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celiacici

25、桂花糖

　　翌日一早，便遣使者带了信物去北狄交涉，约在末时于关外的小盘石城和谈。仲堃仪按着孟章说得，命人备了缎绸米豆杂粮，将守城的种种交托给了苏严，便亲自替孟章更衣。
　　孟章举了手让仲堃仪系腋下的系带：“执明给的那些缂丝、云锦在何处？”
　　“瑶光。”
　　“命人送来吧！”孟章扶着仲堃仪起身，平举了胳膊让他给系腰封腰带。
　　仲堃仪勒紧了腰封，见孟章如此单薄便皱起了眉。
　　“今日谈罢便可以此为礼，缔结盟约。”
　　仲堃仪扶他坐下，将一头青丝盘起来簪了桃木：“志在必得？”
　　孟章在铜镜仲微微一笑，仲堃仪在他身后一阵心猿意马，赶紧去钳了些火炭装进袖炉里道：“左右小盘石城离紫荆关也不远，便令小齐在关内待命罢！”
　　孟章点了点头，知仲堃仪仍有些放心不下，接了手炉顺势牵了仲堃仪的手轻轻摇了摇。这哄孩子般的举动却教堃仪十分受用，笑着替他披上狐裘便一同出发了。
　　带着通晓胡语的几员精兵提早来到小盘石城，便在驿站里等着。炭火烧得噼啪响，孟章窝在羊皮毯里翻着一卷书，仲堃仪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他身侧。不过一炷香功夫，前来谈判的胡人便都到了。介绍一番，那几位高鼻深目棕发戴着兽皮帽的皆是部落首领，进来便都解了蹀躞以示诚意，只是看到仲堃仪脸色都不大好。
　　孟章也不说什么文绉绉的客套话，让人将胡语写的文书递过去，言简意赅地说了和谈条件——若是北狄能停止骚扰边境，则夺权后，钧天将开放互市。每年一次大市，每月一次小市，大市七日，小市三日，北狄牧民以牛羊、皮张、毡裘、柴草、木材等向汉民换取粮米、布匹、耕具等，可由官府派遣参将守备官驻扎集市主持交易，可于边邑就近开市，使得沿边的两族军民各获其利。几位首领听了翻译过来的话，脸上都是欢喜，只讨价还价说，能否在头两年免去税银，孟章瞧仲堃仪，仲堃仪点了点头，孟章便道，免去税银可，还可先送一批锅釜以及布匹以表诚意。那几位首领见孟章如此爽快，便道可支援一万骑兵，助他们攻陷都城。
　　这便谈妥了，各自回去写文书，约定三日后再详谈诸事便就散了。仲堃仪也未料到此番如此顺遂，不但可免忧窃犯，还可得一万精兵。
　　孟章听他夸赞，倒是不以为意：“听闻他们兄弟分家，锅斧都要一分为二，这寒冬腊月的，若非不得已，何必虎口拔须？即便和谈不过是权宜之计，也能拖延些时日。”
　　仲堃仪见孟章又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便觉着可爱得紧，骑在马山将人搂进怀里，春风得意。
　　两日后，执明赠的缂丝、云锦、夏布、花带便都到了，仲堃仪挑挑拣拣一番方命人包起来。到了约定之日，仍旧在小盘石城相见。交换了加了各自加盖了印章的文书，送了布料与锅斧，接收了那一万骑兵。
　　归来时后安顿好骑兵，召集诸位副将、苏严商议了攻城对策已是日昳，仲堃仪又马不停蹄地去关城寻齐之侃议事。
　　吃过饭被苏严扶着回到房里，恰见着隋音、隋安姐弟俩在收拾一沓布料。浓绿的丝织提花锦缎在灯下宛若游走的龙鳞。
　　“这哪儿来的？”孟章坐到椅上瞧他们忙活。
　　苏严虽见过世面，却也未瞧过如此工艺的云锦，忍不住上手摸了把，赞不绝口。
　　隋音瞥了苏严一眼道：“殿下让我收着的，从天权国主赠的那些里拣出来的。”
　　“留着做什么？”照孟章的意思，全给了胡人便是，带着很是累赘。
　　“殿下说……”隋音又瞥了眼苏严，“说太子妃着绿沈格外俊秀。”
　　孟章一愣，他平日里素雅惯了，惟一一回着一身浓绿，便是在大婚之时。
　　苏严只道仲堃仪太过讲究，并不知此中缘故，瞧孟章愣在那儿面红耳赤，方觉出些不妥来，又不愿多问，说几句便走了。
　　隋音、隋安收拾停当，伺候孟章更衣躺下后也都退了出去。
　　仲堃仪匆忙赶回来时，已是亥时，本不欲扰孟章清梦，可又忍不住想瞧他。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却正见着油灯下孟章窝在床上偷吃桂花糖。
　　仲堃仪哭笑不得地上前拿斗篷兜住他：“这是现下吃的？”
　　如今尚在喝汤药，又嗽喘未愈，分明是忌甜的，可清淡了这些时日，辗转反侧间便想起那坛子桂花来，这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哪知竟被仲堃仪逮了个正着。
　　“当时舍不得吃，想着等你回来。”
　　这原是实话，可此时说了倒像是开脱。
　　仲堃仪心下一动，仿若又将那生离死别经历了一回。叹了口气，他又能拿孟章如何？含着都怕化了，哪敢有一句重话？
　　只瞧了瞧那亲手腌制的桂花糖：“可甜？”
　　孟章赶紧把坛子递过去，仲堃仪却不接，一低头舔上那犹沾着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