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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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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琬不是没有受过伤,不说在睢阳这一年多来的数次血战,就是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免不了舞刀弄枪,不过那时候有万花弟子的太素九针和秀坊姑娘的剑舞,往往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可是在这个世界却只能慢慢静养了。
闲来无事,叶琬也就每日弹琴读书,恍惚间回到了幼时还在外祖身边的日子里。
不是不难过自己不能再见到远在大唐的亲人朋友,也不是不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大唐的锦绣河山再度安宁的那一刻。但对于叶琬来说,事已至此,一味地难过也于事无补,不若好好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在养伤的半个月里,叶琬与这位梅先生也慢慢熟悉起来,从开始的偶尔碰面的交谈,到后来默契地于午后时分在院中互相等候。相互之间的称呼也从“梅先生”“叶姑娘”,变为了“苏兄”“阿琬”。
这日,二人正谈论到了前朝初年的那场著名的以少胜多的“乌巢之战”,叶琬最近刚刚读到《晋书·范阳侯列传》,范阳侯姓荀名平字子均,前朝开朝之初便随晋太祖四处征战,“乌巢之战”正是这位将军的成名之战。
叶琬不由得感慨道“前朝荀将军可谓是一代名将,只可惜……”
飞鸟尽,良弓藏……
两人都明白后面那未出口的感叹,一时间气氛沉寂了下来。
叶琬的这句感慨不由勾起了梅长苏深深压在心底的怨愤:父帅一生忠心耿耿,从梁帝还未登基之时,就为他出生入死,最后却落得那种结局……
因强自压抑着感情,梅长苏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僵硬。
叶琬见他神色不对,不由关心道:“苏兄可是身体不适?”
闻言,梅长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过刚才的那番思绪却不好跟叶琬提起,因此他只是道:“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虽然梅长苏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但是叶琬却并不相信。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叶琬还是第一次看见梅长苏露出这种神色,想必是难受得紧了。
细碎的阳光洒在亭中,驱散了秋日的萧瑟,但是看着梅长苏身上和季节不相称的大氅,再想想自己第一次登门道谢时,屋内的铺面而来的热气,想来梅长苏应该身患寒症,不能受冷。
叶琬不由暗叹自己粗心大意,竟在这快入冬的天气里拉着对方在院子长谈。
只是梅长苏既已说“无妨”,叶琬也不好强行反驳,她也只能应和道:“如此便好。”
然后,略一思索就继续开口道:“苏兄前几日送来的残谱,我已经有几分头绪,只是誊写的地方有几分不明,不知可否再看一遍原件?”
叶琬原就打算今日跟梅长苏提起此事,只是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话题转得略显生硬。
梅长苏也意识到叶琬是想要接着看曲谱的理由,让他到屋内去,被人关心毕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即回道:“自无不可。”
说着,他率先起身,引着叶琬往正厅走去,二人边走边聊。
“没想到阿琬于音律一道造诣如此高深,堪堪几日,就有头绪了。”
这话夸得叶琬有些脸红,“造诣不敢当,只是自幼长于长歌门,门下弟子皆擅琴艺,阿琬不才也跟着……”学了几分。
阿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更是被她咽了下去。
叶琬其实算是半个长歌门弟子。
之前也提起过,叶琬的父亲叶文则是标准的世家弟子,他希望叶琬能够成长为一个不涉江湖的大家闺秀;叶琬的母亲张媛玉作为长歌弟子,则希望叶琬能够继承她的衣钵……二人争执不下。
后来张九龄归隐长歌门,张媛玉担心父亲心情不虞,就经常带着三岁的小叶琬前去探望。小叶琬也是争气,每次都让外祖开怀大笑,眉眼间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几个月后,张媛玉再次怀孕,孕期反应十分严重,不说去探望张九龄,就连身边的小叶琬都有些照顾不过来。夫妇俩最后在征得张九龄的同意后,就让他暂时代为教养小叶琬。
叶文则对于岳父一向崇敬,张九龄能够亲自教养叶琬他自是十分高兴,对于叶琬常住长歌门也不甚在意了。
长歌门和藏剑山庄也算是比邻而居,叶琬又是和藏剑山庄关系紧密,自是常常前去拜访。几年后,面对叶琬希望拜入藏剑山庄的请求,张九龄笑眯眯的答应了下来。然后……连续三年都没给叶文则好脸色。
虽是拜入藏剑山庄,但是叶琬平日里也是有一半时间都待在长歌门中,张九龄平日教导也不藏私,叶琬虽心向藏剑,但也不愿让外祖失望,于是过了一段甚是水深火热的生活。最后还是张九龄心疼外孙女,在与叶琬详谈后,平日里减轻了叶琬的负担,也不再强求她修习长歌武学了。
叶琬自是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自那以后除了外祖的日常课业,也就专注于双剑之上了。
后来行走江湖,受伤后也是径直去找秀坊的姑娘或者万花弟子,自是用不上她自己半吊子的长歌技能。
所以养伤这几日以来,她虽是心焦伤势恢复缓慢,但也未想起使用长歌技能。
直到这时,提及自己在长歌门学琴的经历,叶琬才恍然想起自己竟是会治疗的,不由得有点懊恼。
刚刚回神,便对上梅长苏关切的眼神,叶琬顿时更加恍惚了,那一瞬间,她又将梅长苏当做了林子远。
攥了攥衣袖,叶琬冷静了下来:“抱歉,苏兄,刚才一时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得有些失神了。”
梅长苏理解的笑道:“无妨。”并没有多加追究此事,体贴地便将话题转到那本残谱上去了。
正厅并不远,二人谈话间,便走了进去,梅长苏取出曲谱,讨论间,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就有一个穿着棕色衣服的人推门进来,行礼道:“宗主……”刚要继续说下去,便注意到叶琬的存在,顿时卡住了。
叶琬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见此情形,也就立刻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叶琬取出前几日梅长苏送来的古琴,回忆着幼时外祖的教导,十指轻挑,同时运起长歌门治疗心法“相知”,伴随着袅袅的琴音,叶琬身上的伤势也缓缓好转起来。
一曲终了,叶琬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不由暗叹自己还真是个半吊子,竟连这养得差不多的伤势都治不好。
左右闲来无事,叶琬便这么权当练习地一曲一曲地弹了下去,随着身上的伤势缓缓好转,叶琬想着,自己大约很快就要告辞了。
叶琬用了晚饭,自觉伤势已愈,便起了练剑的心思,只是毕竟客居此处,不好给主人造成什么麻烦,叶琬也只拿了轻剑到了院中的空地上去,她使了几招,稍微找了一下手感,看着四周暗下来的天色,便熄了继续练下去的心思。
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白日里前来禀报的那个穿着棕色衣服的人,正匆匆地往正厅赶,虽还未到点灯的时候,但视野已经有点模糊了,那人似乎很着急,并未仔细看路,竟差点被脚下的树枝绊倒,叶琬刚巧路过,也就顺手扶了他一把。
那人连忙行礼道谢,等到叶琬回应后,便匆匆离去,想来是有急事。
叶琬也不在意,径直回了房间,继续看了一会儿《晋书》,便上床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