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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前路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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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师躺在胡三婶子未来得及撤的灵棚守灵草铺上,醒了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胡大师真的老了,雪白的头发胡须,如枯槁的见霜冬草,迟缓的动作像油尽的灯芯。他睁开眼时候,看见佑文正守在身边,他看着这个侄女的孩子,眉目神态,活脱脱一个翻板,一个复制品一样!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人真的奇妙,上天让你在世间走一遭,尝尽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留下来一个家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胡大师抬手示意一下,佑文道:“胡大师,你要起来吗?你昨天太累了,真的难为你在暴雨天大老远的跑来。”

      胡大师断断续续道:“酒,酒……!”

      佑文连忙把备好的一盐水瓶好米酒递过去。胡大师喝了几口,苍白的脸上渐渐的有了一丝血色。他慈祥的看着佑文道:“我是你大外公呢!以后不能叫我胡大师了!”

      佑文连忙改口叫了一声‘大外公’!佑文的外公外婆死的早,佑文母亲又一直体弱多病,贫穷的家庭里,亲情总是特别奢侈。小时候佑文还去过几回胡家村,外公外婆走了以后,舅舅们生怕张保图借钱,慢慢的就不走动起来。

      佑文从内心却一直很喜欢胡大师的,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慈祥的笑容,也许是因为莫名的一句关心的话语,也可能是胡大师经常找爷爷喝酒聊天,小时候印象里酒后的熊抱吧!

      佑文问:“大外公,什么是尸变?”

      胡大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搜寻回忆自己苍老的记忆一般,良久慢慢的道:“我做了七十多年法事,在我还是小时候跟着我啊嗲学艺时候见过一次,记不清是前清还是民国时候事情了。当时颜家村的一个童养媳,在准备圆房前几天,受不住婆婆的折磨,上吊自杀了,尸体放在河边的门板上,舌头伸的老长了。颜家人正在用木板钉一口简单的棺材想草草埋了,当时也是雷鸣闪电,那童养媳站起来了,四处咬人,咬伤了四个颜家人,然后一跳一跳的跑山上去了。颜家那四个壮年人,很快的发烧胡语,最后伤口腐烂,身体僵化,慢慢的也开始咬人。颜家村本来是个几百人的大村子,几天时间全部变成如僵尸一样的怪物。”

      佑文惊的目瞪口呆,半天才道:“那后来呢!”

      胡大师喝了几口酒慢慢的道:“后来被我啊嗲收服了,这个事情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颜家村只剩下一户走娘家的人逃过此难。”

      佑文怎么样也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被胡大师酒后的几句话点燃了,他急切的问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是什么原因变成尸变的?”

      胡大师道:“你是读书人,不相信这些是正常的,很多事情,不是科学可以解释清楚的。如果勉强找理由,可能是冤魂不散吧!温度不同,会产生风,云层不同会产生雷,湿热不同,会产生雨。人有冤屈,会产生仇恨凶杀,人死了,死的只是□□,魂魄在虚无间飘荡。意志力弱的会慢慢的随风飘散,化为虚无;意志力强的,就会长久不散,四处游荡。你看不见是因为你元气旺盛,如果内心害怕,身体虚弱的人,就可能碰见,这个就是我们说的鬼魂。”

      佑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大外公,我听你昨天开坛念的是佛经,小胡后来又开始念道经,道和佛那个高明,那个用处大呢?”

      胡大师道:“佛管超度,道管感化。佛是大道,就像你走大马路一般。道是小路,方便而快捷。佛法无边,道法无私。没有谁高谁低之分。佛是略,道是术吧!”

      胡大师看佑文对道佛有兴趣,便兴致勃勃的又讲道:“佛是外来之物,道是本土而生,若论佛道对世间影响,可能道影响深远。中国人的内敛,谦虚,寡言,平和,以及根深蒂固的包容,共存,都来之于道家。道不是做法事看风水专用,【道德经】你有时间看看,对你以后为人处世,都有莫大的帮助。悟透了,看清了,世间万物,皆清清白白,透透彻彻。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成,没有什么烦恼让你想不透的。”

      胡大师最后对佑文道:“孩子,你是有慧根的人,你的前程很大,你以后要记住,胸怀多大,事业就能做多大。人生一世,眼光要看的远,胸怀要宽广博大,你爷爷在世时候,对你评价很高,你以后能不能超过他的成就,就靠你自己了,大外公老了,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佑文想劝点什么,胡大师已经起床,胡大师走到张佑强灵前,接起忠叔递过来的一只大公鸡,用刀割了,用鸡血淋着棺材四周,口中念念有词,念完了,在棺材头喷几口酒,叫一声起棺,张家村青壮年,用手抬起棺材,呜呼呜呼的大叫着朝黑弥溪走去。

      一轮红彤彤的朝阳从山间升起,红旗大队如佛光万丈一样光芒四射。回来路上,忠叔悄悄问胡大师道:“大师,今天兆头这样的好,不会有什么镇不住事情吧!”

      胡大师看着村支书担心的脸道:“小冤随风而逝,大冤经久不息。很多东西,都是定数,我老了,要是年轻时候,一定会收了他魂魄,老了就剩下慈悲,他一直哀求我,答应我不惊吓无冤无仇人,我其实是没精力收服他魂魄了,由他去吧!”

      忠叔听了不由的后背冷汗直流!

      2
      张佑文在处理完佑强丧事以后,累的不行了,回到家来不及洗漱就趴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张保图坐在堂屋门口,在骂骂咧咧,声音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忽然又安静下来,半天没动静。佑文看着啊嗲张保图,发现他语言已经有些胡乱,思维也不合逻辑。他一会骂老天不公,该收的人不收,该死的人不死。一会又骂祖坟不好,家里留不住女人,不能白头偕老。

      佑文叫了一声‘啊嗲’!

      保图便定定的看着他,眼睛直勾勾,呆板板的,良久才道:“你娘那个坟穴挖的太深了,那么深她怎么爬出来了呢!你娘那个地方也不好,阴森森的,埋的时候有个女人一直哇哇的叫,吵死个人呢!不行,那女人看起来好凶,你娘只怕被人欺负,晚上我去陪你娘去,你娘这几天有没有托梦给你呀,说什么没有?”

      张佑文感觉啊嗲不对劲了,他劝了半天,然后让佑武看着,自己出门找人商量去了。

      走到大伯保奋家,大伯一家也在商量保图的事情,大伯看见佑文来了,叫人搬来椅子给他,然后和他商量道:“你爷爷好好的坟地被人煞了风水了,只怕保图背到丧,看情形,只怕已经不正常起来。”

      佑文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怀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话都胡乱了,如果真的变疯了,可怎么办呢!佑武读书要钱,我不出门去赚钱,只怕佑武也读不成了,家里还欠了这么多债,我真的不敢想象。”

      保奋看着佑文,心里酸酸的,常言道:“穷人孩子早当家,佑文这孩子,好好的一块读书料,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了,小小年纪就开始背井离乡的为生计奔波。这一次救人,佑文又用了老板几万块,这钱怎么还,老天爷,是不是老爷子埋错了地方,把凶地当吉位了,不然不至于接二连三的出这么多事情呀!”

      保图安慰佑文道:“没事的孩子,我们家没有疯病根子呢!不会的,看看吧!观察两天,实在不行就请巫打发打发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还有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照顾呢,你安安心心出去赚钱就行。”

      佑文叹口气,知道大伯也是没办法了,心里一时烦躁的很,又不知向哪里走走,一抬头,看见张老爷子坟地,便朝山上走去。

      顺着张谢两村后山沟往上爬,两边参天的松树,笔直的杉树,阴凉凉的,时不时被惊吓的蛇,野兔,从眼前一闪而过。沟边的路,不成其路,只是在怪石嶙峋中迂回穿插。

      佑文一口气爬到山顶,四眼望去,连绵不绝的群山,排山倒海的不知起于何处,止于何方。群山与群山间隙的田园,村落,似乎一切可以养活人的土地,都被人占领,一切能出产的土地,都被人开垦。再看看脚下的红旗大队,在艳阳下,阡陌交通,房屋井然,田田稻叶,户户人家,祖祖辈辈,生生不息。

      张佑文索性盘腿坐着,闭目不想任何事情,任由呼啸的山风东南西北胡乱呼啸而过,松涛像海浪一样奔腾不息,发出‘呜呜’的声音。

      上好的太阳,火辣辣的。张佑文盘坐在老松树下,被山风一吹,凉爽惬意,舒适怡人。佑文很快便进入虚无的无边无垠境界,空空荡荡,缥缥缈缈。似有意识于万物,又似无意识于万物。

      此后好多年,张佑文都盘腿静思过,想让自己停止思维,保持入定,但是都不成功,头脑是一部时刻旋转的机器,一个小发条连着另一个小发条,一环扣着一环。你成心想让他停止时候,往往是思绪万千,汹涌澎湃。只有那次一个人在后山顶的松树下,为了抛开万千愁绪,无意识的一次盘坐,才真正的进入佛道两家说的入定之中,虚无之外。

      佑文睁开眼时候,太阳已经西下,日头虽然还是那样的明晃晃光亮,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他再看山下的红旗大队,炊烟袅袅,平和而安逸。看上山的小路,似羊肠小道,弯弯曲曲。他豁然开朗起来,所谓人生,不就是这样,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险阻,或者高不可攀,只要你内心坚定,意志专一,是不可能走不到你想去的方向的。

      佑文突然想起自己爷爷,他突然迷茫起来,随着年纪增加,了解的深入,以前那个只是敬佩的人,现在有了很多不理解,甚至于有了一些疑虑起来。

      爷爷的公心自然没人怀疑,但是私心也未曾没有。整压谢家,如果是因为社会形式所迫,又何须老了担心谢家的复辟,靠一块坟地来解决子孙后代的生存问题呢!

      想到这里,佑文不自觉的想到以后起来,谢家再强,不至于吃人抢地。张家再弱,不至于变成鱼肉,任人宰割。强和弱,是永恒的,还是相对变化的呢!张家未来在哪里,短时间培养人才,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除了人才,这个世界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财富,财富才会让人产生尊严。

      想到钱,佑文莫名其妙的又忧心忡忡起来,这一次变故,这个家族能变卖的几乎全部变卖,栏中猪牛,仓中粮食。能换钱的都换成钱救治伤员,到如今,还有三个断了脚筋的婶婶躺在医院。虽然本家商量筹钱去省城做手术,或者干脆放弃治疗,反正年纪大了,瘸就瘸吧!但是佑文还是于心不忍,想再动用一些卡里的钱。

      银行卡里面钱取过一回,整整两万块。佑文不确定卡里还有多少钱,似乎里面是阿里巴巴的藏宝库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然而佑文明白,钱都是需要还的,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自己一个月工资,从三百多涨到现在六百多,撑破天也不可能上一千块,再动用里面钱,何年何月才能还清呢!况且还有佑武读书,自己不能节约的必要开支。

      佑文突然的明白,有钱真的好,是的,钱可以产生尊严。他的下半生,应该多赚钱,带着张家村所有本家兄弟们赚钱,有了钱,什么都会改变的。

      回来路上,佑文有些飘飘然起来,好像已经带着乡亲们赚了好多钱回来了一样。走到村口时候,张佑兵正蹲在路边等他。

      佑兵看见佑文,把佑文拉到僻静处道:“有个不好的消息,你知道谢正平有个堂弟媳妇颜金凤不,做妇女主任那个,这几天去乡里计x办把我嫂子给告了,我得到消息,可能这两天会进村抓人引产,怎么办呢?”

      佑文呆呆的想了半天,拉起佑兵道:“去村委会找支书忠叔吧!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找他了!”

      3张佑文和佑兵赶到忠叔家时候,刚刚好是吃晚饭时间。

      两个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忠叔家里有欢快的女孩子笑声,嘻嘻哈哈打闹声,佑文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提‘张佑文’三个字,一进门,看见翠花和谢丽丽在堂屋门口竹凉床上闹着笑着。

      翠花看见张佑文,嘻嘻哈哈站起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莫不是和丽丽有心灵感应,张佑文,你怎么知道丽丽在我们家呀!”

      张佑文脸刷的红到脖子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答,支支吾吾的半天才道:“我们找你啊嗲,找忠叔有事情呢!不不知道你们在家的!”

      谢丽丽脸也红了,脸上的惊喜慢慢的黯淡下来,甚至于有了一丝委屈的窘态来。

      张佑文不自然的从谢丽丽脸上一扫而过,看见她呛红的脸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睫毛长长的,淡淡的沾着眼泪,眉毛很细很柔,像淡墨精细的画在宣纸上一样悠远清秀,让神情充满了楚楚动人般怜悯,面若桃花后的羞涩。

      翠花大方的道:“不懂情趣,了不起了,丽丽,别理他,谁不知道他,虚伪君子,心里想一套,嘴巴说一套。我们俩就看着他找支书做什么,看他以后还有这么多借口。”

      佑文便不再说话,和佑兵默默的坐了下来。忠叔听到声响,走了出来,看见佑文佑兵,连忙拿出烟递过来道:“知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先吃饭,吃完饭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佑文和佑兵连忙把烟接了,也不点,放在手里把玩着。忠叔看着佑兵,叹口气,对着翠花道:“丫头泡壶茶去,都这么大了,来了客人还不知道礼节。”

      翠花站起来,看着佑兵和佑文,嬉笑着道:“他们俩还是客,奇了怪了,自己渴了不会拿瓢去水缸舀去。”边说边去厨房泡茶去了。

      堂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谢丽丽低着头不做声,张佑文木讷的玩那根细烟卷,佑兵一脸心事重重。

      忠叔对着厨房道:“没大没小的丫头,按辈分,两个都是你舅舅呢,亏你读这么多书,白花钱了。”说完看着两人,摇摇头又道:“喊你阿娘先上个菜,拿酒来。”

      菜很快上来了,急匆匆的几个家常菜。一碗辣椒炒酱,一碗苦瓜,一碗腊肉,一碗青菜。翠花刻意让谢丽丽坐在靠近张佑文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开两人玩笑,说了半天,两个人都没做声。

      张佑文和张佑兵一直闷头喝酒,忠叔倒多少,两个人喝多少,也不闪避客气。翠花感觉没意思起来,最后说了句道:“哎!丽丽,你知道我在省城看见谁了吗?我告诉你肯定不信,马路大,你想不到吧!”

      说到马路大老王,话题总算打开了,佑文挺关心的问了很多关于马路大情况,丽丽也好奇的问了起来。

      翠花道:“马路大晒黑了,像个黑炭一样了,日晒雨淋,黑了也正常,只是脱了皮,看起来挺可怜的。不过你们不要担心,他现在比以前结实了,壮实的像头牛一样,去我们学校,都说他像施瓦辛格,黑黑的脸,人家以为他是做安保特警工作的。”说完大家都笑了!

      忠叔也关心的问了句道:“我让他不要乱花钱,他有没有让你带钱回来?”

      翠花眉飞色舞的道:“佑文你猜他挣钱没有,佑兵你猜一下,丽丽你也猜一下,猜对了我喝一杯米酒,没猜对你们喝一杯米酒好不好。”

      佑文三个摇摇头,翠花便问佑文佑兵道:“你们俩现在多少钱一个月,我参考一下看看他是不是赚钱了。”

      佑兵老老实实道:“我天天加班最多也就四百五一个月,佑文以前和我一样,今年做了组长,有六百多。”

      翠花便道:“那你们三个先罚一杯酒我就告诉你们。”翠花阿娘张婶端一盆鸡肉走出来骂道:“死丫头,你说出来不就行了,卖什么关子,还罚酒,就你名堂多。”

      翠花看着阿娘,脸上得意洋洋的看着母亲道:“张婶张婶,辛苦你了,还有大餐呀!哈哈哈。”

      张婶做势要打翠花,听说翠花讲马路大,也坐下来听翠花讲下文。翠花就不说,坚持要三个人喝了酒再说。

      张佑文憨厚的笑笑,端起杯一饮而尽,佑兵更是不眨眼的喝了一杯。轮到谢丽丽时候,谢丽丽道:“我喝不得酒的,一喝就醉,酒精过敏。”

      翠花道:“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酒精过敏,你没喝过怎么知道酒精过敏,哦!我明白了,和别人就端杯,和我们几个老同学就过敏。亏我天天想着你呢!”

      丽丽被逼的没办法道:“真的,喝醉了就麻烦了,又哭又笑的闹,丢人现眼。”

      翠花道:“怕什么,都是自己人,有些话喝醉了才好说出口,我今天就想看你喝醉,不欺负你,我们俩碰一个,算公平吧!”

      翠花说完自顾自倒一杯,举起来看着丽丽,丽丽被逼的没办法,勉强的喝了下去。

      翠花才道:“马路大这么看起来真的赚钱呢!他叫我带回来两千块,才一个多月,自己还要开支,真的不错吧!”

      张婶惊呼的道:“不得了了,真的不得了了,这么多钱,顶家里一年收入了,那伢子,老孙头不知道会多高兴。”

      酒就这么热热闹闹吃了下去,酒这个东西真的有趣,不喝酒,都安安静静,喝了酒都热热闹闹,感情像打开的水闸门,轰然间就打开了。丽丽喝了第一杯以后,就没理由不喝第二杯了,喝着喝着就开始头重脚轻,满脸通红起来,最后就看着佑文,喊着佑文,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翠花拉都拉不住。

      翠花把丽丽扶楼上闺房以后,堂屋里总算安静下来。忠叔看着两个年轻人,一个阳光朝气,一个坚毅果敢,一个俊朗英气,一个威武内敛。虽然看起来都还青涩,但是骨子里,无意识中已经流露出未来之势。

      忠叔道:“佑兵,你嫂子和你哥应该没有打结婚证吧!我这边没有记录。”

      佑兵道:“还没有,准备今年过年回来结婚的。”

      忠叔道:“你嫂子哪里人,姓什么叫什么?”

      佑兵道:“江西人,具体我不太清楚,姓陈,叫什么我也不清楚。”

      忠叔点点头道:“小陈,江西人,出省了,有点麻烦。”

      然后自顾自喝杯酒,想了半天道:“你也不要怪村委会,职责所在,不报上去也不行,计划外生育,全国一盘棋在严查,我想小陈在广东那边也是躲着的吧!其实早应该把结婚证办了,就不存在现在这个状况。当然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说事后诸葛亮的事情,现在主要是找解决办法!”

      佑文问:“忠叔,那有什么办法能顺顺利利把佑强这个小孩生下来呢?你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忠叔摇摇头,自顾自喝酒,佑兵和佑文也跟着喝酒,等了半天,忠叔道:“办法嘛也不是没有,我说出来你们看看行就商量着办,不行,就提前把小陈弄出去,人只要不在红旗大队地界,就会相安无事。村里已经经不起再闹事了。”

      佑兵道:“忠叔,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就是,我们是相信你才求你出主意的,不会怪你!”

      忠叔慢吞吞试探着道:“事情我考虑了几天,觉得是好事,你哥佑强走了,小陈要是生下一男半女,以后清明重阳总算有个祭拜的后人。小陈还这么年轻,生下来就是对得起你们张家,人家仗义!所以你们不能要求她以后不成家不再生小孩。问题是佑强这个小孩子怎么办呢?你阿娘现在神志不清,带小孩是万万不能,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带。给小陈带出去吧!以后不敢说没有后爹什么折磨,就是能不能回来,能不能认祖归宗,都说不定。”

      佑文和佑兵十分敬佩的点点头,这些问题,他们两个确实没考虑清楚。

      忠叔道:“我考虑几天,这几天一直在考虑,当然,都是我自己想法,也是怕你有其他想法,这个问题,也是要先征询小陈意见,当然,还是要佑兵先点头。”

      张婶在旁边听了半天,急得不行的追问道:“你倒是说呀!都是我娘家人,说出来怕什么!”

      忠叔便痛快的说道:“我意思是让佑兵娶了小陈。”说完看着张佑兵,便再也不说话了。

      张佑兵一下子脸红心跳起来,手足无措的摸着脑壳,呆呆的不言不语起来!

      张佑兵想道:“娶了嫂子,可以吗?红旗大队人以后会怎么看自己,弟兄们怎么看自己,张佑强在地下怎么看自己,嫂子小陈怎么看自己!”

      想到小陈,张佑兵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那粉扑扑脸上,美如天仙的温柔,楚楚可人的神态来。

      4
       张佑兵和嫂子小陈婚礼异常的顺利,张佑兵直到和小陈肩并肩坐在床沿,还不怎么敢相信,感觉自己这几天就像云里雾里一样,那些觉得高不可攀的事情,一桩桩变成可行性的现实以后,精神上似乎因为过多的担心,猛然间出现了变现后的眩晕来。

      询问小陈意愿这个重任理所当然的交给了张佑文去说,张佑兵和张佑文在溪边商量了半天,把小陈所有能考虑的顾虑,不同意的借口,通通梳理了一遍,考虑了最佳的说服理由,并且两个人试探着演习了问答。

      张佑文向张家村动身时候,张佑兵买了一瓶酒,躲在小溪边的稻草垛下面远远的看着。张佑兵红着脸,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几次都差一点跳出胸膛,要爆炸开来一样。张佑兵大口喝着小卖部买来的劣质高度烧酒,想用它压制自己狂跳的内心。——————

      认识小陈,其实是张佑兵先于哥哥张佑强。那个时候三个人刚刚到了厚街南五工业区,天天在街上四次寻找工作。那天六点钟光景,太阳刚刚褪去火热的气浪,人群忽然间从各工厂门口呼啦啦的涌现出来,冷清的街面上,一下子变成熙熙攘攘,喧天惊地起来。三个人置身于人流中,感觉像海浪狂卷的三颗小树苗,孤独,孱弱,无助。他们此时已经用光了最后一块钱,不知道晚上吃什么,住哪里?

      人在绝望中是消沉的,痛苦的,渺小的!张佑兵猛然间看见对面工厂门口走出来一个女孩子,个子很高,至少在那一群女孩子中鹤立鸡群,身型很瘦,前胸特别挺拔,又不是特别丰满的肿涨,臀部圆润紧致,穿一条裸漆牛仔裤,衣服是草绿色宽厂服T恤,同行人穿起来猥琐土气,她穿起来就显的特别有韵味,感觉就像一缕温煦的阳光,照亮了张佑兵的消沉。

      张佑兵看她脸,是一张未施任何粉末的洁净的自然白脸,白的透着光晕,唇型特别适中,不妖娆俗气,带着天然的少女殷红色,眼睛带着文静,眼内黑的透亮,白的纯净。

      张佑兵呆呆的看着,来了半个月广东了,每天看着下班以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漂亮的女人也时刻见过,但是像今天这样令自己动心的人,真的是平生第一次看见。张佑强看见张佑兵发呆,顺眼看过去,也深深的迷住了,惊呆了。女孩子站在门口,几个小姐妹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她偶尔的笑一下,一开口,是两排闪着白光的整齐细牙。

      终于她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一转头看过来,张佑兵连忙低下头躲避起那道清冷的目光。张佑强却仰着头,摆正身子对着她看。那女孩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张佑强却大踏步的走了过去,走到她面前。

      几个小姐妹也注意到这个黑黑的强壮高个子举动,一起用防御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张佑强,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一眨眼功夫会抓了她们其中哪一个一样。

      张佑强露出温柔的笑容,特别的牵强,像对着一群小羊一样的狼。张佑强道:“我问一下,你们厂里招人不,我们有三个人,找了好多天工作了。”

      一个挺霸道的女孩冲着张佑兵道:“不招,招也不要你这样的坏人,满脸凶相,活脱脱流氓样子。”

      那个漂亮女孩子打量了一眼张佑强,不忍心的拉了拉那个没好气的姑娘。

      张佑强脸不红心不跳的舔着脸道:“我们不是坏人,你们看看我那边两个同乡,都是刚刚出来的老实人呢!”说完转身用手指着不远处佑兵佑文,然后又道:“是这样的,我们已经饿了几天了,你们能不能请我们吃一个炒饭,大恩大德,以后一定回报。”

      那个凶神恶煞的姑娘道:“看看,我说呢!就是骗钱的,走,莫理他们。”然后拉住几个人朝厂里走去。走到厂保安室那一瞬间,那个漂亮的女子转身走了过来,不顾后面几个人喊叫,递给张佑强十块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高高的围墙。

      拿着这十块钱,三个人炒了两份炒粉,蹲在路边吃起来。张佑强突然道:“那个女孩子是我的,你们不要和我抢,我发誓会是我的。”——————

      佑兵酒差不多喝完时候,远远的看着张佑文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张佑兵醉眼朦胧的看着佑文,迎上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说了什么没有?”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张佑文。

      张佑文叹口气道:“让你自己去,挺凶的说了一句,他自己不会问呀!”

      张佑兵酒已经上头了,酒壮怂人胆,便朝村口走去。一路上,不由自主的内心心虚起来,一直想着怎么样解释这个唐突,思量着去哪里躲一下把佑强小孩生下来。

      张佑兵看见小陈,心里是忐忑的,眼睛看着地面。张佑兵道:“嫂子,佑文是我派过来的,你不要怪罪他,那个事情是为了保孩子的权宜之计,我也是没办法。”

      小陈道:“权宜之计,你当我是什么,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以后怎么见人。”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张佑兵像犯错的孩子,把头低低的垂下去。

      没有风的午后,张佑兵感觉气温骤然的升了上来,全身莫名其妙的燥热,酒精变成汗流浃背的汗水流了出来,酒瞬间便醒了。

      酒醒了,张佑兵脸开始红了起来,由红慢慢的变成白色,由白色慢慢的又变成红色,火辣辣的,滚烫滚烫的。张佑兵想:”哥哥尸骨未寒,自己竟有了这样的想法,真的是畜生,畜生不如的禽兽。“

      小陈道:“你说实话,是你自己意思,还是别人意思,你是因为喜欢我要娶我,还是因为你哥小孩娶我。”

      张佑兵沉默了下来,他思考着,矛盾着,一咬牙道:“最初是别人意思,然后变成我自己意思,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娶你,当然小孩也想亲自照顾。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衣冠禽兽!”说完便哭了起来。

      小陈看他哭完了,道:“那就结婚吧!”

      然后走进房里去了。

      张佑兵一下子傻了,他以为听错了,以为自己在做梦,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后面的事情完全出乎张佑兵意料,弟兄们都很高兴,结婚证因为有忠叔托了王书记帮忙,办理的也相当顺利。计生罚款虽然免不了,张佑文一咬呀!去卡里又拿出来一万块,也顺利的解决了。婚礼因为大肚子不能拜堂,所以一切从简,况且小陈也没有办婚礼的要求。

      婚礼虽然说不办了,得信的张家村本宗,从下午开始自发的放鞭炮道喜来了,开始张佑兵杀了两只鸡,还没有做熟,鞭炮便铺天盖地,轰轰隆隆的响了起来,一时间,红旗大队热闹非凡,比正儿八经办婚礼的人家还要热闹。

      最后谢家村的谢水仙婆婆也颤巍巍的来了。

      谢婆婆用手抚摸着小陈的手,看着笑着,一个劲夸着。

      谢水仙婆婆递给小陈一个用红纸包的红包,小陈推脱着不愿意接受,翠花便偷偷的告诉了小陈谢婆婆的故事,小陈哭了,抱着谢婆婆,任由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翠花举着学校借来的傻瓜相机,偷偷的抓拍了下来。那一刻,翠花也感动的想哭!

      ”这个世界如果说有爱情,除了用一生的等待,还有什么更让人感动的。但愿这一对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翠花在心里想着。

      在悲哀的接连的丧事后,红旗大队终于迎来了一件大喜事,一件让所有张家人都兴高采烈,振奋人心的大喜事。

      虽然从此以后,因为打工原因,外地媳妇越来越多,小陈却是真真正正的第一个外地媳妇,破天荒的第一个外地媳妇。

      5张佑兵手足无措的坐在小陈旁边,他不敢斜视,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小陈穿一件火红色薄衬衣,红的耀眼,红的发烫。小陈的身上发出微微的香气,带着眩晕的迷茫。

      这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婚礼,熏黑的木板墙壁上,被彩色的花格塑料膜重新装裱了一下,没有衣柜,没有电视,没有任何新添置的嫁妆,一张十几年前的老木床上,铺着一床竹席,席子上是一床发黑的单面被。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静坐着。中间始终隔着一拳的距离,既不近,也不远。张佑兵明显感觉到那份从未见过的温柔,朦朦胧胧的散发着妩媚,像蚂蚁慢慢的爬走在背上,慢慢的,细细柔柔的爬着,牵动着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有触感的细胞。

      小陈悠悠的道:“睡觉吧!你喝醉了没有?”

      张佑兵道:“好,睡觉。我没喝醉,想喝醉来着,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醉。”

      小陈看了一眼张佑兵,张佑兵呆呆的,带着木讷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睡觉的问题,身子却不知道怎么样入睡。笨手笨脚的带着没见过的傻笨和呆板。

      小陈道:“帮我脱衣服呀!肚子太大,不太方便!”

      张佑兵道:“脱衣服,从哪里开始,我……我!”

      然后便开始用发抖的手,准备把小陈前胸纽扣解开起来。手不知道是因为喝酒原因,还是恐惧,竟然在靠近小陈前胸的地方再不能往前伸。

      佑兵感觉到她的心跳,同自己一样剧烈的心跳,两只小白兔上下的跳动,和隆起的腹部的胎动。那几枚小小的,黑色的纽扣,就像两扇门一样,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内是桃花源,门外是三姓湾;门内狂风大作,门外是艳阳天;门内是一望无垠的芳草地,门外是龟裂的三伏天。

      小陈突然的拿住了佑兵手,压在自己两只小白兔的空隙,轻轻的压着,抚摸着。小陈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双手的抚摸,带着笨拙,带着僵硬,如影随形的随着自己意念移动。

      张佑兵如梦如幻,如痴如醉。他看着小陈纽扣一颗颗解开,白的发着光的柔软肌肤一寸寸呈现在自己面前,散发着浓郁的丁香味,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地方,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他不由自主的吻了起来,忘乎所以的兴奋和激动。

      小陈的手带着滚烫的热,温柔的滑,软嫩嫩的似乎一个漩涡,把张佑兵拉扯进去,晕头转向的找不到东南西北,张佑兵感觉自己就是一颗小白菜,或者腊月红,丢进烧开的油锅,一瞬间就软了。弹出来的稠汁啪的一声,打在小陈的脸上。

      那是一种如过山车般的体验,如果说以前隔三差五的春梦是一种美好,此刻就是一种自由自在的飞翔;如果说春梦是酒足饭饱以后半躺着的回味烟,此时此刻却是吸食鸦片烟后的飘飘欲仙。

      两人躺在床上,张佑兵用手抚摸小陈隆起的肚子,侧耳倾听那个小生命的胎动。他很满足,虽然前路迷茫,只要有了小陈在身边,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了。

      张佑兵道:“谢谢你,给了我一切!”

      小陈侧卧着,背对着张佑兵道:“我记得前年这个时候,我刚刚从工厂下班出来,有个傻子痴呆的看着我,眼光火辣辣的,远远的让我心神不宁,我寻过去时候,那个傻子却羞涩的低着头。”

      张佑兵想笑,又笑不出来,他叹息道:“你为何不吱声呢!哪怕给我一个暗示都好,不过现在也不遗憾了,我很满足。”

      小陈道:“没有遗憾,哪有美好,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一颗贞洁的心了。从此以后,我是你的,身心都是你的。我不需要你同我一样贞洁,我允许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只要你的心属于我就可以了!”

      张佑兵急切的道:“我发誓,我……”他的嘴被小陈用手挡住了,小陈平静的道:“我不能不让你报仇,我只是害怕仇恨会填满你的胸膛,你要报仇就需要势力,你已经答应走你哥的路,你假如不花天酒地,随波逐流,是震服不了那帮人的。答应我,以后活着回来,不要陷入太深了好吗?”

      张佑兵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也在思索以后的人生,以后的路怎么走下去,自己有可能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回来吗?仇人是谁?向谁报仇呢!张佑兵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心烦意乱。————

      张佑文的啊嗲张保图病情加重了,他三次深夜一个人跑到黑弥溪胡三婶子的坟前,瘫坐在土堆边大声哭泣。张佑文说完了该说的话,劝完了该劝的道理,张佑文此时才感觉到真正的负重,如背石登山,一步重于一步,山顶却遥遥无期,山路崎岖荒芜,没有人能够帮忙,没有地方可以歇息,甚至于找不到上山的路,只有越来越重的负担,越来越急迫的形式。

      他不知道能向谁倾诉,也许倾诉能让自己心安一点,他经常这样想。他却找不到能够倾诉的人,他想过无数次,内心寻找过无数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人。说了能怎样,说了也没人能够帮助自己。不说又如何,至少在别人眼里,自己是男人,真真正正的苗家汉子,他的内心无论如何还不想就此认输,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未来的希望。

      三个断腿筋的婶婶来过几次,走路一瘸一拐,神态木讷而消沉!她们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口出怨言,有时候张佑文都希望他们痛痛快快骂人,放泼,索赔,但她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于都不愿意拿碗吃饭。她们来张佑文家时候,是午后,天气刚刚下了一场雨,三个婶婶劝了一下张保图,说了一堆胡三婶子可怜的同情话,说到胡三婶子性格怎么样好的时候,有一个婶子竟然流出了眼泪,哭出声来。

      她们走的时候,特意过来感谢张佑文,说到两万块钱时候,竟然说道:“真的是一个厚道的孩子,像胡三婶子,样子也像,清清秀秀,白白净净。仁义呀!不是你那两万块救命,我们三个老家伙,都随胡三婶子一起走了,真的感谢你救命之恩。难为你这么年轻,就背这么重的债务,何年何月才能还清呢!”说完不住的摇头叹息。

      她们走了以后,张佑兵心一横,又去银行取了两万块出来,把钱交给大伯保奋,商量着让大伯再出面开一个家庭会议,让大家都想一点办法把三个婶子腿筋接好。

      请巫到底是最后办法了,再不行,只能强行把张保图送县城精神病医院了。巫婆是个黑嘴唇的中年妇女,人干干瘦瘦,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眼皮似睡非睡的低垂着,睁开的一瞬间,眼睛带着寒冷的光射了出来,让人看了浑身不寒而栗。

      巫婆是五十里外的李家村请来的,姓覃,守寡十几年了,一字不识。前年夏天的中午,突然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神上身了。神上身以后,覃寡妇会说官话了,能画符了,更能通阴阳两界,预知除当事人外无人知道的隐秘事来。覃寡妇在方圆几十里便一下子火了,请的人络绎不绝。

      张佑文家堂屋香案摆好以后,巫婆用红布包了一木升米,巫婆用手抚平以后,把红布拿掉,认真的看米上面的纹络走向,然后点纸烧香,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开始四肢抽搐,摇头晃脑起来。

      张保图三父子跪在巫婆的旁边,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都在屏息的听着。

      覃巫婆开口道:“王母娘娘下凡来,玉皇大帝下凡来,十八层地狱阎罗王开门来,弟子虔诚求上仙帮助,阎罗王开鬼门,提出胡三妹,提出胡三妹。”

      覃巫婆向张保图父子三人伸出手,旁边有人连忙道:“快点拿利是,没利是神仙阎罗王不开门。”

      张保图连忙掏出十块钱放在覃巫婆手中。覃巫婆拿着十块钱,又开始呼唤上仙阎罗王开门,喊了半天又伸出手,张保图又放十块钱过去,覃巫婆又开始跳起来,声嘶力竭的求上仙阎罗王帮忙开门提人。喊了半天,又伸手过来。

      张佑文摸出一张五十块的钞票递过去,这一次覃巫婆开始说话了,覃巫婆变成胡三婶子的声音道:“相好的,你天天哭哭啼啼干什么,吵到我了。”

      旁边围观的人和张保图都吓到了,张保图知道,胡三婶子只有在私底下没人时候才会喊他‘相好的’,还有那个声音,真真切切的胡三婶子。

      覃巫婆道:“阎罗王已经恩准我投胎了,这个月底就去了,是一户好人家,你可千万不要再哭了,再哭就会把我送回来,名额好不容易。我走的时候,让你好好的照顾我两个儿,你天天这样疯疯癫癫,两个儿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呀!”

      张保图哭着道:“冤家,三妹子,我再不敢了,我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一个人孤单,睡不着觉,你走以后我天天睡不着觉,我也不想这样呀!”

      覃巫婆道:“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找一个陪床的吗?你要帮我看着文儿,替我抱大孙子,帮我看着武儿,他前程大着呢!等他考上大学时候,你带他们兄弟到我坟前烧点纸报个信。”

      说完覃巫婆躺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又开始抽搐,眼神散漫空洞,双牙紧咬着,发出凄切的肉麻的'滋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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