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化雪掌

2、第 2 章

　　采言尚不知道自己的话全被王叙知给知道了，晚上浮雨建议她去请示夫人亲自照看王叙知，她倒也答应了。

　　王叙知躺在李氏屋子旁边的侧房内的榻上，看起来果真与拜堂之时大相径庭。

　　采言上去看了看，他闭着眼睛脸色灰败，当真是如……将死之人一般。

　　她有些手足无措，王叙知忽然睁开眼，咳了咳，采言赶紧上去问道：“你，你怎么样？”

　　王叙知弱弱地说：“娘子，实在抱歉，我也不知我这身子怎的忽然就坏了，原本昨日里都还好好的，大夫说我时日无多，可怜你……”

　　他头发披下来，面庞原本就消瘦，皮肤很白，加上穿着一身白色绵绸中衣，看上去可真是其人如玉，只是带了些病气。

　　采言喜欢好看的人，她有些不忍心地安慰他道：“无妨，你，你死后……可有什么心愿？大可与我说一说，我尽力帮你完成，不叫你在这世上留下遗憾。”

　　王叙知原本正在咳嗽，此时忽然停住，朝她看去，眼神复杂。

　　没一会，他又咳起来，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见采言一动不动，王叙知心中气恼，咳了半天可真是累！

　　终于，采言小心翼翼上去扶住他：“你还好吧？”

　　王叙知有气无力地靠在迎枕上，眼神凉凉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女人。

　　“我倒是没有什么心愿，只是我们刚成亲，就要舍你而去，实在是于心不忍。你还年轻，总不至于守着我一辈子，我听闻你也是被逼无奈才上了花轿，你从前可有什么青梅竹马？与我都说一说，我帮你都安排妥当了，待我去了之后，保你顺利改嫁与他，免得蹉跎了这辈子。”

　　采言心里感动：“王家少爷，你人真好！你当真是这样替我着想？”

　　王叙知心里早已冷了一大截子，却依旧似笑非笑，阴阴地看着她：“那是自然，这么看来，你的确有个青梅竹马？”

　　采言搓搓手：“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就是我娘原本是要把我嫁给街头卖肉家的刘大力的，我若是能嫁过去，安安稳稳地过上小日子，这辈子也就值了。”

　　王叙知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回是真的气得咳了起来。

　　他真是气急了，自己还不如那个卖肉的刘大力么？！

　　采言竟然丝毫都不盼着他好起来与他过一辈子，反倒是巴着赶紧改嫁给刘大力！

　　见王叙知身体实在太差，采言上去给他拍背，顺气，语气里满是感激：“王家少爷，您可真是好人，要喝药吗？我喂您喝！”

　　她拿起来汗巾去给他擦额上的汗，想到采言是因为感激自己帮她改嫁而对自己这般好，王叙知气不打一处来。

　　他抓住采言的手，语气阴森森：“不早了，你且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回门。”

　　采言见他似乎病势平息了些，小心翼翼点头，但又觉得王叙知似乎有些生气，只得退着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差点被门槛给绊倒，赶紧地站稳了，抖抖衣裳出了门。

　　王叙知叹一口气，又气又笑，用手枕着脑袋靠在枕上闭上眼睛。

　　他的“病”还得一阵子才能好，这几日更是要作出将死之人的样子，傅采言当真对自己没有丝毫情谊可言。

　　也是，自己于她而言也许只是个陌生人！

　　采言回到新房之中，一夜都是喜滋滋的，若是王叙知真能帮自己安排好他去了之后的事情，顺利改嫁，这辈子估摸着倒是可以安安稳稳，再也不会受些大宅之中的屈辱了。

　　这王家少爷倒是好人，只是命苦了些，眼看着就要没了，还做了好事儿，等他死了，自己必定要给他多烧几次香！

　　采言迷迷糊糊睡着，只觉得大床之上一股奇异药香，浑身热腾腾软绵绵的，肩膀上似乎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碰了碰她，接着是被摸了摸脸蛋，嘴唇上微微一热，一切又归于安静……

　　女人穿着浅粉色绣花枝的寝衣躺在被子里，朱唇红润如含樱，王叙知在床畔站了好一会子，想到她的小算盘仍旧不高兴，半晌才离去。

　　第二日一早，王叙知依旧无精打采，只比昨日好了些许，被人扶着上了轿子，病歪歪地带着采言一道回门。

　　轿子后头跟了马车，车里装满了送往傅家的礼，车子路过菜市口的时候，拐了个弯，忽然就停住了。

　　王叙知抬起下巴，眼睛平静而又透着微微的清亮。

　　“不去看看你青梅竹马？”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采言一愣，撩起帘子朝外看了看，正巧看到正在案子旁边砍肉的刘大力。

　　许久未见，刘大力还是这么地……横肉满脸，跟身边俊朗如玉的王叙知比起来，真的比较惨不忍睹了。

　　但是想到自己再不能死在深闺大院之中，采言狠了狠心，决定下去向刘大力透个风。

　　她朝王叙知道谢，转身下了轿子，王叙知心里一沉，面色未改，只轻轻冷笑一声。

　　采言下去走到猪肉摊旁边，刘大力瞧见她时一愣，脸色微微涨红：“采言，你不是……嫁给了王家了？”

　　采言点头：“大力哥，我是被我娘卖过去的，过几日王家少爷就要病死了，到时候我是要改嫁的，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嫁给你，我会洗衣煮饭，会照顾你一辈子！”

　　刘大力忽然支支吾吾的，手里的刀放下，油乎乎的手搓了搓，他还没有讲话，忽然身后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个面碗走过来，亲昵地对刘大力说；“相公，你饿了不？瞧你满脸的汗！”

　　采言一下子明白了，她很尴尬，低头四处看了看，转身就走。

　　刘大力有些无奈：“采言！”

　　昨儿夜里，不知道为何他爹娘忽然说起他小时候是有个娃娃亲的，那姑娘父母双亡，连夜住到了他家里，还与他行了夫妻之实，今日就当真以他娘子自居，刘大力虽然从前很是喜欢漂亮的采言，但如今尝到了自家娘子的滋味，一时间倒也很是满足，何况采言已经是王家的太太，他如何敢肖想？

　　既然采言被卖去了王家，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何来改嫁一说！

　　采言低落地回到轿子里，王叙知正闲散地坐在那里，把一颗药丸塞到嘴巴里。

　　他身上一股淡淡药香，采言郁闷地说：“刘大力不知道怎的，一夕之间竟然有了娘子！我，我该怎么办啊。”

　　她愁得不行，轿子起身，王叙知始终未有讲话。

　　采言本身就觉得一切只能要他做主，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沉默。

　　到了傅家，瞧见爹娘与弟弟，采言几乎哭出来。

　　在方家的日子，她一次娘家也没有回过，都是她娘去看她，每次也不能迎进正堂，都是在小门处匆匆说几句话。

　　爹娘如今还年轻，弟弟也还年幼，瞧见采言回来了，她娘周氏立即略过她上去扶王叙知，脸都笑开了花。

　　“哎哟，姑爷怎的亲自来了，我们采言嫁过去就是要伺候您的，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只管打骂！”

　　傅老爹也亲自给王叙知倒茶，周氏把采言拉到一旁，声音严厉低沉：“我可与你说清楚了，你甭想着改嫁，你爹得了病，你弟弟紧赶着读书需要钱，将来娶媳妇也要钱，你就守着王家，每个月记得托人送银子回来！”

　　采言觉得周氏很陌生，她委屈巴巴：“娘，那我呢，我这辈子就毁了？”

　　周氏缓了缓语气：“我听说了，王家夫人都打算好了，到时你若是怀上了，就生下来，若是怀不上就过继个孩子在你名下。昨儿夜里他可碰了你了？我瞧姑爷那样子似乎也没力气的。”

　　采言几乎要哭了：“娘，我不愿守寡！活寡死寡都不守！我出去做工给您赚钱养家，我给人洗衣，我也去卖菜，都不成么？”

　　周氏一巴掌打上来：“你懂什么！你在王家待个几年，日日吃香喝辣，攒了银子不比什么都强？”

　　她娘儿俩正在屋外说着话，王叙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声音慢悠悠：“娘说的是，你在王家待个几年，日日吃香喝辣，攒了银子不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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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姑爷：从嫁进来就巴着我死，今晚有你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