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番外-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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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梅长苏和叶琬又回到了大梁】
这世间最繁华之地当属京城，而其中最恢弘壮丽的当属北端的皇城。不过显然，这皇家居所并非随意出入的地方，就连最偏远地角门都有重兵把守，进出盘查极为严格。
但这世上总有例外，此刻的承天门前却走过了一个矮小的身影，而侍立在一旁地侍卫仍旧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上前拦阻。
凑近看去，就可以知道这个在皇宫大内畅行无阻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虽是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但细究其衣着打扮，就可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哪位久居宫内的皇子皇孙。
但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这位小祖宗虽不在宫内常住，但却是皇宫里头两号人物的心尖尖，和他比起来，就连皇后所诞的嫡长子都要靠边站。
其中的缘由自然不为这些年轻的侍卫所知，但那些上了年纪的宫人们心里却一清二楚，三十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位孩子在宫内来往畅通无阻，而且与那时还是位普通皇子的当今圣上形影不离……
不过，显然，林遥并未意识到他的种种特权，在他心中，这座皇城沉闷极了的，连看到的人也大都对他毕恭毕敬，一点都没有蔺伯伯的琅琊阁好玩。
当然，这里也是有好处的，静奶奶做的点心比娘亲做的还要好吃，皇伯伯虽然严肃，但是却对他有求必应，从来不会像蔺伯伯那样捉弄他。
若真的论起来，林遥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所以，他才将这里选定为离家出走的首个目的地。
对，他姓林名遥，今年八岁，目前状态离家出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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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萧景琰在武英殿的软榻上略微小憩了一会儿，便重新起身批复奏折。这种时候，自然是无人敢来打扰的，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一个小太监却匆匆地行了过来，低声禀报了几句，萧景琰听后，略有些诧异地抬头，正看到往他面前走来的林遥。
林遥年纪虽小，走得却不慢，那小太监禀报的功夫，他已经到了殿内。周围的宫人自然没有敢拦他的，都是急忙放下手头上的事，避让到了一旁。
林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萧景琰面前，颇有架势地行了个礼，然后便连蹦带跳地跑到里萧景琰身边。
奔过来的小家伙眉眼与幼时的林殊极像，就连那风风火火的性子都像极了，以至萧景琰每次见他，都会想起当年的种种，不免有些宠着这孩子。
他略微移了移身子，示意林遥坐到他身边来，一面开口问道：“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爹娘呢？”
听了这句问话，林遥脸上的笑容一收，整个人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萎靡了下去，黑亮地眼睛里水光弥漫，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泪水涌出。
萧景琰一慌，小家伙平日里总是活力十足，记事以来，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哄。
这一为难，他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
——多年为君，萧景琰一板起脸来，威势十足，颇有些吓人的意味。
所幸林遥足够熟悉这位皇伯伯，还不至于被这点表情吓到，不过，殿内到底还是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
过了许久，林遥才蔫哒哒地开口，“我自己过来的。”
萧景琰当即皱紧了眉头，正要开口斥责，想到林遥刚才那表情，又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只是眉头锁得越发地紧了。
林遥顿了顿，又补充道：“是琅琊阁的叔叔们把我送到金陵的。”
他又不傻，江湖险恶，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独自出门，指不定遇到什么呢。他是打算离家出走，可没打算被人卖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听了林遥的补充，萧景琰这才神色稍缓，还当梅长苏和叶琬有事，所以才让人将孩子送来的。
看着林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只以为是他离了父母，心中想念。
萧景琰略想了想，倒是真想起一桩事，估计这孩子听了会高兴。
他放缓了声音道：“踏云前些日子刚产下一匹小马驹，你不是一直想要吗？你略等等，小歆下了学，让他带你过去看。”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这话，林遥立即就把方才那点低落抛在脑后，兴高采烈地道了谢。旋即就有些坐不住了，在原地扭来扭去，不住地抬头看着外边的天色。
萧景琰看着好笑，正想着开口让他先去。
还未开口，就见一个宫人却步履匆匆地走来，呈上了一封信。萧景琰拧了拧眉，林遥见状忙趁机起身，一面说着“不打扰皇伯伯处理公务”，一面要趁势往外溜。
萧景琰摇头失笑，连忙打发人跟上，别让人委屈了他。
侍立的宫人都暗暗腹诽：这宫里头，谁敢委屈这位小祖宗……
虽是这般想着，他们到底还是不敢多言，一派恭敬地领了命，便急忙跟了上去。
萧景琰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到那封信上，看到信封上的署名，他怔了怔。
——方才应该把那小子留下的……
不过，晚些给他看也无妨。这般想着，萧景琰也就径直拆了信封，抽出了里面那洁白的信纸。
他粗粗地扫了几眼，面上的神色便冷了下来，接着便沉声吩咐道：“把人给我叫回来！”
不多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殿内。
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步一蹭地往前挪着，脸上满是不情愿。
心里还在默默地念叨着蔺伯伯的不靠谱。
——他明明说在金陵暂住几日没关系的，结果自己屁股还没做热呢，就被揭穿了。
萧景琰看了梅长苏的信后，本来一肚子火气，不过看到那孩子脸色淡淡的委屈，他不禁想起了幼时小殊犯错时的情形，顿时气息一散，竟生出几分好笑来。
不过，这孩子实在是胆子太大了些，背着爹娘偷跑出来，若是有个万一……
这般想着，萧景琰又重新严肃下了面色，他肃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爹娘现在很担心你？！”
林遥往前蹭的动作霎时一顿。
萧景琰平日里对林遥实在是太过宠爱了，别说这般质问，就连稍微重点的语气都没有，就算他偶尔犯了错，这位皇伯伯还会在父母面前替他遮掩。
所以，乍一听这话，林遥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上首的萧景琰。
看着那孩子瞪大了黑亮的眼睛，有些发愣地盯着他，萧景琰一僵，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些？
小孩子大都是想去外面玩一玩的，小殊小时候也在家里闲不住；况且，这孩子方才不是说了，他跟着琅琊阁的人出来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再者，他跑到自己这里，也不算乱跑……
转眼间，萧景琰已经想到了数条给这孩子开脱的理由了。
而林遥在短暂的怔愣之后，随即涌上的便是满腹的委屈，他抿紧了唇，一眼不发地和萧景琰对视了起来。
萧景琰一怔，这场景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恍惚间他竟有了几分时空错乱之感。
——小殊每回犯了错，也是这么和林帅对峙的，不过他可不会这么沉默，嘴里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林帅虽是身经百战，但于言辞上却胜不过歪理一堆的小殊，经常被反驳得哑口无言……不过，这位多年征战的将军信奉的向来都是动手不动口，在他面前有再多的道理也用处不大。
想着那些幼年的故事，萧景琰心下一软，连表情都柔和了几分，他上前几步，蹲到了林遥的身旁，温声道：“你爹娘送信过来了，你就这么跑出来了，他们很着急……”
“他们才没有着急！”带着些哭腔的声音打断了萧景琰的话。
萧景琰只当他是小孩子闹别扭，仍旧耐心道：“你可是你爹娘的心头肉，找不见你，他们岂能不急？”
“才不是！”
林遥扬声喊着这一句后，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水汽，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他抽噎道，“我又不是他们亲生的……才不是……不是他们的心头肉！”
冷不防听到这话，萧景琰简直是莫名其妙，他顿了半日，才沉声道：“莫要胡说！”
林遥哭的更厉害了，他抽抽嗒嗒地反驳道：“我没有胡说，蒙伯伯说过……我和我父亲一模一样……性子也是……长相也是……”
“我问过霓凰姑姑了……她也这么说……她还说……我手臂上的痣都……都和……父亲的身上的一样……”
“我看过爹爹……梅叔叔的手臂了……上面根本没有痣……”
林遥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哽咽了半晌，才继续控诉下去。
“而且……我出来这么久……他们都没有……没有来找我……”
实际上，这一点才是林遥最惶恐的一点。
长途跋涉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纵使沿途被蔺晨打点得妥妥当当的，但林遥年纪尚小，最初的新奇和兴奋过去后，疲惫便汹涌而来。
身体上的劳累带来了心理上的脆弱，林遥开始想家了，想家里的爹爹和娘亲了。
一开始，他还会担心如果被爹娘找到，会不会被训斥。可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爹娘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遥开始害怕了——爹娘有没有发现他离开了？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他？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疑问接踵而至，林遥越想越怕，可是那微妙的自尊心作祟，他也不愿意就此回去，只得尽力把思绪放到周围的景色上。可日子越久，他心里的不安也就越大……
兀自恐慌的林遥显然忘记了，他临行前，蔺伯伯那嬉皮笑脸的保证：一定替他拖住他爹娘。
不过，就算他记得，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屡屡被蔺晨捉弄，在林遥心里，这位琅琊阁阁主的信誉早就荡然无存了。
萧景琰听林遥哭着讲完了事情的原委后，一时哑口无言。当年的刀光剑影、筹谋算计终究已经过去，而那些事太过沉重，就连缅怀旧事的时候都甚少提及，更遑论讲给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没想到竟让这孩子误解至此……
萧景琰叹了口气，拍了拍林遥的脑袋，满是安抚意味地开口，“你爹娘真的很着急，他们已经动身往京城赶了，要不了几日就过来了。”
林遥一懵，就连哭声都顿了一瞬，他虽然委屈爹娘没来找他，但在得知他们要来的消息后，却骤然心虚了起来，下意识地开始思索怎么躲开爹娘。
萧景琰还以为自己这话起了效果，终于松了口气。他斟酌了一下，继续开口道：“至于你父亲……他是因为之前生过一场大病……”
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一句高声的“太后驾到”。
萧景琰再看时，小家伙已经抹干净眼泪，一面叠声喊着“静奶奶”，一面往殿门处跑去。
是以静太后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小小的一团向她扑来，她本就慈和的面容上霎时漾开了一个笑容，越发地可亲。
只听她温和道：“小遥可是好些日子没过来了，快让静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说着，便将已经埋在她怀中的林遥拉开了些许，细细打量过去，却看到这孩子红肿的眼皮，显然是刚刚哭过。她顿时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林遥使劲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微微垂了头，眼神四下乱瞟，最终落到了宫人提着的那大红漆食盒上。
静太后微微拧了拧眉，倒也没逼着他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稍一侧身，示意那宫人将食盒拿来，她亲自打开，递给了林遥一块糕点，笑道：“这是静奶奶新做的如意糕，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林遥接了糕点，喜笑颜开地道谢，又甜甜地加了一句，“静奶奶做的糕点，我都喜欢。”
“你这孩子。”静太后笑叹了一句，才敛了表情，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萧景琰，里面的询问之意甚浓。
萧景琰苦笑了一下，才上前几步，将自己的母亲带离了林遥身边，悄声解释缘由。
静太后听后，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萧景琰知道，她这是想起小殊当年所受的苦楚，他低声安慰道：“已经过去了。”
静太后这才点了点头，应和道：“是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一晃眼，连小遥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她又看向了正吃着糕点的林遥，却是瞳孔一缩，顾不得仪态，径直拉起了繁复的宫装衣摆，几步抢到林遥的身边，一把打落了他手中的榛子酥，急急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林遥有些奇怪地看着满脸惶急的静奶奶，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没有不舒服。”
静太后面色却丝毫未缓，林遥刚咽下去不一会儿，此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一面按压着穴道，一面催促这林遥快吐出来。
林遥看了眼脚下的毯子，强忍着呕吐之意，有些迟疑道：“吐这里不……”
“没事！快吐出来!”静太后忙打断他的话，手上地力道也加重了许多。
她的话音一落，林遥就一个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地。
静太后的神情才松缓了些许，而那边萧景琰早已令人去找太医了。
……
林遥想要躲开他爹娘的想法到底未能成行，自从他吃了那半块榛子酥之后，不仅被按着吐了几回，汤药也被灌下数碗，那味道……可真是让林遥苦不堪言。
更重要的是，从那日后，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生怕他再出什么事情。要林遥说，静奶奶和皇伯伯实在是太夸张了些，他不就是身上起了几个小红点吗？连痒意都可以忽略，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一般而言，林遥面对长辈之时还是极听话的，所以对这些好意，他也就乖乖地接受了。
这“养病”一直持续到了叶琬和梅长苏二人进京。
一日，阳光正好，林遥闲来无事，又想去御马监看看那匹属于他的小马驹。只是，走到半路，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眼前的那两人的背影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林遥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来确定不是自己太过想家而出现的幻觉。
而那两人似乎也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几乎同时转身，都对他露出笑来，一个柔美，一个温润，而眼中映着的都是他的身影。
这几日，静奶奶和皇伯伯都多次对他解释父亲是因为经历过一场大病，才会音容俱改，林遥虽然嘴里应承着，心中却不以为意。
生病确实会憔悴，但是总不会变得这么大吧？
——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容易骗啊！
林遥可是从一懂事开始，就和某位为老不尊的蔺阁主斗智斗勇，对于大人哄骗小孩子那一套是非常有心得的。
……
可是此时，真的看到了爹娘站在他面前，他却什么都没想，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腻到了娘亲的怀里去了。
娘亲的怀抱软绵绵、香喷喷的，这让林遥很快找回了安全感，也唤回了他的神智，他暗暗想到：虽然他长得跟娘亲也不是特别像，但是十三爷爷夸过他，说他在琴艺一道上甚有天赋——这一定是遗传自他娘嘛。
况且蒙伯伯和霓凰姑姑都说他跟他爹长得像，又没有提起娘亲——自己一定是娘亲的亲生儿子。
这般想着，林遥很轻易地就说服了自己。
在确认了娘亲还是自己的娘亲后，林遥的心情骤然明朗了起来。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温润地笑着的爹爹，小小的眉毛却纠结地拧成了一团：果然……怎么看都和他一点都不像……
林遥的道行毕竟还浅，梅长苏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臭小子，翅膀长硬了，连爹都不想认了？
梅长苏心中虽是波澜万千，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反倒是笑得更加温和了。
林遥一抖，抱着娘亲的手臂又紧了紧，又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正当头的太阳，旋即不解——为什么身上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番外-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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