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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暗流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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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大家了!完工后我请大家到醉宾楼喝酒,全都算我账上!”长孙睿此刻也是汗流浃背,蓬头垢面,可是为了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长安城内地下水道的修葺和完善,作为新任的工部郎中她领着好几百号的匠人都在日夜赶工。
“真的!?长孙公子,请这么几百号工人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与长孙公子一起负责此次修葺工程的工部侍郎王朴与她交好,不由担心道。
“没事没事~你知道的,我们府里人丁稀少,我姑妈又不爱穿衣打扮,朝廷的俸禄多了出来犒劳犒劳大家,就算是借皇上的银子造福百姓啦~”长孙公子转身又去帮人做工。
“……不愧是高府的人,做事说话总是那么滴水不露。”看着长孙睿瘦弱的身子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王朴转念一想,“……不过,对于这些工匠而言,他的确是个体恤人的好官。”
自从高府长子高翊贺去边城驻守已有近一年的时间,而长孙睿在经过三月的宫中培训后,表现优异,女皇大为高兴,特许她可以自选三品以下的任何官职,其实,虽为从三品,不同职位的官职也有却也有所不同,例如御史大夫,是可进入禁中的殿上人身份,算是近侍,与女皇见面的机会较多自然是许多人争取的主要对象,而且是文官,相对而言比较闲散除了正常上朝无需,又是监管百官的职能,自然是被人高看一眼。就当许多人以为长孙睿要选御史大夫而心生嫉恨时,长孙睿一句“臣愿为工部侍郎”让朝廷之上大多数人大为惊诧。可女皇只是微微一笑便让她去工部领命了。
当时王朴也在场,他也是今年新进的进士,位列二甲,可惜他既无显赫背景,又是个男儿身,其母也曾是工部侍郎,只可惜在他十岁时便病逝了,父子二人在京中又无亲戚,父亲一人勉强将养大成人,由于王朴长相过于硬朗,年近十八也无人上门提亲,他人个性又十分固执认真,不愿低就于商贾之女,一心想考取功名好照顾父亲。现已二十有余,好在他勤勉刻苦终于取得二甲进士。同为工部侍郎的新进进士多为女子,嬉笑他的相貌,只有长孙睿不以为意,待他如常。
工部尚书常猛是六部尚书中唯一的男子,性格刚烈耿直,少言寡语但做事十分细心谨慎,平日里总是在工地跑,因此晒的皮肤黝黑粗糙,乍一看完全无法让人相信他竟然身在要职,简直像个村野莽夫,不过经他监工的那些亭台楼宇却都是精美严谨的艺术品。人人皆知工部是个比较辛苦部门,而工部的老大——尚书常猛又是如此严谨苛刻的性格,新进的进士自然很少愿意来这儿,凡是家中有些背景关系的都挤破脑袋想去六部之首的吏部,而那些即使才华过人却无背景的人几乎都被踢到了工部。刚来的几日一些心高气傲的未免会觉得心里低落,但是毕竟大多数都吃过苦的普通家庭出生,也没有那么娇惯,看着身为贵族大家出来的长孙睿一声不吭地跟在尚书后面忙得灰头土脸。心想着她虽是没落贵族长孙氏的后人,但毕竟一直在深受女皇信赖的高氏家族长大,她都没什么怨气还主动来工部这个大家都公认很难出头的部门,自己从普通家庭到这已是不易,还抱怨个啥?渐渐地都拿出那份年轻的干劲纷纷出力。
常猛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实干家,刚来的年轻人,不愿意干的他也不催促,愿意干的他就认真传授,记得当时给新来的这些年轻人第一次议会时,他只说了几句话:“工部不是个用来升官发财的地方。你可以认真跟我学,我自是倾囊相授;你也可以不干,跟我说明我会把你推荐去别处。在工部之人,只能是踏踏实实爱在工部供职之人。年轻人时间宝贵,不要将自己最宝贵之物浪费在哀怨与不满上。喜欢便做,不喜欢便去找喜欢的事做。在我工部绝无勉强。”
当时议会之时,常猛就注意到,除了长孙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其余人几乎都低着头。长孙睿主动调来工部的事他也听说了,一开始觉得他个黄毛小儿估计不知工部的辛苦,却见他日日第一个到工部报道工作,跟在他后面认真好学的样子完全不似作假,心里觉得很是慰藉,毕竟现在年轻人愿意踏实做事的早不如以前多了,长孙睿长得有点稚气做事却十分严谨认真,完全不怕辛苦脏累,也给其余新来的人带来了激励作用,在部中威信渐树,常猛开始让长孙睿担任领头的工作。前几月长孙睿向常猛提出建议,说是洛阳城的排水设施自初代女皇修葺竣工后已有百年,虽说每五十年都会做一定的维护工作,但是这几百年的时间,洛阳城的风水格局却有了微妙的变化,由于商道的繁荣,漕运非常发达,往来的船只与五十年前比已是翻了好几倍,在水上生活的人数剧增,河沙沉积等原因洛水的河床陡然升高,虽说河堤有逐步建高,但是随之升高的地下水已经使洛阳城古老的地下排水设施有些接近饱和,等到六月的雨季来临怕是会对当地百姓的生活造成安全上的威胁。
其实这一提议常猛早些年就有上书,但是朝廷中许多人都不以为意,因为他们都建议将朝廷的资金用在商道的拓展上。长孙睿知道很多朝廷命官由于不能从商,但是眼红商家的暴利也参与了不少自己的资金寄放在一些大商号的名下,自是对于有利于商道的政谏都是大力推行,而对于身关百姓生活的基础设施的修缮则是一拖再拖。最后朝廷看在常猛多年的请求加上长孙睿背后的高氏,为了抚平工部便应允了,只是朝廷所预拨的银子实在有限,现在工部的人搭上自己人干活都有些力不从心,常猛想不到募资的法子只管拼命干活,长孙睿仰头望着长安城落寞的夜空,很多时候即便是万事俱备,然而没有钱财这股东风还是什么都干不了。
“哟~这不是长孙公子么?怎么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可不太像你该有的表情啊?”抬起眼,一辆颜色低调的牛车停在面前,半掀的窗帘内是房荻秋那张熟悉的狐狸脸。
“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房大人了,可是忙于公干?”我微微一笑回答道。
房荻秋用扇子轻掩下唇,魅惑的狐狸眼微微上挑,戏谑道,“长孙大人可是思念在下?不如跟在下一起用晚膳,叙叙旧呢?”
“真是不巧,我今日要宴请参与工程的工友,不如改日再……”
房荻秋从车内探出身来,嘴角微微一扯,强说道,“哎,前几个月我途径边城,偶遇高公子,本来还想跟你聊聊边城的风貌呢?看来长孙公子你正忙……”
“房大人,我错了,请赏脸与我们一起用晚膳吧。”哎哎,真心觉得在房荻秋面前想要说个“不”太难了,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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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宾楼二楼全被我们包了,参与工程的劳工各个围坐一桌,有几个不胜酒力的面色已然微微泛红。
看着身边泰然自若的房狐狸不急不慢地呷着杯中的酒,我是真心无奈,凑近房荻秋身畔,轻问道,“那个房公子,关于边城……”
“长孙公子,据说这项工程的花费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大啊……”房荻秋一手托着下巴,狐狸眼微微向我斜来,等着我的下句。
哎,在他面前我就别想有主动权,叹气道,“此次工程款的确数额有限,我们也有向女皇请奏,但是女皇的意思……”
“她想让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募资?”房荻秋微微一笑,轻呷一口酒。
“哎?你怎么知道?不过当时女皇就是这个意思。”我一脸好奇地看向他。
“女皇前些日子把太女殿下和二皇女殿下都召进宫,询问她们两对此事有何办法。”房荻秋一边用酒杯轻掩着唇,一边低声说道。
“真的?”我一听,不禁唇边溢出个微笑。
房荻秋放下酒杯,露出狐狸的一笑,道“你高兴什么?”
“嘿嘿,女皇陛下出的考题,相信凭借两位皇女的智慧,这工程的款子无需我们工部操心啦。”女皇要考验两位皇女,她们自是苦心钻研展示各自的能力,估计房荻秋匆匆回京也是为了此事吧。
“你们目前的款项是如何分配的,还请长孙公子透露透露。”房荻秋举起酒杯轻轻碰了我的杯沿,对我又是一个狐狸笑。
其实资金不足,但是工程却不能延期,工部商议之后,目前只剩两处还未动工,一处是洛河沿岸的好几家大商铺,他们觉得动工时间长影响经营这损失无人赔偿,又有着朝中几位大员的撑腰,总是推托就是不愿合作,还有就是城中西北部的陋巷,那里多是无家可归之人,乞丐和流民的聚居之处,属于上午刚遣走,下午就会回来的钉子户。对于前者是有苦难言,而后者则是觉得无奈怜悯。
说罢,房荻秋便沉默不语了,我也懒得猜他在想什么,不过反正无论是沿岸商铺还是西北陋巷都是不好处理。就像一个社会里,往往是背后位高权重的人不好得罪然而最底层的人由于什么也没有反而是没有顾虑不能逼急了不然什么都做得出,正所谓那句“穿鞋的打不过赤脚的。”还记得上回陪同老大常猛去找户部尚书商量,帮忙通知劝说西北陋巷人迁居的时候,户部尚书那一脸无奈的轻笑。我一开始不太明白那个笑容的深意,直到我们陪同户部的人一起去西北陋巷劝说他们迁离的时候才知道,真的是好言相劝,他们完全把我们当空气,但是真的手段强硬起来把他们好不容易遣走了,过不了几个时辰全都像说好似的都回来了。来回几次,我也总算明白户部尚书那个笑容原来是带着轻蔑的。也是,若不是有了此次经历,我还天真的以为管辖地方百姓的纠葛是件简单的事。
商道繁盛,律法落后,导致大周国的贫富差距日益突出。有钱有势的不把地方执法的小官小吏放在眼里,然而常年处于底层的人早已对社会放弃希望,变得无赖难劝。说起来也不能怪西北陋巷的穷人难以合作,只是这是是他们仅有的住所,把他们遣走了便成了流民,他们又没有固定的工作,四处游手好闲只会徒生祸事,需要有地方安置他们才好。皇城虽大,寸土寸金又哪来的地方安置他们,又哪来的人来管理他们。
转头看着房狐狸一脸认真的思考状,不禁联想,估计此时华灯初上,二皇女说不定也一边吃饭一边在思索此事呢?
哎,看来皇家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越是金字塔的顶尖,能站的人越是稀少,而那么多人都削尖脑袋地想要爬上来,这么小的地方要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掉下来可不容易。
算了,干我何事,我该做的事就是听娘的话,做好我该做的事,阿贺哥哥远在边城,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想什么?”房狐狸凑近我脸庞戏谑道。
“想高翊贺。”房狐狸的狐狸笑一僵,“哼……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
想起小时候还是长大后,无论我做什么,阿贺哥哥总是宠着我,顺着我,不禁莞尔一笑,“那自然,我们是从小的情分……”
“再好的情分也终有分离的一天,你和他终要嫁为人夫。”房狐狸放下酒杯,深深地望向我的双眼。
“是啊,人终会分离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分。”我突然觉得有点落寞,人就是如此,平时忙着的时候没时间想这想那,可是一旦闲下来,寂寞就会趁虚而入。
“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可真不像你。”房狐狸起手不知道用什么敲了一记我的脑袋,“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太女想要热闹一下,会宴请皇家贵族的青年子弟在府里相聚,这是请柬,你别忘了来。”说罢,放下一张请柬,原来刚才袭击我脑袋的元凶就是它。
请人赴宴哪有这么凶的,我能不去么?
“你别想推脱不来,这次太女有要事跟你细谈。”房狐狸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警告道。
“是,是,我一定到,不敢怠慢房大人的盛情啊。”你丫的肯定没好事,总是拿太女殿下当挡箭牌。
“呵呵,知道就好,你那天……”房狐狸突然凑近我的耳边道“可要好好装扮。”说罢,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明明是暖和的春日,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令人炸毛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