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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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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钱能挣多少?您让我们去读书,以后考上好的大学——”
“谁有那么多的钱让你读书?”李守贵站了起来,朝着李苏骂:“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写就够了,要知道那个多搞哪样?”
李奕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只听见李守贵骂:“不去干活,读书读书,一年给这个家要损失多少钱出克?一年就是一两万,几十年就是几十万,都够我盖一所大房子了。”
看着这样的父亲,李奕只觉得,泪水朦胧了自己的双眼,看不清面前的人。
她想,要是可以的话,让自己也听不清他这要出口的话吧?
实在让自己难受。
明明是一道曙光,却是被关上了窗户。
李奕知道,自己没法去学校了。
哪怕,不要学费,哪怕,伙食费什么的,都不要,也没法去读书。
因为,去砖厂里,每天都有钱,像李守贵说的,出去一年,就把他糟蹋了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钱,可以够他盖房子,盖一座好的房子,之后,在这个村子,可以让他扬眉吐气。
但是——
“爸,要是我是个男孩,我是不是就可以读书了?”李奕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话。
要是,自己是一个男孩,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读书了?
李守贵的手里,抱着的烟筒,被他重重地搁在地上,他站起来,看着李奕,眼里带着几分凶狠:“你他妈的就不是儿子,你要是儿子,要什么,老子都给你,你就是成绩差到最后一名,我也一直让你读书,让你上大学。可你他妈的就只是一个闺女,闺女,赔钱货啊,我呸!”
很重的话。
明明已经想好,自己不哭,自己不闹的,那一刻,眼泪像泉涌。
她难受。
她也明白。
自己现在的这一些,这一切,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
就因为,自己不是他的根。
所以,他的心里,除了怨恨外,还是怨恨。
可是,现在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有了怨恨。
她恨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李奕和李苏,一直都在砖厂里面上班,每天都是这样,等着是十五六岁的时候,这样子看着也不像是孩子的时候,这工资也都慢慢地起来。
妈妈陆培英也不在砖厂里面上班了,家里就靠两个女儿在砖厂里面上班,每月发了工资,就全部都交到李守贵的手里去。
当年他说,几十年下来,可以有个几十万,之后,可以盖一个好的房子,可是……
这几年下来了,也没见真的盖一座房子起来。
他们,还是住着这以前的老房子。
由泥土冲砌起来的老房子。
村里的人家,已经慢慢地开始换代,开始住上了水泥房,可是,他们家,还是一样的,住在那土房子里,刷上石灰,涂上漆,似乎,又成新房子去了,可是……
那种陈旧的,埋在土壤里的气息,还是一样的,在这里面。
又一次,回到家,都来不及洗脸,就忙着去收拾家里,姐妹两分工合作。
2009的天啊,一个二十,一个十九,是多么娇俏的女子,夜里洗了脸,梳了头发,真的是比谁都要好看,带着少女的气息。
在院子里面晾头发的时候,李苏问李奕:“姐,就要一直都这样下去吗?”
一直都这样下去?
一直在砖厂里面,像一个机器一样,一直不停止,一直都工作,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吗?
风在吹着,似乎让她的脑子也都清楚了一些,她僵着手,好一会的时候,才说:“能怎么样?我们有什么文化?这就算出去了,能做什么?这现在找工作,都是要文凭的。”
李苏人也愣了一下,这只要是以说起文凭什么的,俩姐妹都难受。
李奕转去一边,看着那星空,却也是在现在的时候,真的就去想,李苏刚才说的话。
这以后,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像一台机器一样,在砖厂里工作?
拿着比那牛马还要廉价的工资,之后,每每到月末的时候,又把钱,全部都交给自己的父亲?
要这样吗?
可是……
她没有什么钱啊。
她能做什么?
出去了,能做什么?
好像也不能做什么。
这都快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自己就一直都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她捏着梳子手,僵了一下,真的觉得——
来这人生一趟,是给李守贵苦钱的。
砖厂,一个月几天,那就上几天班,哪天,要是不上班,那就当缺席,是要扣钱的。
李守贵要钱,他们都不敢去哪里。他们每天,都去砖厂做事。没有一天,可以去街上走走,买些自己要的新奇东西。
只有在入夜以后,才能洗澡,才能洗头,才能吹风,才能,让自己放松些许。
可是……
要一直都这样下去吗?
也许,会把一个好好的人,给逼疯了的。
这要把人逼疯的事,在第二天的时候,发生了……
早上的时候,从砖厂回来,李奕准备去煮饭,李苏来列假,身子疼得难受,想先休息一下,可是,这才进堂屋,就看见一地的狼藉,吓得她忙就叫李奕。
李奕跑过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捂着自己的嘴,四处找,心里想,这应该是打架了,可是……
没有一个人。
李奕忙去推开了李守贵他们的房间,只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是把自己给缩在那里,缩在里面,看着那娇弱的样子,李奕知道,是自己的妈妈,她忙上前去,就掀开了帐子——
里面黑乎乎的,她躺着。
李奕扶起人的时候,只看见自己的母亲的脸上,额头处的那淤紫。
李苏在一边,扶着门站着,看着这一幕,眼眶一红,泪水就盈满了整个眼眶。
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又打架了吗?
这……
“我、我睡一会,你们、你们做饭去吧。”陆培英明显地是不想让两人看见自己的样子,躲闪着,就要躺下。
李奕咬着自己的牙,给陆培英盖了被子,又把帐子给放下。出了房门,去了厨房点火准备做饭。
可是,要点火的时候,那火柴却是怎么都点不着,她才发现,这火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水了,自然是点不着的。
想着先会自己看见的那一幕,她就哭了。
“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起?
自己的妈妈被打成这个样子,已经是很多次了。
李苏在收拾堂屋的狼藉,来厨房的时候,眼里也全是泪,朝着李奕叫了一声“姐”就过来了。
李奕看她惨白的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疼还是害怕,问:“你没事吧?”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像一个牛马牲口一样,一直都这样下去?
每天回来,也许还会撞见他们打架后的战争场面?
要这样吗?
李奕也问自己,要这样吗?
可是……
他们,能做什么?
不能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没有儿子。
没有儿子,让他脸上无光;没有儿子,让他觉得自己没根;没有儿子,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除了能够有点钱外,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让他断子绝孙的女人,他自然恨,自然怨,自然……
容易暴怒,暴怒的后果,那就是打这个女人,运用一切暴力。用上自己所有的恨意,利用拳头,全部都宣泄出来。
宣泄出,对这个女人的痛恨。
这是李守贵,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做的事情,这也是他热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