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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搦战 ...

  •   孟章与仲堃仪赶到时,那火势已止不住了,只得待它烧尽了自行熄了。浓烟滚滚,呛人得很,仲堃仪唯有拉着孟章退后。
      跟前是火光烛天,耳畔是聚讼纷纭。
      孟章立于那处,只觉着好不容易聚起的暖意又都散了。
      这粮车是他说停放于相隔两端损毁最轻的民宅的,便于两头取用,也防着万一走水了至少能保一处。这火起得诡异,分明雨方停,周遭都湿着,要烧成如此气候并非易事,且这两处粮仓都各有三人把守,巡岗放哨的也有十人,谁又能想到会挑着这生火做饭全都醒着的时候生出这等事来?
      仲堃仪阴沉着脸,命即刻点兵,果不其然,恰是那看守粮仓的六人不见了踪影,马少了两匹,那蹄印指的是来路。士兵们又都交头接耳。细作?可不就是细作!但这把守粮仓的都是百长随意点的,哪那么凑巧,偏这六人当值?且马只少了两匹,或是那细作混在六人之间,或是另有其人,死不见尸的,都未可知。
      艮墨池与几员副将一时间也都愁眉莫展,失了粮草,这本就士气低迷的他国之军,如何能与那威名远扬的定关铁骑决一死战?
      “整军集合。”仲堃仪取过边上兵士手里的火把,掷地有声,“取地图来。”
      说罢,便踩着泥泞登上空旷处的土坡。
      须臾后,兵士们都挤在那土坡前,只听着火把噼啪烧着,千万双眼都瞧着仲堃仪,待看他如何行事。
      仲堃仪命二人举着那地图摊开,捡了根树枝一点道:“便是此处”,随后又指着北境太行山脉的一处陉道:“太行关,关定铁骑所守之处,距此五十里,即刻启程,不逾半日便达。”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仲堃仪打的什么算盘。
      “你等皆是天权子民,此番出征并非本意,落得如此窘境,我难辞其咎,若谁想脱身,赠骡赠马,概不追究。”仲堃仪目光如炬地扫过一张张隐在夜色中的脸,“余下的,随我闯关!抢粮仓,夺城池,年节便可归去团圆!”
      说罢命人将自己粮袋拿来,分给诸位副将:“此是我懈怠之过,你们饿一日,我便饿一日!”
      那几员副将都是仲堃仪一手提拔的,先前得了许诺,若能替他夺回皇位便得高官厚禄,听仲堃仪这一席话,更是心头大震,捧了粟米半跪道:“誓与殿下同生共死!”
      那些个兵士瞧瞧身上穿着的一两枚打孔烧饼,心知这一片既无粮仓也无驿站,若真走也是走不远的,便也都跪下发誓效忠,高喊声穿云裂石,一时间士气大振。
      仲堃仪的目光越过黑压压跪着的兵士,落在唯一立着的一人身上。夜幕笼垂,透着妖冶的暗红,星月无光,那人眼中却依旧霞明玉映。
      纵有万人马首是瞻,也不及一人死生契阔。
      收拾停当,举着火把连夜出发。战车轮上都绑了铁链,以免陷入泥沼,也防着山上积雪。无了那些个粮草辎重,行军倒快了些许。原本驼运辎重的马和骡子轮着骑人,那些个战马却是不惊动的,留着体力。
      仲堃仪原想将火器请出,仍旧让孟章坐那马车,孟章却压着咳嗽道:“你若将我视作肱骨便罢,若将我视作后宫嫔妃,我便上那马车。”
      仲堃仪无法,只得由他去了,只并肩骑行,时不时拿余光瞥着。
      “太子殿下可是觊觎我粮袋?”硬被仲堃仪让了外衣的孟章拍了拍马鞍上挂着的行囊。
      仲堃仪笑了,知孟章怕他绷着,也瞧那马鞍道:“还未说那是什么。”
      出发前,孟章令那探子将从慕容离那儿要来的一个颇有份量的麻袋系在了马鞍上。
      “饵。”
      仲堃仪知道,孟章这话说半句仍是疑心军中尚有细作。
      “也罢!到时便听你差遣!”
      这些时日要不是他同床共枕地看着,孟章真恨不能夜夜都在那儿琢磨排兵布阵,这虽是初战,可仲堃仪却笃信孟章能出奇制胜,一同力挽狂澜。就算不如人愿,也能落个死则同穴,终究对得起当初那一杯合卺酒。
      天方破晓,彻夜未眠的五万大军已行至盘似羊肠的山路,抬头便瞧见那羊肠坂上的青石叠垒的城池,仿若倒扣的碗,这城池一亩不到,曾也是天璇将士镇守之地,如今却已如那村庄般被废弃了,孤零零地望着太行之巅。
      “这碗子城向北便是横望隘。”仲堃仪拿马鞭遥遥一指。
      顺着看去,太行绝顶,白云孤飞。向下,是悬崖峭壁,沟深谷壑,朝霞万丈倾泄而下,却照不到那一条连接着古道的暗无天日的蜿蜒。天璇的关楼便岿然屹立在那陉道上,仿若从天而降的斧,将要冲去路拦腰截断。
      “入得那太行关!便可得粮饮水!”仲堃仪冻得嘴唇发紫,可话语中仍是方寸不乱,“背水一战,都听命行事,胜败在此一举!”
      一夜未合眼的兵士们盔甲上都凝了露水,被山上积聚的寒意冻得四肢冰冷。身子虽疲惫,却都因着仲堃仪的话而昂首阔步、发奋蹈厉。事关生死,谁无亲眷在家翘首以盼?吃了仅剩的干粮,加紧了步子,往下望去,峭壁中断处,两山对峙如门,当真是鬼门关。
      行至半山腰较开阔处,孟章勒马道:“兵分四路!”
      仲堃仪便传令下去,按着孟章的指示,四员副将带着火器与各自兵士分头埋伏于丛生的顽石之后。这方看清下头分上下两层的关楼门洞上赫然写着“太行关”三个大字,跟前竖一石碑,不知刻了什么。
      仲堃仪送孟章到下山的小径前,将一面黄旗插在他马鞍上:“切勿冒进,若有什么,挥旗为号,我定保你周全。”
      路陡,孟章下了马,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仲堃仪愣了愣,孟章已牵着马磕磕绊绊地走在前头。
      方才那一笑,梨涡微现,眉舒目展,霎时间冰雪消融,风清日暖。
      那是从未见过的模样,仲堃仪真恨不得历时拦了他去路,可此时最不该儿女情长,纵有万般不舍,也需留待日后再叙。
      一切准备停当,蛰伏着静候军令。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孟章终是带着那一小队骑兵出现在了曲折的陉道上。
      先前远望,尚未觉着如何,如今立于这森然关楼前,方有若怒臂当车之感。历来的咽喉之地,尸骨成山铸就的暗无天日。
      孟章脱了已无那人余温的外衣,露出一身轻甲。微一颔首,为首二人便用长戈挑着那麻袋里的盔帽铠甲至城楼前耀武扬威地挥着,后头的兵士全都于马上敲打着兵器喊话:“裘振尸骨可收?”
      那于关楼上放哨的兵士瞧见这动静,惊得赶紧去关内通报。
      于半山腰上目不转睛望着此处动静的仲堃仪瞬间握紧了刀柄。等,唯有等,他是该相信孟章的,可此刻他却比亲自上阵还要忐忑不安。这关定铁骑是当年与天璇国主陵光交情匪浅的裘振一手带出来的,裘振因着与瑶光一战,客死异乡,只得在这太行关前立了个衣冠冢,碑上满是书不尽的悲凉。如今被这般挑衅,即便不看在国主面上,也因着这出生入死的情分而无法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队人马便自关门内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却也只数十人,为首的是个虬髯伟干的副尉,弯刀一指,声如洪钟道:“来者何人?”
      孟章于马上漠然视之:“慕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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