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猴，还债！》南山菊

138、第138章

　　孙悟空被杨戬关在了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从第一次的小猴子空空开始，紧接着它又变成了被耍猴的逼着翻跟斗跳火圈挣钱的哑巴杂技猴小孙子、变成了某权贵家中养的斗兽猴三号（每次斗的还都是狮子老虎之类的凶兽）、变成了被打断手脚丢在野外自生自灭的残疾猴小悟、变成了野味馆名菜活吃猴脑的储备菜品五号......

　　他自己也记不清多少次了，反正一次比一次惨，次次都是没了过往记忆，只把自己当做了惨猴本身，或者说每一次，他就是那只被命运操控的猴子。

　　而每一世的它不管经历多坎坷，过的多悲惨，从天上掉到地下，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却转瞬又再入魔掌，囚笼处处，几乎无处可逃，天地之大，偏偏没有一只小猴子的容身之处，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崩溃认命了，但这只猴子从都不肯屈从于命运，而到了最后，他总会清醒过来，清楚的想起来他是孙悟空。

　　过了这么多回，孙悟空也摸出一些门道来，杨戬关他的应该是个什么法器，这个法器会变出一个一个的世界，他也会变成世界中的一员，而这些世界既是真的，也是假的，若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按照世界的意识随波逐流，那世界就是真的，他可能就会在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轮转中泯灭，若他能保着心中的灵光不灭，精神不散，坚定执着走自己的道路，哪怕身死，最后也能从世界中脱离，世界就是假的。

　　经过了作为普通猴子的生生世世，孙悟空渐渐发现自己的神魂竟凝实了不少，心境也上去了，要知道他本身过往的经历并不复杂，拜师学艺闹天宫，败给如来取西经，就这么简单，这些经历或许能让普通人历劫成仙，能让天仙便金仙，却不足以让人得证大罗。圣人们哪个不是历经数万劫，才能得证道果，而大罗金仙是其中必经之路，又哪有那么容易？

　　取完西经后，孙悟空原本被如来压制的修为尽数归位，他有大罗金仙的修为，可心境却没到，导致神魂有些不定，这也是他一直在花果山闭关的原因之一，并不仅仅是因为如来那番话，因为做了斗战胜佛要深居简出。

　　这些世界虽然凶险，一遭不慎就要沉沦，但却能打磨他的心境，凝练神魂，发现这个好处之后，孙悟空便不再抗拒，任由这法器将它往不同的世界里丢。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世，在最后一世，孙悟空成了一只法力无边的妖猴，砸地府，闹天宫，这一次，他生而识慧，聪明无比，他摒弃了那些无谓的东西，放大了心中的欲/求，集结妖族，推翻了天庭的统治，登上了王座，统领了三界。

　　一代神王孙悟空，三界皆在其治下，再没有天能压在他头上，因为他就是天，就是主宰，星空在他手边，大地在他脚下，天规由他定，按照他的喜好而定，喜欢的就加上，不喜欢的就删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何等的意气风发。

　　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全都跟着水涨船高，天庭中猴子模样的神官随处可见，人间甚至设了猴神长生牌，再没有耍猴的打猴的吃猴的，说到“猴”这个字都要越发尊敬三分。

　　喝酒吃肉，喝了琼浆熏熏然，再听各路神仙吹捧，大小神仙争着献上奇珍异宝，只待他看上一眼，神仙的日子就是这么快乐呀！

　　快乐着快乐着，新的烦恼就出现了，孙悟空只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干什么都不得劲儿，哪怕是此前最喜欢吃的蟠桃也提不起精神来。

　　上有忧，下必急，拥泵们一致觉得他可能需要一个神后了，孙悟空自己无可无不可，不反对，也不怎么上心。

　　神王要选神后，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各界都忙活起来了，虽然神王是只猴子，但也没谁说神后也必须是猴子呀，虽然都成神了，种族不重要，但总归妖族要多几分香火情嘛。

　　一时间，天下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各族都将自己族中漂亮优秀女儿的画像呈了上来，除了孙悟空治下的三界，连三界之外的阿修罗界为了怕神王闲极无聊发起战争都送上了画像...当然还有人族，不过人族地位不高，画像通常都是垫底的。

　　家世血统不好长的也不好的筛掉，家世血统好长的不好的也筛掉，至于修为，神王修为已经是三界第一了，反正修为都比不上神王，就不重要了。

　　即便经过筛选，呈送到孙悟空面前的画像还是有几千张，毕竟地域辽阔种族也多，一家选几个就不少了，孙悟空眼睛都瞪直了，万万没想到这么多，随手看了几张就不耐烦了，这得看到什么时候？！遂拔了根豪毛变成了树只飞剑，将画像往空中一抛，飞剑齐出，扎到哪个算哪个。

　　就这么选了二十来张，完成了一件工作，孙悟空拍拍手准备出门，正要踏出门槛，却被门槛上搭着的一张画像吸引了注意力，这张画像是落选的，他弯腰将画像捡了起来，画像上是一条小金龙，鳞片黄灿灿，两眼睛闪闪发亮格外有精神，看龙角年龄应该不大刚成年的样子，应不过那是龙族的规矩，再不大，也比孙悟空年纪大。
　　看着这条金龙，孙悟空脑海突然出现一个明眸皓齿的影子，翻过面，画像另一边是金龙化形后的模样，那个明眸皓齿的影子突然就变得清晰了，跟这小像一模一样。

　　孙悟空心头一跳，咳了声，把画像放在后面的神官手上，说：“其他都不要，就这个了。”

　　说完大步离去，只是脚步显得有点慌乱。

　　那张画像上的画的是西海三公主，五爪金龙，据说身怀祖龙血脉，身世根脚没得说。

　　大张旗鼓的选后行动还没经过一面二面，在画像环节这么被神王草草决定了，还只选了神后，连神妃都没选，要知道但凡有点本事的大妖，谁没有几个老婆啊，就连新神后的亲爹都有两个侧妃呢，更别提她大伯父东海龙王了，家里小老婆好几十个。

　　各族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说，一边心里泛酸，一边羡慕西海从此要鸡犬升天。

　　神仙没什么婚前不见面的说法，当然就算有孙悟空说了不算就不算，所以定下婚事后，孙悟空往西海跑了几趟，也请过西海一家（主要是三公主）来天庭玩耍，西海一家都恭恭敬敬的，连他选中的神后也是恭恭敬敬的，按说这才是正常的，可孙悟空总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总觉得不该是这样，渐渐见面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否察觉了他的不在状态，见过几次面之后，西海三公主逐渐鲜活起来，表情也生活起来，嬉笑怒骂，再不像初见时的标准女仙模样，孙悟空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该是她的样子呀，可能是之前还不熟吧。

　　有事情做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转眼便到了婚礼那一天，行完礼，陪着兄弟们喝了几轮酒，打发掉道贺的诸仙，孙悟空两颊发红回到寝殿，看着床边做着的大红色身影，原本没醉的他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晕，欢喜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心中升起一丝羞涩，他走过去，也坐在她旁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三公主，我回来晚了。”

　　他的神后抬起头来，笑的尤其灿灿，甜甜的回道：“不晚。”

　　孙悟空被这笑容迷了眼，也迷了心，轻轻的将三公主揽住，三公主也很是乖顺的倒向他，任由他抱住，这一刻，孙悟空感觉自己空空的心有一角被填满了。

　　一阵刺痛从心口传来，孙悟空一愣，慢慢的低下头，红红的衣袖，雪白的手，那手上握着一只匕首，捅进了他的心口。

　　孙悟空一巴掌拍出去，却在将将拍到那穿着红衣的新娘子的身上的时候，下意识的收了五分力道，可就是这剩下的五分力道，依旧将新娘子拍出去三丈远。

　　孙悟空又看了一眼插在心上的匕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楞道：“你要杀我？为什么？！”

　　三公主“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听闻孙悟空的问话，“呸”了一声：“你这妖猴，人人得而诛之！”

　　孙悟空不解：“就凭这把匕首，你根本杀不了我。”

　　三公主冷笑：“这把匕首是洪荒流传下来，经过诸位圣人祭炼，便是大罗金仙都能杀，如何杀不了你这妖猴？！”

　　三公主话音刚落，就见孙悟空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伸手拂过伤口，心口的伤口缓慢愈合，一滴血都没流。

　　三公主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孙悟空将匕首丢在地上，缓步走过去，俯首看着她，冷笑：“一把破匕首也想杀我？你可知你此举会有什么后果？”

　　“知，我如何不知！顺你这妖猴者昌，逆你者亡，我来之前便没想过活着回去，若能为苍生除去你这妖猴，值了！”

　　孙悟空点点头：“是了，若是你一个人，怎么做得这种事，恐怕你父母兄弟都是帮手，还有你们龙族。。。”

　　孙悟空还未说完，三公主眼中闪过惊惧，急急打断了他：“跟龙族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杀要剐随你意，莫要牵连无辜。”

　　她的父兄自然是知道的，也早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可龙族，龙族...

　　若能为龙族留下一线生机，她总要尽力试过！

　　孙悟空冷笑：“你手无辜就无辜，我偏觉得你们龙族都不无辜，你且看着，且看着我屠尽西海，屠尽龙族！”

　　三公主咬牙，突然拼劲全力，双手化为利爪，冲着孙悟空的心口抓过去，龙珠急速运转，竟是要自爆的模样。

　　孙悟空一边握住她的爪子，一边运用法力封住她的灵窍，让她连自爆都不能。

　　三公主牙呲欲裂的瞪着他，她眼中此刻再没有之前的绵绵情意，只有浓浓的恨意，和潜藏着的畏惧。

　　孙悟空的心脏后知后觉的痛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此前她在他面前所表现的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她怕他，也恨他，可这么怕他，还是要杀了他。

　　他的眼中漫过一色血红，喃喃道：“为什么？我自问并未对你不起，你为何宁可死，也要杀我？”

　　或许是他眼中的受伤太过明显，三公主蓦地心中一紧，转瞬又心硬如铁，冷笑：“你这妖猴，为祸苍生，在你治下，三界生灵涂炭，苦不勘言，你如何配做这三界之主之位？！”

　　孙悟空有些恍惚，三界苦不堪言？怎么会呢，之前玉帝统治的三界才是苦不堪言呢，他推翻了玉帝，是解救苍生的大功臣，每日目之所见，不管是猴子猴孙，还是仙女天兵，都是高高兴兴的。

　　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你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世人爱你敬你，但也有怕你有恨你，因为你妨碍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想要取你而带之，王者是孤独的，杀了她，她是你路上的绊脚石，杀了她，灭了龙族，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你是唯一的王者，孤独是你的宿命！

　　心脏内部的伤口裂开，往外流着鲜血，孙悟空头痛欲裂，身上冒出一丝黑气，双目发红，看向三公主。

　　杀了她，杀了她！

　　他伸手掐着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手越收越紧，三公主双脚离地，双手下意识拍打着他的手。

　　孙悟空眼中的血色越发浓厚。

　　渐渐地，三公主的动作缓下来，脸色发青，已经要失去知觉，孙悟空看向她，恍惚间，又看到了一张比春日阳光还要暖的笑脸，又听到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只要再用一点力，她的脖子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