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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弦一柱思华年 ...

  •   喧闹的一页翻过,真正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香雪海的胡安娜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拼命三郎香雪海。这前后的转变,多多少少有些跌破眼镜。
      这一日,夏辛行走进图书馆,看见的香雪海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时而急切地翻书,右手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铅笔,她的手指修长,却并没有像普通的女生那样,留半寸长的指甲,并精心作画。时而目光长久驻留在一页,皱眉凝思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把铅笔放在嘴边,罕见的小女儿情态。夏辛行一言不发地坐在她的对面,自顾自地看起书来,落日的斜阳从高高的窗户投射进来,他与她隔着一个书桌的距离。
      一声轻笑溢出嘴角,他抬头,终于忍不住,轻声打趣:“书里可有潘安?”香雪海抬头,笑意漫上眼底,“书里有妙世锦囊。”
      “锦囊里写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
      “可是发现法律条文也有可笑逻辑?”夏辛行早已经看见那本书名《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旁边散落的几本,《家庭寄养管理暂行办法》、《中国公民收养子女登记办法》。
      “不不,法律也有法律的可爱。”
      “鲜少有人看这些枯燥的条文看得眉飞色舞。”
      “那是他们不懂得其中奥妙。”
      “是是,你聪慧绝顶。”
      “我头发还在。”
      一言一语,夏辛行与香雪海彼此打趣。旁边的同学投来注目,终于有一女生按捺不住:“打情骂俏请出去。”
      走出图书馆,两人不可遏止地发出大笑。
      “走走走,我请你吃冰。”香雪海牵起夏辛行的手,拖着他往火药吧走去。
      她的手指冰凉,是因为图书馆的冷气太强?他不知,他想起这是第二次她牵起他的手,那一个傍晚的情景涌上心头,地点变了,景色变了,还好,人还在那里。
      火药吧有着独特的名字,水吧的女主人是学校里的一位教授,早年留学,作风西化,吧里随处都是她出版过的书籍。她的丈夫也是学校里的一位教授,留着一头不羁的长发,一看便是艺术做派。年过四十的女作家人前人后依旧甜腻腻地叫长发飘飘的男画家为“哥哥”,真像三毛与荷西,一时间他们被学生们引为C大的神仙眷侣。
      在神仙眷侣开的水吧里,香雪海与夏辛行切切私语,旁人看去,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辛行,你说我错过高考,算是人生一大憾事吗?”
      “人生一大幸事才对。”
      “为何?如若以后有人问起我高考成绩如何,我都不知如何答他。”香雪海用调羹搅着乌梅刨冰,似真似假地发问。
      “你是C大在爪哇国的特招生,无须过独木桥。”
      “辛行,你才是妙世锦囊。”
      “恩?”
      “什么问题在你看来都不是问题。被一你说,觉得自己的困扰太小题大做。”
      夏辛行低头喝了口密釉汁,先前觉得回味乏苦,现在喝来又不觉得,喉咙里全是回甜。
      “辛行,你的生日是多久?”
      “怎么?”
      “没什么。我想告诉你,还有二十三天,我就18岁了。”
      “恩,怎么?”
      “我生日那天,想请你陪我去江边。”
      “好。”
      “辛行,你生日的时候许过什么愿望?”
      “世界和平。”
      “哈哈,你胸口上是不是有个M?”
      “我个人觉得蜘蛛侠要帅一些。”
      “恩,是是是,你吐个丝给我看看。”
      ……
      回宿舍的路上,夏辛行步履轻快,这算是第一次约会吗?他不知。只觉得于香雪海的谈话有趣之致。她,真是一个妙人。
      香雪海躺在宿舍的床上,翻看日历。那一天,已被她勾出一个红红的圈。还有二十三天,她急切地渴望成年。虽现在离独立尚远,但至少,法律上承认成年。而法律从未出现成年人有权利收养另一个成年人的条款。
      这个周末,香雪海没有回周宅。周末的学校,人顿时少了大半。回家的回家,外出的外出,她照例去图书馆,旁人看来生涩的法律条文,她已产生莫大的兴趣。
      傍晚回到寝室,室友说有位叫姓张的阿姨打来电话。香雪海暗忖应该是张嫂。回拨过去,电话那端却是周复生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回家?”
      “学校里有个活动。”随口一掐,反正都是借口,听的人不追究,扯谎的那个人也不在意借口是否拙劣。
      “张嫂忙活了一个早上,做了一大桌你爱吃的菜,说是要给你补身体。”
      “替我跟陈嫂说声对不起。”
      “以后不回家,也要打个电话回来。”
      “恩,知道。”
      正要挂电话,周复生的声音又传来:“下个周末回家一趟。”说完便挂了,不是商量,不是请求,声音里透出的疲倦削弱了命令的成分。
      挂完电话后,周复生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喂,麻烦请找香氏。”

      又是一个周末。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两节课,刚一走出教学楼,就看见老陈站在门口。香雪海跟着老陈上车,全然不知背后还有两道注视的目光。
      “还看?人都走了。”夏辛行转头,才发现冷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
      “这个周末,你还去图书馆吗?”
      “有事?”
      “没什么,我报了名参加学生会干部的竞选,就在明天。你能来帮我打气吗?”夏辛行直觉地想要拒绝,看着身边的女子热切的眼神,“不”字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到时候看吧。”如果她懂,就应该知难而退。
      “那我当你答应了哦。我明天来找你。”冷落不等他解释,甩下这句话就跑着离开了。
      回到周宅,张嫂照例嘘寒问暖。周复生还未回来,香雪海便与张嫂闲话几句。
      “自从你去了学校,这家里冷静多了。来来去去就是我这个老妈子的声音,先生也不经常回来。”
      “以后每个星期都要回家,张嫂给你弄好吃的。食堂里的东西能有什么营养。”
      “听说大学不比高中,管的不是很严,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吃张嫂弄的饭菜了,就打个电话说一声。”
      香雪海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微笑附和。张嫂的热情,趋散了这个宅子带给她的冷意,如果不细想,她也以为这里她住了很久,久得就跟家一样。
      大门应声开启。张嫂忙迎上去。香雪海转身上了楼。
      等晚饭下楼的时候,她才发觉,饭厅里不只周复生一个人。
      “香海,这是赵敏珠小姐。”
      “敏珠,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侄女香雪海。”
      “你好,复生经常跟我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香雪海从走进饭厅到握手,再到坐下,思维远远跟不上行动。
      眼前的赵小姐穿着香奈儿当季的套装,像刚从时装杂志上走下的名媛,一言一行用心诠释大家闺秀的内涵。周复生与她坐在香雪海的对面,怎么看都似一对壁人。
      “复生,我不吃虾的。”
      “香海,我跟着复生叫你香海吧?你的名字真特别。”
      “复生,上次看的那出歌剧,听说主角也是华裔。”
      “香海,你应该多吃点,小女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
      看似胸无城府的大家闺秀,一顿饭的功夫就变身当家主母。原本香雪海只觉得浊气上涌,听着听着,反而怒极而笑。堂堂周复生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送赵敏珠回家的路上,赵小姐终于不安地开口:“我今天话是不是太多了?”
      周复生敷衍,一脸地心不在焉:“还好。”
      怪不得赵小姐,香雪海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那些坊间的传言早已倒背如流。他请她回家,这已是惊喜。周复生什么时候带过女伴回家?这无疑是胜利的信号。至少对他而言,她还是有分量的。
      这席饭,不过是再接再厉,巩固自己的胜利果实。她说得不经意,其实时时都在看他的脸色,想从两人的表情里读出端倪。传说中的香雪海并非三头六臂,她闷声不吭,看起来也不过是青艾少女,原来坊间传言也是当不的真的。至于,周复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流露出丝毫对香雪海的异样。这顿饭,大有斩获,不觉放下心神,自然也没观察到男主角的心不在焉。
      回到周宅,香雪海还在书房。看见周复生进来,放下书本,准备离开。
      “没有话想说?”
      “说什么?”
      “不好奇?”
      “谁?赵小姐?”
      “如果家里多了女主人,你也不用担心,急急想着搬出去。”
      “那等你找到女主人,再说这些话吧。”
      “如果就是她呢?”
      “我都不知原来你喜欢聒噪的女人。何不买只八哥回家?
      一番唇枪舌战,周复生沉默。
      “我终归是要结婚的。”
      香雪海呆立原地。原来他知道,什么都知道。这一出不过是演场好戏想断她念想。真好笑,这世间的男人都是这么狷介吗?非要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与我何干?”心思百转,香雪海换上冷目。
      “我与香氏通过电话。”
      话头另起,香雪海不知他唱的又是哪一出?
      “下个月是你生日。”
      她转身看他,以为他又要旧事重提。他不会不知法律明细,“不,不可以,不行。”搁在心口,蓄势待发。
      “我想在你18岁生日那天,正式认你做干女儿,你母亲已经同意。你不是这个家的外人,倘若往后我结婚生子,你仍是我的亲人,旁人不能亏待你。”
      她提着的那口气紧在胸口,差点窒息。等缓过劲来,才发觉原来如此。他到底知不知,已然不重要了。她的母亲,居然就这样将她推于旁人?干女儿,真真是刺耳的称谓。
      “就是这个?”
      “恩。”
      “我先回房了,到时候再说。”不不,不能在他面前上演崩溃。她急急转身,走出书房。
      回到寝室,才觉得自己好笑之极。她躺在床上,先是冷嘲,接着竟成了大笑,笑得脸上一片潮湿。
      “母亲。”拿着电话的手还隐隐颤抖。
      “香海?” 香氏的声音犹疑。
      “我要回家。”那么多质问,却只得吐出寥寥几字。
      “他欺负你?”
      “不不,是我自己。”
      “香海,你可有若干疑问?”
      “恩。”
      “你生日那天,他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你……你不要我了?”
      “香海,妈妈永远在这里。”香氏的声音有着劝慰人心的力量。一席对话,无关要害,可那一句话却让香雪海温暖。她的母亲,她终归是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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