说见解。由于他掌握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资讯多，对各省社会科学机构的状况，他从交流的各种刊物中，也了解甚多，因此他每有所言，常被重视或采纳。这样，他在实际上参与了建院的重大决策。张察金对此情况，常开玩笑说：“独离，我和老康参加会是领收任务，你倒是真正参与其事了。”欧阳独离则辩解说：“我哪敢参与，只不过是提建议。”康庄则说：“你的建议管用。郑院长把你的意见挺当回事的呢。”
　　有一次，讨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办院宗旨及总体规划。郑院长提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任务就是“普及已知，探索未知”。又根据塞北的具体情况，提出“扬长避短，发挥优势”的方针。他阐释说：“塞北文风不盛，人文科学向来不很发达，这方面的拔尖人才也不算多。但在哲学、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方面，还是具有优势的。因此，在建院方针上，在发展学科上，就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扬其所长，避其所短，不在自己不如别人的方面去比高下短长。”
　　这个意见，得到大家的赞同。
　　副院长楚天舒除了表示赞同，还说了一番带根本性的重要意见。他说：“办研究院没有啥，党的机构都是一个样，把住大方向，把住政治关，就行。办事、用人、注意政治，就行。至于设什么所、研究什么课题，那好办，也是抓住一条，为政治服务，为现实服务。”
　　“也还要注意学科的发展、建设，”战胜明副院长则补充说：“社会科学为现实服务也有长远的和当前的区别。”
　　郑力耕一听，感到分歧出来了，两个副手的发言，是有区别的。这就是今后“内争”的根苗。但他思忖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搁在心里，打算以后做工作。
　　“还有这用人，也要把住关哪！”楚天舒又说：“康庄，”他转过脸冲着康庄说：“最近进的几个，象阮江陵什么的，都是□□。□□进得是不是多了？你得把住关，……”
　　“这，这……”康庄不知如何回答，要说“□□”，自己就是一个，旁边还坐着一个张察金，还有欧阳独离呢。
　　“人家不是改正了嘛！”郑力耕不紧不慢，不动声色地说：“不是□□嘛，党员不都恢复党籍了吗？”
　　“那也是不好，”楚天舒坚持说：“总是下过锅，沾了腥味的。这种人，少点好！”
　　“中央有政策的，”康庄说：“最近，又下了指示，说前一阵改正不彻底，还留了尾巴，说人家还是有错误的。还让重新写改正通知，去掉那些词儿呢。还让他们自己开名单，向他的亲友单位发通知，说明情况，消除影响嘛。”
　　“反正他们和一般党员、一般干部不一样，不能完全一样对待！”楚天舒坚持“区别对待”。
　　“这老楚！这些年没有在一起，他可是变了。”郑力耕听了楚天舒连续几次发言，联系到他到院后的一些行事，深感到“人是会变的”这个话的道理很对，颇有悔不该把他要来一起创业。……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得坚持了，便说：“我们照中央政策办嘛！”他不看楚天舒，好象一般地发言，但语气坚定。又说： “调入这些同志，我是同意的”他又转向康庄说：“康庄同志，你认真学习中央有关文件，好好把住政策关！”
　　“是，院长！”康庄痛快地答应。

　　第四章 创业艰难欢欣多

　　按照惯习，按照欧阳独离原来的心情，在接到调令后，是应该翌日起程，急急报到的。但这次不同，他迟迟未动。他要想办法获准去研究院工作。
　　调令下达后，欧阳独离与张察金通了电话，张知道后说：“先别报到！等我的消息！”过不大一会儿，他就来电话说：“按兵不动！——这是院长的指令。他要到部里去活动。”
　　欧阳独离安心地等待。向宋无忌、朱领风和杜流泉解释和乞谅的长信，已经写好，但他必须等到去研究院的事落实以后，才能发出，以免两头落空。
　　他把情况对殷芳草说了，她高兴地说：“好哇，这回咱们欧阳同志，倒成了香饽饽了！”
　　两天后，张察金打来电话，说“妥了，赶快来吧！”

　　1

　　欧阳独离赶到省城，赶到省政府招待所，问张察金：“保尔，什么事？”
　　“前天郑院长刚到宣传部会上把你要下来了。”张察金兴奋不已地说：“他向汪而兴部长陈述了理由，又向同在会上的宋无忌求助，说，老兄，我可没有搞阴谋诡计，是当面锣对面鼓，你老兄就松一松手，支援兄弟一把，我们实在需要人，你们却是人多用不了，压干部。汪而兴部长也表了态，给说情，说老宋，你就放了吧，你们干部多嘛！宋元忌无奈，只好答应，也半玩笑地说，你是拦路打劫嘛！我们调令都下了有些日子啦。我们也一直等着这个人，两个部都争上了，你折我一员大将呀，等等。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院长回来就布置我给你打电话，说赶紧召他回省办手续，日久生变，别叫老宋反悔了。我就给你挂电话。”张察金一连气说了这么多，喘了口气，又说：“你现在赶紧去宣传部办手续，来报到。报了到就铁定了，变不了挂了！”

　　欧阳独离马不停蹄，赶到省委宣传部，到了干部处，急匆匆向干部处长说：“部里已经批准我去人文社科研究院了，我来办手续。”干部处长笑了，“你消息真灵通！行动也真快！——可我们处里还没有研究怎么落实呢，还没有跟报社沟通呢。”欧阳独离几乎是求情，说：“部务会议通过了，宋元忌同志也在，请你给办了吧！”
　　“好吧，给他办了吧，”他说着向干事下达指令，然后笑说：“嗨，一个顶用的干部哪都抢着要，不行的角色，往哪里放哪里都不想要。”
　　欧阳独离听着，心中引起波澜，回想多少年来，自己不仅仅是无处存身，而且是不可接触的人，是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现在，却成了芳草说的“香饽饽”！元亨何尝不是如此！观念，全在于人们的观念哪，旧观念下，我们不是人，是鬼，是到处搞破坏、时时在反的人；现在，我们是党的事业所需要的好干部。人我依旧，全在观念不同！他既感叹，又欣慰，又高兴。心中涌起拼命的干劲，献身的激情。

　　他拿到了介绍信，仅仅一句话：

　　省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
　　兹介绍欧阳独离同志去你处报到。

　　字字千斤哪！决定我今后的道路、事业与命运哪！

　　他手持介绍信，告别干部处，赶回省招，见到了张察金，将信交了。张察金赶紧接过，看了看，一弹信纸，说：“太棒了！走，找老康去！他管人事。”
　　康庄与欧阳独离相见，分外热情，分外亲切，接过信收在加锁的抽屉里，说：“欢迎你呀独离！你上两次来，我都不在没见着，保尔都告诉我了。我们都盼着你来呢！”
　　张察金一拍巴掌，又拍打欧阳独离，说：“中！当年劳教所‘三剑客’，如今会师研究院！”
　　康庄则严肃地说：“是呀，又一起工作了。往事不堪回首哇！党的政治路线变了，组织路线也就变了！我们今后就是如何发挥作用，为党好好工作了。”
　　“老康，我一定好好干！”欧阳独离郑重地说。
　　“我相信！”康庄说。
　　“今晚，咱仨好好喝两盅！”张察金说，“我请客！”
　　“客还是由我来请，”康庄说：“我搞人事的嘛，是我们添人进口，来了一员干将！”
　　说着，三人欢笑一团。商量安排欧阳独离住处，敦促他明天就回内蒙，把手续办了。
　　欧阳独离举起双臂，轻声呼喊：“不堪回首话当年，快慰欢欣迎今朝！”

　　2

　　欧阳独离回到家仅呆了一天，就接到报社电话，后又追来上官元亨电话，催他即日返省，参加报社□□改正大会。上官元亨在电话里说：“你不来，这台戏就不够热闹了。想当年，你是‘毒狠’（独亨）联盟的主帅嘛！再说，□□朋友都来，大家见见面呀！”
　　欧阳独离赶紧又出发。殷芳草说：“你这真是马不停蹄了。”

　　第三天清晨，赶到省城，街上行人稀少车不多，欧阳独离独自慢步，向报社走去。这段路不近，但他宁可步行而不乘车，为的是一路观光景，更由于心情振奋，极欲边走边观光，思索、回顾，以抒心意。他脚步轻快，心清神爽，觉得眼中的景色皆可取，皆亲切，路人皆欢乐愉快，也皆可亲。这样走着，不觉快一个小时，来到了报社。人们还未上班。他进得大门，先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汽车、卷筒纸、煤渣、垃圾……装车、卸车，干活、赶路程……一幕幕情景在脑子里闪动。他又到纸库，又到木工班，又到锅炉房，这里不似劳教所，不是处处留下苦痛的记忆，而是每到一处，都兴起关于工人的友善、愉快的劳动、舒心的谈话等等，带着苦涩又和着欢慰的回忆。啊，这一切都如飞云逝水，一去不复返了，我已经是清白自由身了。遥想当年，何曾想到会有今日！唉，那些已经由于各种各样原因而离开了这个人世的朋友们，不能得到这些、享受这些了。他想起施蜚名、想起曾经沧。哦！愿你们九泉有知，含笑永安魂灵。
　　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上班了。见面者，皆是笑脸相迎，热情握手。境况真不一样了。
　　九时正，改正大会开始。朱群峰代表党委宣布改正名单。改正人员代表讲话。最后，宋无忌讲话。大会开得隆重、亲切、热烈。
　　那最后的掌声，表示了对改正者们的欢迎。历史，苦难，冤情，都消溶于这如雷的掌声中。
　　在改正会上，欧阳独离见到了久别的老同学阮江陵。他已经满头花白头发了，面容憔悴，但布满了欣慰欢快的颜色，精神甚好。在大会后、午餐前的聚谈中，他告诉欧阳独离自己这二十几年的坎坷生活。他在定为派后，又因与储安平的关系，而被追加为□□分子，逮捕判刑。他说：“在监狱里十多年，倒没有吃苦，因为掌握英、德两门外语，一直在狱中搞翻译——因为我们这帮人是圈着的，可保守绝对秘密，所以译的尽是绝密军事资料。生活还可以，除了没有自由。倒是出来后，吃了大苦头。释放后，遣送回乡，没有职业，只好在长沙码头扛包。一、二百斤的大包，每天七八个小时扛上扛下。体力锻炼出一把，头脑却凝固了！”
　　他听说欧阳独离去了研究院，便一心也去研究院搞研究工作。他说：“这些年我研读《离骚》，还有些心得呢！”
　　欧阳独离非常高兴老同志能去一起工作，自己无意间完成了一个“招兵”任务。他表示，回去就向院里推荐。“准成！”他打包票说。
　　饭后，杜流泉与宋无忌，约欧阳独离谈话。杜流泉还是昔日做派，走过来，拍拍欧阳独离的肩膀说：“走，咱们聊聊去！——到无忌同志办公室！”
　　来到宋无忌办公室，他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斗，见杜流泉领着欧阳独离进来，便用烟斗指指身旁大沙发，说：“坐，坐！”
　　二人坐下。但欧阳独离旋即起身，杜流泉和宋无忌奇怪地望着他。他却不紧不慢，从上衣兜里摸索，从里面拿出一个烟斗，他双手捧着递给宋无忌说：“无忌同志，这是你的！我一直保存着。现在，完璧归赵！”
　　宋无忌先是狐疑，后来醒悟，忆起往事，便接过烟斗，上下颠动着，说：“哦，完璧——，归赵！”他摩挲着烟斗，又注意看，然后抬起头，望着欧阳独离说：“谢谢你，还一直替我保存着。亏你真是有心人哪！啊！这是很好的纪念喏！几个方面的纪念哪！”
　　说完，怕杜流泉不了解，对他说：“这是‘那’时候，□□第一次包围报社，被一位小将打落在地的。他拣起来了，保存了，带着插队，带着回来！”他转向欧阳独离，继续说：“感人的故事呢，可以写一篇小说，就叫《烟斗的故事》！唉！……”
　　杜流泉看一眼欧阳独离，说：“想不到，书生还有这一手：浪漫情怀嘛！”说着，自己笑了。
　　欧阳独离有些腼腆，说：“当时无意识的就拣起来了，后来，就想留作纪念了。”
　　宋无忌说：“唉，‘度尽劫波兄弟在’呀，我们总算都平安度过来了。还能再在一起工作，——哦，欧阳独离可是‘独立’出去了。”
　　杜流泉拍打着欧阳独离的大腿，说：“好你个书生，自己跑了，硬是不回来！”
　　“可以理解呀，老杜。”宋无忌说：“伤了感情喔！再说，老郑新创研究院，恳切陈词，我也就心软了，放人了。——真觉得可惜呢。”他停顿，抽烟，又默默沉思一会儿，才说：“所以嚜，我跟老杜说，请独离同志过来坐坐，咱们话话别吧！”
　　欧阳独离听了这一番话，很是感动，真正是老同志、老领导，话语朴素，真情挚意！他连忙说：“大风大浪、大风暴，是一场大政治运动，我是理解的，不是某个人、某些人的事，是潮流所致。我对新闻工作仍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只是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过去教训也是有的，还是去搞学术研究吧，这更符合我的爱好和性格。对报社，我还是保留着美好的感情的。我的青春时代是在这座大楼里度过的。……”
　　“也是在这里遭受了两次毁灭性打击！”杜流泉快人快语，直白地说了这一句。
　　“这么大年纪！”宋无忌却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这么大年纪了’，你才多大年纪？还不到五十嘛，正是好时候呢！……”
　　“走向成熟。”杜流泉插言说。
　　“重要的不是你有一定的能力，”宋无忌说：“更重要的是你努力，很努力。”他又停下，抽着烟，思考着，然后说：“事已如此，老杜哇，咱们想留也留不住了。党的干部嘛，是共同财富喔。咱们也不能本位主义。”
　　他再次停下，抽烟，然后望着欧阳独离说：“独离同志，容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报社工作这么些年，成绩是有，问题嚜，谁也免不了。不过，你可遭了大挫折。这一点，我们作为领导，也是有责任的。好在你没有倒下，没有气馁，对党没有产生二心。还一直不减弱对党的追求，一直争取入党。现在好了，入党了，又要去干更适合你的性格和兴趣的工作。相信你能干出新的成绩来！”
　　“他行！”杜流泉说：“搞学术研究，也是把手。”
　　“以后，常来走动，”宋无忌说：“像老家一样，常来走动走动！”
　　“我一定常来，”欧阳独离说：“来看望你和流泉同志。”
　　正说着，朱群峰风风火火赶来了，说：“怎么，就要走啦？唉，几位改正的同志缠住我唠一些遗留问题，就没有赶过来。“说着，他亲热地拉住欧阳独离的手，摇晃着说：“独离同志，真不舍得放你呀，我管的两个部都等着你呢，结果全是一场空！”
　　这一番话别，很使欧阳独离感动，他切实体会到革命队伍的温暖，体会到老同志的爱护之情。他跟宋无忌朱、群峰握别，杜流泉将他送到大门口。他站在报社门前，看看大楼，又眺望蓝天，然后，断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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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研究院报到后，欧阳独离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郑力耕说，“你先在学术办帮助工作，以后要办院刊，你恐怕得参与其事，以后还要成立文学呀、文化呀研究所，你落脚到哪儿，到时候再定吧。总之，要人尽其才就是了。现在，你就‘在院部走动’吧！”
　　这样，欧阳独离就以“院部走动”的身份，几处忙着。
　　有时候，帮助学术办举行座谈会、研讨会、报告会。这类活动是思想解放、改革开放的全党工作与社会变革的重要表现，也是在思想文化领域里的实现。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都很愿意，常常是争取参加这些活动。每有学术报告会，也是听众涌跃，气氛热烈。欧阳独离在这些活动中，沐浴着思想、学术、文化的春风化雨，汲取着种种思想、文化、艺术等等的清泉甘露，获得了不断传来的国内外的学术资讯。他简直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思想与知识两方面成长。他的知识增长了、眼界开阔了、思想活跃了，。因此，他胸中充满了欢悦。
　　同时，他把这些重要的思想学术文化资讯，通过他主编的《学术动态》传播出去。这个资料性内刊，竟受到广泛的欢迎，不仅高校、研究机构的人们争先阅读，许多党政机关的人，甚至领导干部，也来讨要，一时间，这份内刊成为思想文化界的活跃阵地和尖兵。康庄和张察金每在吃饭时碰到欧阳独离，就搂肩搭背，握手拍肩膀地说：“行呐您啦！内刊办得不错，成为思想文化的抢手货，也给新建的研究院创了牌子、提高了声誉、扩大了影响。”张察金常说：“我们没有看错人，我们引荐人的脸上也有光喏！”康庄则时常慨叹：“硬要杀猪的做文章，就要了他的命。那时候硬把书生与秀才弄去劳教所干苦力活，也满拧！他怎么干得了、干得好！完事还整他！你看现在，他不生龙活虎一样？得其所哉嘛，人尽其才嘛！”
　　这话传到郑力耕耳里，他便找到康庄和张察金说：“你们说得有道理。这改正人员里，藏龙卧虎呀。我给你们一个任务，我们现在不是正招兵买马吗？你们留神点，从那些正大批回城的插队干部中间，从改正的‘五·七’科人员中间，物色一些好的干部和知识分子来。”
　　这样，陆陆续续，“互相勾连举荐”地，就从那两种人中，调来了不少人。阮江陵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为学术办搞学术活动之外，欧阳独离还协助副院长楚天舒筹办院刊。从物色人选，到确定办刊宗旨，组织创刊号稿件等等，都由他主办。楚天舒总是拍他的肩膀说：“老欧，好好儿干！亏待不了你的。先当个编委啥的嘛。我跟力耕同志说说。”听着这话，欧阳独离觉得不大习惯。自问从来干工作没想过会要什么酬劳。——以前干那么多，只要不挨批，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就像俗话说的，就“烧高香”了，还图个什么个人的利益？现在，更是如此了，能为创办研究院奉献自己一份力量，就足够了。但他觉得楚院长这也是关心干部，是好意，只是自己不习惯而已。
　　对于欧阳独离来说，更为重要的工作是帮助起草有关建院的一系列文件。院领导——一个不成文的筹备组，由郑力耕院长和楚天舒、战胜明两位副院长（这是上级批准建立的党组）组成，但吸收康庄与张察金参加，以便于将党组有关建院的事情，尽快付诸实施。而为了能及时起草有关文件，就吸收欧阳独离参加。这样，一周两三次的筹备组会议，欧阳独离都以纪录和文件起草者的身份参加。久而久之，他在郑力耕的鼓励下，也发表一些意见。不过，他尚知深浅，不是任什么都发表意见，只是在提供情况供领导考虑，当出现不符合客观情况的意见时，他才说说见解。由于他掌握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资讯多，对各省社会科学机构的状况，他从交流的各种刊物中，也了解甚多，因此他每有所言，常被重视或采纳。这样，他在实际上参与了建院的重大决策。张察金对此情况，常开玩笑说：“独离，我和老康参加会是领收任务，你倒是真正参与其事了。”欧阳独离则辩解说：“我哪敢参与，只不过是提建议。”康庄则说：“你的建议管用。郑院长把你的意见挺当回事的呢。”
　　有一次，讨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办院宗旨及总体规划。郑院长提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的任务就是“普及已知，探索未知”。又根据塞北的具体情况，提出“扬长避短，发挥优势”的方针。他阐释说：“塞北文风不盛，人文科学向来不很发达，这方面的拔尖人才也不算多。但在哲学、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方面，还是具有优势的。因此，在建院方针上，在发展学科上，就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扬其所长，避其所短，不在自己不如别人的方面去比高下短长。”
　　这个意见，得到大家的赞同。
　　副院长楚天舒除了表示赞同，还说了一番带根本性的重要意见。他说：“办研究院没有啥，党的机构都是一个样，把住大方向，把住政治关，就行。办事、用人、注意政治，就行。至于设什么所、研究什么课题，那好办，也是抓住一条，为政治服务，为现实服务。”
　　“也还要注意学科的发展、建设，”战胜明副院长则补充说：“社会科学为现实服务也有长远的和当前的区别。”
　　郑力耕一听，感到分歧出来了，两个副手的发言，是有区别的。这就是今后“内争”的根苗。但他思忖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搁在心里，打算以后做工作。
　　“还有这用人，也要把住关哪！”楚天舒又说：“康庄，”他转过脸冲着康庄说：“最近进的几个，象阮江陵什么的，都是□□。□□进得是不是多了？你得把住关，……”
　　“这，这……”康庄不知如何回答，要说“□□”，自己就是一个，旁边还坐着一个张察金，还有欧阳独离呢。
　　“人家不是改正了嘛！”郑力耕不紧不慢，不动声色地说：“不是□□嘛，党员不都恢复党籍了吗？”
　　“那也是不好，”楚天舒坚持说：“总是下过锅，沾了腥味的。这种人，少点好！”
　　“中央有政策的，”康庄说：“最近，又下了指示，说前一阵改正不彻底，还留了尾巴，说人家还是有错误的。还让重新写改正通知，去掉那些词儿呢。还让他们自己开名单，向他的亲友单位发通知，说明情况，消除影响嘛。”
　　“反正他们和一般党员、一般干部不一样，不能完全一样对待！”楚天舒坚持“区别对待”。
　　“这老楚！这些年没有在一起，他可是变了。”郑力耕听了楚天舒连续几次发言，联系到他到院后的一些行事，深感到“人是会变的”这个话的道理很对，颇有悔不该把他要来一起创业。……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得坚持了，便说：“我们照中央政策办嘛！”他不看楚天舒，好象一般地发言，但语气坚定。又说： “调入这些同志，我是同意的”他又转向康庄说：“康庄同志，你认真学习中央有关文件，好好把住政策关！”
　　“是，院长！”康庄痛快地答应。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