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恶”和养孩子的夫夫日常》凉拾柒

33、同学（11）

　　呼啸的寒风无情地拍打着三人的脸颊，叶寻和翡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真，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陈真的啜泣声。
　　“爸爸，妈妈，莹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陈真泣不成声，清秀的脸庞上布满泪痕，指尖深深地陷入冰冷的泥土里。
　　“陈真，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公平。就像我和翡，我们的爱情并没有碍到旁人，但是却遭到人们的嘲讽和挖苦。可即便如此，我们也未放弃我们的爱情，哪怕它不被世俗认可。”叶寻眼神空茫的望向远方的天空，近乎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翡走到叶寻身边，轻轻地揽过，让叶寻将头靠到自己的肩上。
　　叶寻看着哭泣不止的陈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跟翡在一起后，两人共同度过的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两人的关系被曝光的那段日子里，小镇上的店铺都拒绝招收两人。因为乡下小镇里的人们，思想都较为保守，坚守着老人传下来的话——同性恋就等于得艾滋病。而除“恶”这项工作是没有酬劳的，但赶往各个地方却是要路费的，两人仅有的积蓄已经不足以维持生活。
　　翡不忍心叶寻吃苦，再加上叶絮还小需要大人陪。于是每日起早贪黑的去临镇搬砖，却告诉叶寻自己是在临镇找了份辛苦但薪酬高的工作。信任翡的叶寻自然没有怀疑，于是每天在家带叶絮做家务，等待翡回家。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有一天，翡人事不省的被人抬回家，把家里正在烧晚饭的叶寻吓得不轻。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翡拼命搬砖赚钱导致过度疲劳，以致陷入昏迷状态，只要休息一段时间便好。叶寻向送翡回家的工友一一道谢，心里却一阵后怕，万一是在马路上突然晕倒，自己还能再看见翡吗？
　　也正是因为这样，叶寻坚定了要搬家的决心。虽然舍不得这座生活了许久的小镇，但只有搬到陌生的城市，两人才能找到工作，撑起这个家。
　　于是，等到翡养好身体后，两人带着叶絮，扛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开始了苦苦打拼的生活。
　　大概是将所有的霉运都耗在了小镇，两人在陌生的城市成功地找到了工作。翡进入一家外企，并受到了上级的赏识。叶寻则是管理网络平台，可以在家工作兼顾照料叶絮。
　　接下来的生活逐渐顺风顺水起来，两人于是公开了关系，毕竟两人外貌出众，桃花朵朵开的情况经常让对方吃醋致使生活不和谐。出乎意料的是，双方的上级及同事竟都非常淡然地接受了，没有嫌弃，也没有讽刺，就是非常自然地接受并送上了祝福，这让经历了许多磨难的两人喜悦得近乎落泪。
　　后来，叶寻偶尔会带着叶絮到翡的公司送饭，长相可爱软萌又乖巧懂事的叶絮很快就俘获了公司里叔叔阿姨们的心，往后每日来公司都能收获各式各样的零食。
　　陈真看着沉浸在过去的幸福表情，心里一阵的酸涩，后悔的情绪在心底漫无边际地蔓延开来，翕动嘴唇，涩涩地开口问道，“我这样，是不是没法转世投胎，没法见到家人了？”
　　叶寻从回忆中拔出思绪，见陈真有了悔改的意思，欣慰地叹了口气，“只要你诚心悔改，那些因你而疯的学生就会恢复，我会接受你的‘恶’，而你也能够转生了。”
　　陈真惊喜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转生，“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我不骗你。”叶寻笑着，温柔地揉了揉陈真的头，虽然陈真已经34岁了，但是在叶寻看来不过是个在19岁的女孩，“刚才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唤醒你的良知，让你能够真诚的悔过。”
　　“那我爸妈和妹妹，其实他们也没死对吗？”陈真心底突然燃起一丝希望，既然是为了唤醒自己的良知，连学生们都不会因自己出事，那是不是说明爸妈和妹妹其实也没事呢？
　　叶寻遗憾地摇摇头，语带不忍地说道，“……这件事，是真的。他们在赶来找你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陈真的瞳孔骤然紧缩，这则消息，哪怕听到第二遍，也还是让人痛彻心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可爱乖巧的妹妹，原来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
　　内心痛到极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可不知为何，唇角却缓缓地向上扬，陈真既哭又笑地面对叶寻和翡，说道，“那就麻烦你助我去转生了，我想早日见到爸妈和妹妹。”
　　叶寻微笑着点点头，幽蓝色的火焰将食指包裹住，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倒三角的形状，陈真的身下显出一个泛着蓝光的倒三角图形，口中念道，“你的‘恶’我接收了。”
　　随着陈真的身体缓缓下沉，陈真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天地涌来：初来学校的欣喜，遭受排挤的苦闷，受人诽谤的伤心，深夜受辱的绝望，夜半跳湖的决绝……所有的事情如同走马灯般呈现出了陈真的一生。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一家人欢聚的美好回忆，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叶寻的脸色随着记忆的回放变得越来越苍白，但仍旧咬牙坚持着。翡站在旁边看得心内焦躁不安，却无能无力。
　　等到所有的画面消失，叶寻的身体轻微的晃了晃，被迅速冲上前来的翡扶住才勉强站稳。叶寻偏头看了看翡，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悲哀，低声说道，“幸好我们从未放弃，幸好我们还在一起。”
　　翡看着叶寻苍白的面庞，自然知道叶寻所要表达的想法。“从未放弃”是指两人没有像陈真一样放弃生命，“还在一起”是指他们一家人还能好好地相聚。
　　“回去吧，去接小絮，然后回家。”翡声音轻柔地说道，扶着叶寻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了小土坡，向着校门口缓缓走去。
　　两人的身后，那片纯粹清新的绿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于风中从枝头缓缓飘落，最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老师，事情都解决了。”叶寻坐在暖气十足的客厅里，手中捧着陈璐刚泡好的热可可，冲着旁边满脸忐忑，眼神中却充满期待的林言说道。
　　“听到你说解决了我就放心了。”林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松软的沙发靠背上。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事情般猛然坐直身体，着急地问道，“不是说解决了给我打电话，怎么直接回来了？是不是受伤了？”
　　翡努力制住怀里扭开扭去的叶絮，应叶絮的要求拿了小熊玩偶，先平复了叶絮躁动不安的小心灵，接着脸色颇有些不好地回答林言，“有我在，寻怎么可能受伤。今天下午突然降温，我们走得急没带帽子围巾，寻有点冻着了。”
　　“你们刚走我就发现你们落下了，特意让林言给你们去送，结果林言中午吃多了肚子疼，我又得带着小絮，就没去送。”陈璐面带歉意地看着两人，继而颇为嫌弃地扫了林言一眼，弄得林言有些尴尬。
　　“这不是师母厨艺太好，老师吃得根本停不下来了嘛。”翡主动帮林言解了围，毕竟也是因为自己不停地劝林言多吃饭多喝酒，也难怪最后林言吃到肚子疼了。
　　“哎哟，还是翡会说话。”陈璐笑得极为愉快，看着自家老公的眼神更加嫌弃了。
　　“要爹地抱！”叶絮一手拿着小熊玩偶，一手向着叶寻的方向伸去，小身子在翡的怀里不停扭动，时不时还蹬蹬两条小腿。
　　“你别给我乱动！”翡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小小的一坨，又不能太用力抓着，但待会儿扭得厉害怕是要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了。
　　听到翡的呵斥，叶絮停止了动作，控诉般地看向叶寻，眼睛里水汪汪的，小眉头微微一皱，小嘴巴轻轻一瘪，明显就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哎，小絮乖，不哭不哭，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凶你的。”翡一改刚刚凶神恶煞的表情，声音轻柔地哄着叶絮，眼看着叶絮收了势准备不哭了，下一秒却被突如其来地甩锅弄得面色僵硬。
　　“爹地，爸爸欺负我！”叶絮哭着扑进叶寻的怀里，嘴里直嚷嚷着自家爸爸的罪行。好在叶寻刚刚见情况不对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这才给了叶絮直接扑的机会。
　　“你这个小家伙！”翡都顾不得有旁人在了，伸手就想把叶絮从叶寻的怀里扒拉出来，然后在这个烦人的小妖精的屁股上狠狠拍两下。
　　叶寻轻轻地拍拍叶絮的背，冷冷地瞥了一眼翡，霎时弄得翡不敢说话。
　　林言和陈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浓浓的笑意。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翡在别人面前有多嘚瑟，在叶寻和叶絮面前就有多怂。当然，翡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会在叶絮面前犯怂的，只是因为叶絮背后有叶寻撑腰罢了。
　　看到翡不敢吭声，叶絮从叶寻怀里探出头来，对着翡做了个鬼脸，然后满脸得意地缩回叶寻怀里撒娇。
　　翡被叶絮的举动气得脸都快扭曲了，但想着叶寻还在看着，便努力地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看得林言和陈璐想笑又不敢大声笑。
　　叶寻自然注意到了叶絮的动作，不由得笑出了声，这父子俩都是活宝啊！
　　“老师，那些疯了的学生过两天就会恢复了，你就不用为此忧心了。”叶寻一边颠着坐在腿上的叶絮一边跟林言说道，“之后需要格外注意学生的心理状态，这次事情就是因为某些学生刻意的排挤和造谣造成的。”
　　林言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没想到事情的根源竟然是学生的心理问题，重重地点点头，郑重地回答道，“你放心，我会格外注意的！”
　　“恩，希望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叶寻点点头，抬眼示意翡把叶絮的帽子围巾递过来，然后仔细地把叶絮包好，对林言夫妻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上怕是会更冷。”
　　“哎，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吧。”陈璐出言挽留两人吃晚饭，今天这事真是麻烦两人了。
　　“不用了，老师待会儿肯定会很忙。”叶絮笑着拒绝了陈璐的邀请，任由翡帮自己系好围巾戴好帽子，抱着叶絮站起了身。
　　“是啊，今天谢谢老师和师母的款待了。”翡也站起来，为自己戴好围巾，伸手搂住叶寻的腰，算是再次委婉地拒绝了陈璐的挽留。
　　“这哪用谢啊，下次再来师母家吃饭啊！”陈璐莞尔一笑，不再出言劝阻。
　　“老师师母，我们就先走了。”叶寻对着林言和陈璐道别，转身走向门口。
　　“老师师母，下次再来叨扰。”翡礼貌地笑笑，转身跟到叶寻的身后往外走。
　　林言和陈璐看着他们离开，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
　　只要两人幸福，就好。
　　“寻，我们回家吧。”翡侧过头，微笑着对叶寻说道。
　　“恩，我们回家。”叶寻点点头，笑意攀上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