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莫问殊途

5、扎克瑞利安

　　少女只身一人来到扎卡图——腐尸与白骨的王国，丛生的荆棘为她分开道路，没有魔物阻挡她的前行。少女唯一的信仰是知识，她相信王座和王明了她的决心。
　　无头的夜枭高歌着为她引路，少女在那条鲜血和白骨铺就的道路上走了三天三夜，但她不饥渴也不疲惫，尽管她此前已经跋涉过数万里的路途。
　　在第四天的黎明，第一道曙光穿破夜魅树的枝桠照耀在那片魔物支配统治的土地上，少女看到了王座。

　　圣者唱着颂歌，歌颂着那位至高女王的功绩，他的俘虏低垂着那颗高贵的金色头颅，似乎也在一同祈祷。有人高歌，有人哭泣，众生百态，却都行着跪拜之礼。这是一年一度的至圣日，纪念扎克瑞利安——扎卡图灭亡之日。
　　教会说每个人在祈祷时都应忘记身份和骄傲，在跪拜时人们都是平等的，因为在至高神眼中我们都只是他贫贱的子民。但是图林没有信仰，他不跪拜任何神灵，他的王位不是神的恩赐，他的王道由鲜血和死亡铺就而成。所以他端坐在王座之上，安然享用圣者和愚民们不赞同的眼光。没有人敢公开质疑他，那些被长枪刺穿的林立尸体宣告着反对者的下场。
　　自图林登基以来，那些自诩的正义之士就前赴后继地试图刺杀他，他们中有平民有骑士有贵族的仆人也有至高神的侍奉者，没有一人能伤到他，在战场上也从未有人有能力伤到他，除了盖因。
　　图林低头看向脚边的盖因，他的死神被锁链禁锢在他的王座边，赤裸的背部弓成一条曼妙的弧线，肌肉紧绷的白皙皮肤上遍布鲜红的鞭痕。层叠绽放的血色花朵，与金色的日光交相辉映。
　　图林向前倾身，在那此起彼伏的颂歌和祷告声中他的声音只有盖因能听到，“他们叫你光辉之棘是吗，我的黑死神。”他摩挲着盖因肩胛间那长枪形状的烙印，“你是你的王国的奴隶，为什么不愿意成为我的？”没有回答，当然不会有回答，图林只是着迷于这种没有回应却能感受到对方气息的感觉。他一向厌烦聒噪，虽然他相信盖因不会是个多话的人，但是寂静更好，他能更直接地感受他，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从动作、气味、眼神，还有更深入的，他暂且还没有对他做的。
　　如果不失去所有，他怎能理解他的全部。如果不完全地破坏他，他怎么才能得到他。

　　盖因一直是虔诚的信徒，就算不能说话他也照旧祈祷，他在心里默念祷词，一遍一遍，然后那些晦涩的圣言就能帮他找回昔日荣耀。赞颂至高神和圣女王让他重获力量和尊严，他一直是俘虏，但不是那个黑心王的，也不是他覆灭的王国的，尽管他为了那个国家血战沙场不辞身死，但在那些之前，他是他背上烙印的俘虏。他为神圣的荣誉而战，为神秘的预言而战，为那位至高女王的安眠而战，这是他和他家族存在的全部意义。但盖因仍然憎恨那个男人，那个屠戮了十二座城池，焚毁了西格玛王都的男人，那个在斩首的号角声中狂饮豪宴的男人，那个剖开孩子尸体就为了看到他愤怒的男人。盖因或许是死神，是凶手，但那个男人是疯子，他的疯狂是血色的，胜过深红之境被诅咒的土地。
　　当黑心王的匕首贴上他的咽喉时盖因一度以为他要杀死他，但他没有。那个疯子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又缝合了它，盖因失去了声音，但对于他来说声音从来不是必需品，只要他还有眼睛和手脚他就能战斗，只要还有心和灵魂他就能祈祷，若有一天他将死去，必定是作为战士血染沙场，而不是像一个奴隶在国王脚边苟延残喘。然而锁链是坚固的，坚不可摧，黑心王用乌尔钢打造它，传说除了圣女王斩杀魔物的宝剑，世上没有武器能毁掉它。那把唯一能斩断束缚盖因枷锁的圣剑却早在数千年前就不知所踪。
　　如果他的长枪在手他就会用它刺穿图林·费登堡的胸膛，挑出他的心摔在地上，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是黑色。然而他没有，他不能，他只能忍受黑心王的手在他肩胛和颈间流连，那个疯子抚过的地方像着火一样生疼，比那些尚未痊愈的鞭伤更加炙热地燃烧。他想着西格玛的人民在大火中经历的是否就是这样的痛苦，然后因为自己遭遇的微不足道的痛楚感到愧疚。
　　最能伤害盖因的并非□□上的折磨，他相信费登堡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在对他行刑时总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所以他会说那些充斥情爱的字眼，所以他会在他面前把剑插进无辜的人的身体。
　　盖因从未顺服，而这正如那个疯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