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前事》阿禅大人

1、第 1 章

　　在他人看来，阿禾是一个没有过往的人，大概七八岁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江州城。

　　城中有个老婆子是专门替一些孤儿孤女，甚至是小乞丐们无条件找寻工作的。

　　问取他们的意见之后再将他们送到招工的地方，有城内大户人家的长工婢女，也有各茶楼酒馆的小工。

　　青楼赌坊这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是万万不去的，老婆子唤张婆婆，她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

　　她十几岁的时候被拐卖，历经了一些大风大浪，艰难困苦，逃出升天之后就在江城住了下来。此间也托人回了家乡探望，却不料物是人非，人烟都消散了。

　　于是，她就在此长住了来，这一住便是四五十年。她看孤儿孤女的可怜模样，就会不禁想起自己经历的那些事儿，不忍如此，就收养了一些小的，大一些的就给她们找工。

　　这些小姑娘小伙子也感恩，逢年过节也会给张婆婆送些猪肉礼品，就是平日里也会去看望她，陪她唠唠嗑。

　　阿禾刚来的时候衣衫褴褛，全身上下都是灰仆仆的，头发也许久未梳理过，一根一根都结在了一起。张婆婆是在城门口看见她的，当时还以为是个男娃娃。

　　她观察了阿禾多日，心生可怜，前几日城中人开玩笑说要给昭禾所的老板讨一房媳妇，老板笑笑着拒绝，说自己没有这个心，倒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希望可以找个徒弟接接班。

　　张婆婆这下一合计，要不这娃娃就给年昭，也好帮帮他的忙，而且年纪小，看着也聪慧，学东西铁定快。

　　于是，阿禾就跟着张婆婆回了家，张婆婆给阿禾洗了澡，才知道这是个女娃娃。

　　也不知道年老板会不会要一个女娃娃，不行的话她自己就给养养，再大一点可以找别的工，只是这女娃娃模样甚好，做下人总觉得可惜。

　　阿禾是第二日一大早跟着张婆婆去的昭禾所，年昭老板当时正在柜台算账，一手算盘打的甚是漂亮。

　　一听见张婆婆的声音，就抬起头，正巧瞧见张婆婆踏步进来，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出柜台笑着问道，“这是什么风啊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坐。”

　　“我就不坐了，前些日子不是说想招个徒弟吗？我这儿有个小姑娘你看看行不行，”说着就把藏在背后的阿禾给拉了出来，“这是年老板，快叫人。”

　　“年老板好。”小姑娘怯怯的声音，只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年昭，头很快地又低了回去。

　　年老板的身姿挺拔，虽然笑起来眼角有些痕迹，但是也看得出来年轻时是怎样的翩翩。他的肤色呈蜜色，兴许是长年在外工作的，眼睛很亮，跟婆婆说话也是不慌不忙、轻声细语的，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是阿禾对他的第一个印象，一个好相处的人。其实并不是，阿禾有别的心思。

　　可是...他会留下我吗？

　　阿禾还是暗暗希望这个人可以把自己留下的，昭禾所虽然不大但是让人感觉很舒心，她想，在这里干活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她正想着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问她的声音，是年老板的声音，哦对，年老板的音色让人如沐春风，像书里的君子，对，就是君子之声。阿禾默默地想着。

　　年昭见小姑娘没有回他，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阿禾突然抬起头，看着年昭的脸茫然地摇摇头。

　　这时，张婆婆就说了话，“这小姑娘怕是受过伤，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是最近才到这城里的。”

　　年老板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说道：“无事，既然忘了，那再取一个便是，我这是昭禾所，不如你就叫阿禾，随我姓，年禾如何？”

　　“好。”阿禾瞬间咧开了嘴巴，眸子也笑意盈盈，连连点头，生怕年昭后悔似的。

　　张婆婆见着心底也高兴，她对着年昭说道：“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后又叮嘱阿禾，“要乖，不要闹。知道不？好好听老板的话，多学点东西，不要偷懒。”

　　“知道了，阿婆，我会去看你的。”阿禾稚嫩的声音带着喜气。

　　年昭见此就对阿禾说，“阿禾去送送阿婆。”

　　“好。”她开心地应了一声，就跟着张婆婆出了去。

　　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年昭正坐在凳子上，也示意她坐在旁。她不知道老板要干什么，听话地坐了上去。

　　年昭看着她问道，“你可知道我这昭禾所是做什么的？”

　　阿禾想了想张婆婆昨晚说的话，点了点头，“知道，是帮忙找东西的。”

　　“那你可知找什么？”年昭笑着问道。

　　“客人让我们找什么就给找什么。”

　　年昭突然站起身来，“认字吗？”

　　“认识一些。”

　　他在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递给了阿禾，阿禾接过去，看着上面的字，“什...什么法？”

　　“律法。”

　　“好厚啊，”阿禾将书放在桌子上，随意地翻了翻，惊讶地说道：“这么多字。”

　　“两个月的时间将这本书背下来。”

　　阿禾吓了一跳，她翻到第一页，支支吾吾地开口，“可...可是，这里面好多字我还不认识。”

　　年昭笑笑道，“所以我给了你两个月，里面的内容懂不懂无所谓，我的要求是背下来，熟练地背下来，两个月之后我会考你，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了，这昭禾所日后就是你的了，要是不满意，那你就只能做个打杂的，跟阿庞一样。”

　　“阿庞？”阿禾疑惑地问出。

　　年昭解释道，“干杂活的小子，今日他有事才没来，明日你就能看到了。”

　　“他没有通过你的考核吗？”

　　“他不认字，而且胆子小。”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轻笑了一声，随后摇摇头，叹道：“不合适啊。”带着些无人继承的心酸。

　　谈话完毕之后，年昭就带着阿禾去了裁缝铺，他是这么说的——既然已经是我昭禾所的人那就要有昭禾所的样子，这衣裳不行，我带你去买几身新的。

　　然后去了胭脂铺，在门口的时候，阿禾还轻轻问道，“我还小，不用这些。”

　　但是年昭还是把她拉进去了，冲着里面的女老板说道：“给她剪剪头发，这头发太糟心了。”

　　阿禾心里郁闷，她抓抓自己的头发，扯到一半扯不动，的确蛮糟心的。

　　女老板年约三十，风姿卓秀，移步过来上下打量着阿禾，转过头看向年昭含笑地打趣道：“这女娃娃不会是你私生女吧，这双眼睛还真像啊。”

　　“别瞎说，给她修修头发就是了。”说完也不客气地呷了一口茶。

　　“你也真不客气的啊，我刚泡好的君山银针，你...”虽然这女老板嘴上凶狠但是帮着阿禾洗头的手倒是轻柔的很。

　　女老板自然知晓这娃娃不是年昭的，只是年昭从不带人到她这里来，她奇怪而已。

　　“这有什么，下次我给你带包都匀毛尖，赔你的君山银针。”年昭不以为意。

　　“狗屁，”女老板一听这话就跟炸了毛似的，“你回回说，回回没给我带，还好意思，哼。”

　　梳头的时候，阿禾听见女老板说话，“这头发是多久没有梳过了，嗯？小娃娃。”

　　“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了。”阿禾淡淡地回道。

　　“你都不梳头的吗？家里人也不给你梳？”

　　“没有人，我只顾着填肚子了，没工夫弄这些。”

　　女老板一听这话也猜到小姑娘大概是生活困苦的，也就没有问了，静默了一会儿才对着年昭喊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要剪呀？”

　　“剪，剪完才能重新长好，剪到肩上就好。”年昭回道。

　　女老板笑笑，打趣道：“你也不怕人家父母找你算账。”

　　“找上门来才好呢，”年昭舒展了自己的筋骨，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怎样的父母能够生出这般模样的小女娃。”

　　阿禾感到自己的头发被剪断，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而暗戳戳有些兴奋。她突然觉得剪掉的这些发是枷锁，而现在她自由了，获得了新生。

　　年昭看向阿禾，也瞧见了她嘴角洋溢出的笑意，“你看，小姑娘自己都觉得剪发开心。”

　　女老板也感觉到了底下的人的兴奋之感，略带着笑意说道：“也是，真是个不寻常的女娃。”这要是平常的女娃娃，早就掉金豆豆了，剪头发就跟断头一样，爱美的小姑娘都是一样的。

　　眼下这个...倒是有乐趣多了。

　　虽然目前还是偏瘦，但是肉嘛，多养养就回来了，现在就是个小美人了，这要是再肉一些，该怎么办呀。

　　“剪好了。”女老板收了剪子，从抽屉里抽了一根细绳给阿禾，“这个绑头发，英姿飒爽着呢！”

　　阿禾看着她手里的细绳，是蓝白相间的，她不知道该不该拿，怀疑地看向年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