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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炊烟袅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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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里鼓车上的小木人又敲了次鼓,这一日已行了近四十里路,可偏在此时又下起了雨。
孟章的咳嗽声仿若一根根刺钉在仲堃仪心上,穿着先前老渔翁给编的斗笠蓑衣,雨是挡住了,可寒意却钻进骨子里,肆无忌惮地侵蚀元气。他把仲堃仪给他找的马车让给了那些个火器。受不得潮,虽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但湿气仍能渗进去。
抬头遥望东南,这几日天璇与钧天的联军就该到达天枢边境,可这五万军士因着连日的翻山越岭,人困马乏、士气萎靡,时不时便有体力不支的倒于泥泞中,被扶了驮在马上。
幸而夜幕降临前,黑云倾动之下现一处村落,走近了瞧,才知是废弃已久的。这原该是天璇子民的住处,或是因着不堪忍受北狄的抢掠才都迁入了太行山脉以内。虽然留下的大件家什大都因着受潮而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但那木质架构铺了砖瓦的房屋尚可遮风挡雨。
风餐露宿了几日,好不容易遇到这一处,便决定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前往天璇边境。精疲力竭的兵士们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寻了落脚处,接了雨水各自在屋檐下生火煮野菜汤,解了穿孔烧饼扔进去,难得吃口热的。
“怎不用井水?”孟章坐在铺了仲堃仪外衣的床板上,瞧他蹲那儿打火镰生火。
隋音、隋安都摘野菜去了,副将与艮墨池在隔壁生火,这一爿废旧的屋里便只余了二人。
“这一片偶有酸雨,无井盖,怕不干净。”
孟章闹了个脸红,心道自己久居宫中,竟连这些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灶膛里便传来“劈劈啪啪”的动静,仲堃仪见向来少年老成的孟章瞪大了眼瞧他动作,不禁忍着笑招了招手。
孟章端详着仲堃仪翻出来的长两尺半的竹竿,那竹竿竹节间打通,只在最后一节竹节上用钉子钉出个小孔。
“火筒。”仲堃仪端起那竹竿用小孔对准火源,吹另一端,火门里的柴火便越烧越旺。
孟章接过了,学着仲堃仪的模样坐矮凳上对着火门吹。那鼓着腮帮子憋红了脸的模样,令正往锅里抓了把粟米的仲堃仪“噗”地笑出声来。
孟章剜了他一眼,接着吹,虽偶因着用力过猛呛上几口烟,但片刻后便得了窍门。仲堃仪怕他累着要替他,孟章忙得灰头土脸的,却不答应。
于是一个吹火续柴,一个舀水熬粥。炊烟袅袅,雨声渐消。
仲堃仪忽就生出二人不过是寻常夫妻的恍惚来,若真能过这恬淡日子,江山不要也罢。可他生来便身不由己,如今更是背水一战。孟章亦是如此,若未当这太子妃,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正想着,背着篓子穿着簑衣的隋音、隋安便回来了,见二人亲力亲为的都大惊失色,仲堃仪与孟章却都不以为意,只是换了隋安帮着吹火,孟章与隋音一同洗了野菜,挑捡一番扔进锅里。
金黄的粟米配了碧绿的野菜,掰了一小块硬盐丢进去,虽有些涩口,但也比前些时日只啃干粮强得多。给隔壁送了几碗,四人便将余下的分了,只那可怜的几丝鹿肉干,都被仲堃仪拨在了孟章与隋音碗里。
推来推去,仲堃仪终是就着孟章的碗喝了一口,孟章这才作罢,却又发现自己碗里沉着好些胡麻。
这些时日水喝得少,又无油水,加之秋气燥,便有些不适,这胡麻补血明目,祛风润肠,也亏仲堃仪想得周到,可他自己碗里却是没有的。
饭后,孟章撑不住小憩片刻,醒来便见着燧石上的火花蹦到闷杆子上,仲堃仪将火苗吹灭了,盖上手里铁桶,只留一道缝,这便是火折子。
“怎一刻也不闲着?”话里便有些责怪。
“有备无患。”心里似灌了蜜。
正说着,那前几日便遣出去的探子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报说天璇、钧天那二十五万大军已自西北门户攻入天枢边境,一路势如破竹不日便将直捣王城。
“撑不了多久,须得即刻动身。”孟章这般说着,又向那人道,“要你向兰台令讨的可讨到了?”
“都在马上。”
正要命人取了来,忽听外头惊呼道:“粮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