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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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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者,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而齐府是邺城的百年大家族,与温氏,叶家,梁府同为邺城四大世家。
世家之子,婚事向来不能自主。
前年齐府大少爷齐傲人因缘际会,遇一江湖女子,两人相喜相悦,遂想成亲,却遭到家中老太爷和宗亲们极力反对,誓不许江湖草莽入主世家为正室。
齐傲人两难之下自出家门,另置房产,自立门户方能顺利娶妻。他这举动简直是令世族耻,寒门惊,在当时引为一则笑话。
齐老太爷一生一妻三妾,育有四子。
长子齐阁双腿不良于行,其父替他作主讨了一房妾室,名秀丽,侍候跟前。至今膝下犹虚。
次子齐敬是一名儒生,性情温厚,只懂作学问。夫人是尚书之女,膝下有三名女儿。
三子齐宜,相貌俊秀,为人却优柔寡断,做事不够果断。正室是侍郎之妹。膝下两名公子,后又娶陆雪为平妻,陆早逝,遗一女。
么子,于多年前为爱而殒。
齐府的小辈两男,四女。
除去一年前自出家门的齐傲人,还余五人。
长孙女嫁入北方最大的牧场,二孙女当了万将军么子的夫人,齐六也于两月前成亲,夫家是铸剑大师的传人。
齐二爷一门三女,悉数出嫁。
府中仅剩下喜闯荡江湖的齐家二少爷齐轩人,以及偏安于梅院的五姑娘陆从致。
齐轩人是誓言不娶,侠于江湖,快意恩仇。长辈也曾议亲,全数被他否定,个性横行无理致高龄未有婚约,实属无奈。
而陆从致……
唉!
她幼年从三风桥上坠下,致脸容受损。在场目击者众,无法隐瞒,后谣言夸张又失实,影响了缘谈。
也且说媒一、二。
偏媒人言:娶妻虽求贤,世家之子却不喜娶无盐之女为妻,恐有损家族之名。劝其配与寒门。
偏齐老太爷不愿。
因此陆从致的姻缘一直拖着,被齐家任性地拖着,被漫天的谣言拖着……至十七,尚未着婚配。
阿阳刚踏出梅院,从远走来一道同样高壮的身影。
此人着一身深红的锦锻棉直裰,腰间束虎皮带,缀着一枚白王环,披着一袭白色大麾。身型欣长,风度翩翩,一瞧便知是富家子弟。
那人快步来到跟前,他躬身行礼:“二少爷!”
“嗯!”
来人随意应了声,又打量了他一眼,不悦地质问:“一大早在这做什么?别总在五姑娘闺阁前逗留。”
他不喜欢任何男子靠近梅院,靠近他的五妹。
就算是院内做事的长工,尤其是眼前院工,那双墨黑的眼眸透着高傲之气,更教他心生不喜。
阿阳淡定地回答:“青姑娘吩咐给五主子再添个火炉。”
“这样呀!”
齐二少爷听了,摆摆手,又交待:“快下去。往后没事不要在五姑娘的阁楼附近走动,知道吗?”
话毕,挥退长工,径直踏进园内。
齐二少非常紧张五姑娘的声誉,在外听不得她的一句闲话,却不知自己才是破坏齐府五姑娘闺誉的凶手,正是他自己齐府二少爷:齐轩人。
此人有严重的宠妹情结,已近疯狂的状态。
叶质言作评:真是臭不要脸!
就拿两月前,六姑娘因出嫁之事撒脾气,趁没人注意跑到梅院找五姑娘诉苦。
六姑娘的未婚夫婿听后一急,未等通报,翻墙冲进了梅院内寻妻。却被齐二少发现,一言不合,两人便开打,也不顾六姑娘哭着喊停。
最后还是五姑娘,抓起一根木柴,不客气地砸向他俩,叱道:“够了!”
齐二少这才住了手。
虽明知对方是六姑娘的夫婿,仍二话不说地将其赶出梅院,并对他丢下永不待客的狠话。
看着早已消失在晨光中的青年,阿阳垂下头,踏出了梅院。他步伐依旧沉稳,却添了几分沉重。
晨光温柔的抚慰,无法拂去他心中的愁丝。
这尚未着婚配的女子,终会成为别人的妻。
况,五姑娘她过于柔弱,过于娇贵,又怎能适合这个刀光剑影,充满腥风血雨的江湖呢?
再执著,终究不是你的。
为何齐轩人就是不明白?
他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可齐轩人硬是不肯承认,死命地纠缠。
从远处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惊扰了品茶的陆从致。她幽幽地吐了一口气,美目敛起,放下茶碗,匆匆入内。
她坐在妆台前,把仍带湿意的发丝以一枝玉绾起,看上去既清雅又得体,再把脸纱弄好掩住脸只露出一对眼眸。检视自己的衣装,并没有不合宜之处,再翩然回坐,静静地等待那不喜通传的客人。
热茶熏出的香气已溢满一室,使人闻之身心畅快。不禁用力再吸入几口,齐轩人觉得这味道像极了五妹身上的清香。
他从门外大声呼叫:“五妹,五妹……哥哥回来了!”
从致慢慢回过身,起来躬身行礼,应了声:“二哥!”
“哈哈……别多礼。来,快坐下!”齐轩人招手道。一点都不生分,他自己挑了个位置坐下。
从致只好在其对面坐下。
“五妹,这大过年的,二哥给你淘了件宝贝作新春礼物。这才回来晚了,你可别生二哥的气哦!”
齐轩人笑呵呵地献宝。“你猜猜是什么?”
陆从致有些烦心,却没有表现。偏过头,没有表情,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
半响过后,她微摇头说道:“二哥每次为小妹带来的礼物都是极好的物品,小妹实在是猜不出来。只盼二哥能给个提示。”
陆从致的人生除了睡觉,便是看书和品茶。
齐二少爷每次想破头送礼讨她欢心,只是每次都是送些姑娘家喜爱的珠花胭脂,却不曾见过小妹使用,后来得知五妹喜欢看书和品茶,就开始搜住茶叶和孤本,其中也有几样也令从致感到意外的好书和好茶。
“五妹这么聪明肯定可以猜到的。二哥刚从南方回来,途经苍南。”齐轩人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陆从致见,轻轻地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苍南?
会是——
难道,真是它?
是她遍寻了许久都寻不得的好书。
“是《南方述异本》?”
这真是一本好书,全书分十本卷,每卷记载一件曲折离奇的故事。是前朝苍南人张己穷尽一生精力著成。
听闻失传已久,剩下仅余几部,说是几部,其实只听说过在当朝史书馆内出现一部,其余仿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这本书陆从致一直在寻找,却求之不得,没料到竟会被这行外人的齐轩人找到了。
这真是令人意料不到!
“哈哈……就是说嘛,五妹如此聪慧,很容易猜到。也不枉我求了张大侠这么久,他才愿割爱转让呀!”
齐轩人从怀里拿出以纱纺包装的珍贵孤本,递到妹妹面前。
这本书他知道五妹喜欢,他暗中找了些年月,最后得知苍南的张大侠与张己乃同宗,而家中正有一本,他费了许多心思,不惜工本才从张大侠手中弄到手。
以此作为新春礼物赠与她。
为博佳人一笑,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从致见到是自己喜爱的书本,有些激动地翻开,纤指小心翼翼翻动,妩媚的美目流转,更是万种风情,令齐轩人不由地看呆了,舍不得眨眼。
翻阅了一会,陆从致不由地叹息:“果然,果然是一本好书呐……若阿南也在,她肯定也欢喜!”
忽地,又想起府中另一人,她又道:“嗯,改日让江姐姐也来瞧瞧!”
不消一会,陆从致的激动情绪便缓了下来。她小心合上书,再包好,正想询问书本的来源。
只见郁青端着早膳从外而入——
仿佛没有看见齐二少爷在一旁,她粗鲁地将早点一搁,气呼呼地坐下,从不管主仆之分。在梅院内,不分姑娘或丫环,反正都得听她的。
从致问:“怎么啦?去端早饭,也有人惹你生气了么?”
“还不是那一堆三姑六婆的长舌妇人。哪个谁谁谁呀,就是那个有钱的奸商不是北上娶妻么?”
陆从致轻点头,又问:“易家北上娶媳妇,与你生气有何关系?”
“她们说易家十里红妆,北上娶妻。倒是齐府连六小姐都风风光光嫁人,府内只剩下一名脸上有伤疤的丑小姐没人要。”
郁青一拍桌,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姑娘你那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竟敢如此抵毁您,这娶妻嘛,理当娶贤,光瞧脸有何用处。百年之后,还不都是一堆白骨。哼!”
陆从致轻拍了拍郁青的手,安慰道:“哎哟,看你这青丫头。我脸确定是有伤痕。旁人爱说啥便由她们说去。何必计较,徒惹自己生气,多划不来。”
“但是他们说那奸商会在邺城讨媳妇,不过人选一定不是齐府五姑娘。说肯定是叶家女儿。呸,那奸商连我也瞧不上,姑娘会瞧上他么!谁希罕。”
“好啦!好啦!都不希罕。”陆从致好声劝道,端起茶碗,让她解渴。
易家迎亲队伍再过三日便到邺城,众人都在猜测新娘身份,下人闲言碎语只多不少。若要放在心中,只怕日子是无法过的。
母亲常说:他横由他横,清风拂山岗。
郁青不客气地接过,仰首喝光。
此时,一旁的齐二少闻言却极不高兴,拍桌而起:“哼,五妹心宽不计较,本少爷可要会一会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敢嚼舌根?胆敢在背后说主子闲话。这定要好好教训教训。”
郁青大眼一瞪,抿唇没有回语。
下人爱道是非,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说言明是何人,被他追究,恐怕那几人日子不好过呀!
从致笑道:“瞧你们呀,都言是非出自他人之口。总不能将旁人都毒哑了吧!当事人都不放在眼里,你们倒着急了!”
“看五妹不急,那我就放心了。你都不知我刚一到家,就去寻越叔问个明白,确定易家不是来齐府提亲,我才安心了。”
若不是越总管一再保证,首富娶妻一妻与齐府无关。他也坐立不安,生怕有人上门要娶他的五妹。
“瞧二哥说得像是易家一定上门娶亲。别忘了,齐府内连六妹都嫁人,哪还有适婚的待嫁女子呀!”
“是,是。五妹说得对极了。”就算有,那也要看他齐轩人愿不愿意放人呀!要娶五妹,行,从他尸体跨过吧!
见齐二少爷一味陪笑。
郁青心想: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呀。二少爷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霸,一遇上姑娘就没辙了!
从致又言:“二哥刚回府,肯定还没有向长辈问安吧。赶紧去一趟,现下大哥也不在府里,冷冷清清的。”
“我才来一会。五妹便赶我走了!”齐轩人不高兴地扁着嘴。
陆从致起身,劝道:“二哥明知小妹不是这个意思。别闹了,回去换件新衣,给长辈问安,可别让长辈好等。”
齐轩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梅院。
等客人离开后,郁青抓起小包子咬了一大口。
这演戏真累,还是数银子比较好玩。
“现在是非常时刻,你别忘了正经事。趁今日没人打扰赶紧办好。”陆从致将手边的齐轩人喝过的茶碗推得远远。
“我会办好的。只是姑娘……”
从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丰叔他老人家好像还在生气呢!就怕他一个不小心——”
“丰叔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别担心。”
闻言,郁青咬着热包子,起身退下了。
除夕之夜,梅院之内,四人围坐一块吃团年的饭。
郁青匆忙吃了几口便说要回屋休息。
一旁沉默的丰叔倒是酒一杯接一杯,不愿停手。直到姑娘说:“丰叔这并不是喝酒能解决的事!”
丰叔重重地搁下酒杯,大眼瞪直。恼问:“从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
“好。那我能说什么呢!”
说罢,丰叔又抓起酒杯,一杯接一杯……
阿阳左右打量了两人,深知这二人肯定有事情,却探不出是因由?断不会是因为脱衣画经脉这般简单。
这一顿团年饭在沉静气氛下结束!
他搀扶着醉倒的丰叔离开梅院。梅院内,只有陆从致一人默默地立于窗前,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