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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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山越嶺對於源武藏來說本就不是難事，群山在腳下的喧囂不過是瞬息之間，河川對他來說也不足爲懼，蜉蝣在他的身邊環繞，在它瞬息的生命尚未終結之時，便能感受到無比強大的神息。
途中的一切都不能阻止充滿求知欲的年輕的神的腳步：不論是憤怒的狂風暴雨，還是心懷不軌的強盜浪人；不論是香甜的美酒甘露，還是柔軟的嬌羞少女。
三天三夜的漫長旅程結束了。
出現在源武藏眼前的是……
出雲國。
被一片巨大的陰霾籠罩著的出雲國，被早晨的露水浸濕了的出雲國，像個裸體的處女，嬌羞而豔麗地在源武藏面前鋪展開來。
源武藏對自己說，接下來，才是真正重要的部分。
出雲國的中心拔地而起的是宏大的宮殿，不像一般的宮殿方正而無趣，這座巨大的宮殿是圓形的，如同嗜煙者吐出的煙圈。
路邊擺著流動的攤席，面頰通紅的阿嬤一邊替自家嫩黃的油豆腐吆喝著，一邊交換著進來最大的事件，那種興奮的神情讓源武藏不由自主地想起神野山上一群人在講起昨天下午他又和松鼠打起來了時的模樣——儘管這兩者實際上有著本質的不同。
聽說君主大人終於忍不住閒言碎語，準備將年長的大公主出嫁了。
這個消息對於全出雲的人來說，不啻于平地驚雷。要知道這位年齡接近三十歲的公主早在二十年前就發下終生不嫁的誓言，哪怕是自家小妹圓滿而幸福的婚姻也沒能動搖她的誓言——儘管向黃泉的女神所發下的誓言自然不是那麽容易收回的，但是這僅僅是對一個守信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是，這位性情古怪的公主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這個誓言産生一絲的後悔或動搖。
隨著這位公主古怪的個性一起廣爲流傳的，還有那當世無雙的容貌和無人匹敵的智慧。據說當公主成年時，愛慕者們光是聽到公主的名字就能從心底燃燒出火焰，他們日夜希望著能見上公主一面，甚至不惜在公主閨房的牆壁上鑿空偷窺來緩解相思之苦。然而公主只是以一顆夜明珠便頹敗了無數的求婚者，至今也沒有人能道出那夜明珠的真正含義來。
但以好脾氣著稱的君主再也不能忍受公主那匪夷所思的古怪性情了，一個女人，生來就是要爲了傳宗接代而做準備的——就算有著公主的身份，就算有著全出雲無人能及的智慧，也不能坐享廟堂一輩子……公主也必須嫁爲人婦，完成身爲女人的使命。
不過公主也有自己的一套說辭：在年長的公主降生的時候，天空中曾經浮現出巨大的白龍，白龍盤桓在公主出生的大殿上，遲遲沒有離去——那是王者的徵兆，一個王者，理所應當要走與他人不同的道路。
然而君主的決心並沒有被公主的巧言令色給消磨掉，相反地，他擺出一副老年人特有的可憐相祈求公主的寬容和諒解，希望公主能夠妥協。公主固然聰慧舉世無雙，卻也對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無可奈何——這大抵是由於公主久居深閨的緣故。
最後，就連聰慧無雙的公主也不得不向父親大人低下高貴的頭顱，同意接受這樁本就不在自我意願之內的婚姻。不過爲了保證自我的最高權益，公主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些碌碌無爲的人，我並不能知曉他們的真心，若是貿然和他們定親，到頭來他們卻又變心，卻是萬萬不可的。不知道他們的真心，我是不會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定親的。所以，我要考驗他們真心，若是他們不能達到我的要求，我是萬萬不會嫁的。”
君主知道這其實不過是公主的推脫，但也無可奈何，只好答應。
第一天來求婚的一位內陸小國的王子，那國家小得如同螞蟻身上的斑紋一樣難以尋找，但那小國出產的黃金，富有得足以裝下四個出雲國國庫。
公主用扇子擋住自己的臉，用堅定而冷漠的聲音說，“富有的王子啊，我要你去替我尋找一個世界上最貧窮的人。”
小國的王子笑著答應了，他認爲這沒有什麽困難的。
不久，小國的王子回來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王子恭敬地對公主說，“令我朝思暮想的公主啊，我已經爲你帶來了這個世界上最窮的人，他是個乞兒，他沒有可以居住的屋子，過著有今朝有食明日饑的日子，衣不蔽體，誰也不知道他哪天會因爲饑寒交迫而從這個人間蒸發。”
公主微微一笑，用更加冷酷的聲音說，“可是這個乞兒，能夠在陽光底下在自己的頭髮裏挑蝨子，能感到滿足和快慰，你能說擁有這些的人，就是個真正的窮人？窮人是一無所有的，但他……顯然還不是一無所有。”
小國的王子挫敗地低下了頭。
第二天來求婚的是位文士打扮的年輕貴族，他搖著手中的扇子，用睿智的眼神盯著珠簾後隱隱約約的公主的身影。
公主的聲音卻從來沒有發生過變化，仿佛這求婚者根本不存在，“……我想要和尚頭上的發茬。”
年輕的貴族有些吃驚，他不懂公主出題的用意。
不過三天後，他還是用紅色的漆盒捧來了一簇和尚頭上短小的發茬。
年輕的貴族得意地道，“尊貴的公主啊，我好不容易向山間修行的苦行僧求來了他長期未曾剃度而留下的發茬，你看，它們還因爲長期的拒絕進食而泛著白色。”
公主的聲音卻冷得如同從冰窖裏傳出似的，“這真的是一位苦行僧頭上的發茬麽？難道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發茬麽？一位苦行的僧人，不論他的發留得多長，都沒有對佛祖有任何的不敬，他的長髮，有與沒有都沒有區別；但一個居於富裕佛堂的僧侶，心中沒有佛祖，腦中的全是污穢之物，哪怕他將自己光亮的腦殼整天面對著佛祖的金像，也是大不敬的——我要的，是僧侶真正的發茬啊。”
年輕的貴族面如死灰，卻無法反駁。
這場求婚已經進行了一個月，卻沒有人能夠完成公主所出的題目。
……………………………………
“那公主叫什麽名字？”源武藏一邊模模糊糊地聽著，叼起最後一塊油豆腐，含含糊糊地問那陷入自身幻想的阿嬤。
賣油豆腐的阿嬤用眼球沒有夜色的那部分看源武藏。
因爲公主降生之時有白龍盤踞於殿上，又是出雲百廢待興之際，故取男子名，爲“龍政”。
“噗嗒”一聲，源武藏筷子間的油豆腐掉進碗裏，濺了他一身的湯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