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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欲眠还展旧时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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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哲看着眼前这男人,不是不吃惊的,原来近年来金融界异军突起的新秀竟是这么出众的,怪不得。他知道他,夏辛行,年纪轻轻就成了金泰证券掌门人的特别助理,据说无门无派,不是皇亲国戚竟也让金泰川另眼相看,人前人后都拿他当接班人看待,生怕这年轻后生插上翅膀飞了。他虽然不是财经界的人士,但眼前这位仁兄做的几次漂亮买卖他就是看看报纸也能了解三分,几次漂亮的股权拆分,就让金泰投资旗下的股票翻了几番,任谁都要夸一句后生可畏,只是没想到,香雪海跟他竟还有几分渊源。
“你好,是我孙哲,香雪海的同事。”
夏辛行愣了半刻,才把视线从香雪海身上移开,不懂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香雪海身边的男子,孙哲,他当然听说过。
“你好,我是夏辛行。香海的朋友。”
香雪海已经从相逢时短暂的错愕从回神过来,一脸地欢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夏辛行的心有些微甜,有些苦涩。她跟他,真真只有青梅竹马般的交情么?
“孙哲,我好不容易遇见好朋友,想跟他聊聊天。你不是有别的事吗?要不你去忙吧!”
孙哲苦笑,仍然礼貌地告辞。心里酸得发涩,他以为像香雪海这样的女人,一定要付出极大的耐性才可,他也不是没想过,她那么无动于衷,定是心里藏着别人,放不下,他便等她放下,可没想到,前方还杵着夏辛行这样的男人。孙哲走出校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气,阴沉沉的,C城到底哪里好了?
“他喜欢你。”夏辛行看着离去的背影,总有些是曾相识。
香雪海敛了笑容,“我知道。”
夏辛行的怒气就这么被引了上来,他想起六年前,香雪海也是这样,对着他说:“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哪里是什么问句,她七窍玲珑心,早是吃定了他才能拿这样的事情要挟。
“那这次你又让他做什么?”他还是还击了,她不就是仗着男人爱她,所以她才会那么对他的吧?
香雪海看着夏辛行,断然没想过他的恨意那么浓烈,她甩甩头,身上竖起了厉刺。
“树大好乘凉,没有他,我还只是一名只会打点离婚官司的小律师。”香雪海转头,眼神锋利,“这样解释,你满意吗?”
夏辛行胸口一窒,他从不会这样伤她,可事实上,他真的激怒她了。
“香海,我们六年不见,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辛行,我们认识多久了?”香雪海不答他,继续往前走。
认识多久了?应该从哪一年算起呢?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妄念,他要如何回答?我认识你,久到像历经一生那么长,从少年的执念到如今的梦魇,香雪海三个字就是名副其实的痴心咒。
“大学毕业以后你回去过吗?每每梦醒,都以为自己还在家乡的那座小城。辛行,你说人的记忆多奇怪,明明是恨极了那地方,恨不得从未在那里出生,可走了那么远,那么久,梦到的还是那个地方。”
夏辛行当然是要回老家的,可每一次回去,他都没有机会看见她。有时候夜深了,他出去散步,神使鬼差地就走到了香雪海当初住的那栋小楼,二楼是她的房间,可灯光却一直暗着,犹如黑夜般的空洞。他就是这么仰头看着,甚至产生过幻觉,她还是会像当年那样奔出来,一袭白裙,在黑夜里熠熠生光。
“你知道吗?我听当地的老人说,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古镇,当然,后来它才成了传说中的古镇。古镇依水而建,听老人讲,那里有一个著名的码头,叫做私奔码头。”
夏辛行当然听过,如今这古镇早成了旅游景点,所谓的私奔码头不再是当初一不起眼的小码头,竖了一碑文,刻着四个字堂而皇之的私奔码头,非常迤逦的名字。
“那条江的水一直会流到长江里去,当初卓文君真的是在那里上的船吗?那时候年纪小,许下的愿望竟是,假若有一天,真有一个人对我说,要带我走,我便会眼也不眨地跟他离开,海角也好,天涯也罢,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真有一个人带她离开,她便眼也不眨地走了,从此,竟成了禅。
当然,最后一句话,香雪海并没有说出口。
“辛行,你说以前的我是不是挺傻?真的以为会有人带我走。”
夏辛行有些激动,他一把拉住香雪海的胳膊,声线低沉:“你还是怪我?”
香雪海突然笑了,笑容瞬间就刺痛了他的双眸,她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掌控,“辛行,我明明在说自己傻,怎么你也跟我一起傻起来了?”她叹了一口气,“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明白,假若你想走,自然便走了,假若你想留,去哪里都套着枷锁,怎么能叫人带你离开呢?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你说是不是件很傻的事情?”
夏辛行的心就这么一寸一寸地灰了下去,如同六年前,香雪海看着他,对他说:“那,你带我走吧!”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能说不能动,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眸子里的光彩一点一点地熄灭,最后成了一滩深不见底的黑潭。假若时光能够倒流,他为什么就不能顺了她的心,冲她点头呢?他设想过无数次,记忆的碎片经历无数次的倒带,他都恨不得自己能重新来过,她要的只是一个承诺,当时的他却傻傻地想:走?去哪里?他断然是不会明白她的绝望的。
“香海,你听我说……”香雪海打断了夏辛行的话,她看着他,依旧是那一副若即若离的笑容,“如今,你明白了?那你觉得,我还欠你一个解释吗?”
谁欠谁?解释?当然是欠的,四年来,夏辛行想问她:你为什么要离开?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仿佛那些过往的日子都成了幻觉,前一夜还烟花漫天,第二天醒来,竟成了陌人?他想过的,假若遇见她,定是要歇斯底里地问个明白,为何,你既然跟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连一句交代也没有?为何,你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开始落泪?他要问个清楚明白,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顶顶要紧的是,他要问她,是否,你有一点在乎我?
这些追问,四年来,他从头到尾,反反复复,想了无数个答案,却真的没有勇气问出口。他知道真相是经不起追问的,可她如今这么一说,反倒成了自己的过错,真的吗?
“香雪海,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末了,夏辛行竟脱口而出,是啊,到底是下了什么蛊,这么多年,从温润少年到成熟男人,他夏辛行竟脱不开香雪海的掌控,他戒不掉,也忘不了,甚至不知道从何去戒?如何才忘?
那句歌词俗气到俗气,可真应了他此刻的心声,她不爱他,却也不放。活生生地打入阿鼻地狱,无期轮回。
香雪海的眼底略过痛楚,是啊,到底下了什么蛊?
“要解药吗?真可惜,我也没有。”她跟他一起沦落,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