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觞》枫*橙

6、觞生伤起

　　现在看来，她想不参加葬礼都是不可能的了，既然这样——
　　“我陪你一起去吧。”娆菀微微一笑，也让篯歅无法说不。

　　“好吧，我会时刻在你身边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篯歅知道她决定了不会轻易改变的，也就放弃了说服她一个人待在医院，再说他也不会放心的。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篯铭还在手术中。

　　娆欣樱因为是驾驶，所以重伤身亡，两人已先去了“天平间区”，安排好了殡仪馆的事宜后，才走到了手术室门口，坐在了长椅上。

　　还好这家医院是篯氏集团旗下的，所以篯铭应该会得到最好的救治。篯歅如是想着。

　　娆菀坐着，目光空洞，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紧抿着唇，倔强而又孤傲。

　　篯歅把视线投到娆菀正注视的远方，意外的，那里正好是“天平间区”。

　　他们所处的走廊上偶尔会有护士和医生走动，但是基本上还是安谧的，加上两人的伪装，篯歅毫无顾虑地抱起娆菀，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拥着，把额抵在她的发间。

　　娆菀把他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腰侧，她觉得现在是时候说明两人的关系了。

　　思量了几秒钟，她缓缓地说：“歅，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连你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靠在她背上的头离开了，抬起的动作幅度表明它的主人的情绪变化。

　　“你说什么？”他知道她是不会骗他的，可还是机械地问了这么一句。

　　娆菀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我的爸爸在我快出世时就离开了人世，但却部署好了我和妈妈的一切，所以我以前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记载。不过你的养父他用爸爸的事情威胁我的妈妈，妈妈为了保护我不被媒体伤害，才答应承认他是我们的‘亲人’。在我到这里遇见你的第一天，我就听到妈妈和他的对话。我原来不知道为什么妈妈那么肯定你不是篯铭亲生的，现在我完全能明白，这是我们娆氏母女世代的惩罚，遭遇都是相同的，连我遇到你也是一样。可是我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说话间，篯歅把她侧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的脸对着他。

　　娆菀看着他的眼，问：“我不想这样啊，为什么不能改变呢？你相信我所说的吗？”

　　“我相信你，因为我真的就想把孩子和你保护起来，而且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原来我们不是亲兄妹，那孩子就没事了。”娆菀看到他脸上的释然，却心痛到流泪，他的心里还是介意着他们可能是兄妹的吗？

　　可是他不会知道，就因为他的这句话，篯铭才……

　　“手术中”三个字的灯突然像没有生气地暗掉了，等待着的人却永远和里面躺着的人分离了。

　　篯歅傻傻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重复着刚才的一幕。

　　“吴医生，我爸爸他……”
　　“篯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本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篯董的心跳恢复的，但是又……还是请你节哀顺变吧。哎~”
　　“篯先生，我们要把篯董的遗体送到太平间，您想看他最后一眼吗？”
　　“歅儿，篯董他是不是？”连彬叔也是一反常态的严肃。

　　篯歅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明明是恨着那个躺着的人，却为他的死而那么难过？如果菀儿对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看到他眼里的脆弱，娆菀还是不忍心，抱住了他。

　　“歅，你知道么？丢失再多的东西也不能丢失自己。至少，你还有我。”说完她用唇贴上他的，用轻柔的吻安抚着他臲靰（niè wù）①的心境。

　　回吻着她的薄唇，篯歅的心稍安定了一些。
　　手扶着她的双肩，他看着她的脸，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容。娆菀知道，他应该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调试了过来。

　　“菀儿，谢谢你！”他朝坐在身侧的娆菀投以感激的目光。

　　刚才有很多人，所以在“手术中”的灯暗了他就把她抱到了边上的长椅上。

　　娆菀摸着他的发，对他说：“你一直在我的身边不是吗？这次也应该换我来安慰你啊。”说完在他抬头看她的时候露出了娆氏的特别微笑。

　　望着眼前女神般的人，篯歅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汩汩流淌过他的心脏。

　　“你打个电话给亓妷吧，让她也来帮我们部署葬礼。我现在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说到这里，娆菀牵起了篯歅的手，“给你温暖。”
　　感受到手被他回握着，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明亮缥缈的绝美笑容。

　　篯歅在心稍安定下来后，却被另一波病痛袭击着。突然胃中的一阵绞痛迫使他不得不蜷缩着蹲下。

　　娆菀急忙蹲下扶着他说：“歅，你是不是很痛？我去叫医生吧。”想到他因为怕手机辐射而把她的手机收走了，她还是叫住了一个刚经过这里的护士，让她通知一下内科医生，然后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乘电梯的走廊上。

　　篯歅这次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再强作欢颜的地步了，他任由娆菀扶着，起初想到她有身孕还挣扎了一下，但是身体的虚弱和疼痛逼得他无法使出力量去推开她。

　　好不容易撑到了内科医生的地方，他就躺倒在了床上，娆菀无奈地拿过医生递给她的病历。
　　上面的很多字虽然都是龙飞凤舞的，但是她基本上都看懂了，他一直在用药物压制折磨人的病痛，但是癌细胞总在快速复制着，痛楚不会因为药物而减少，只会越增越多。

　　“江医生，你告诉我，他还有多少时间？”娆菀的语气平静地问着，但是那份绝望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让篯歅忽视，尽管他现在已经痛得身不由己。

　　江医生皱了皱眉，对她说：“如果心态好的话，还有两个月左右。”

　　娆菀知道江医生是医院甚至是星宿市最好的内科医生，既然他那么说了，应该没什么转换的余地了。

　　颓然瘫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娆菀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感情变化。

　　过了一会儿，床上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篯歅睁开眼，发现这里是他们一直待的病房，但是现在却换成了他躺在床上，而由她照顾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转头看到娆菀细心地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稀粥，边舀边吹着气，心里顿时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占满。想起了他与她共同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想起了从懵懂到相恋的过程……
　　看到她也看向他，篯歅伸出手握住她的皓腕，力道已经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了，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的虚弱。

　　“歅，你还痛么？”猝不及防地被他软软地抱住了，还好在这之前她已经把碗放到了床头柜上，不然衣服都要遭殃了。

　　篯歅向她道歉：“对不起，菀儿。”
　　娆菀像是知道他的痴傻，微笑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只要乖乖地休息就行了。”为了怕推倒他，她只能用手握着他的双肩，好给他一个支撑，让他慢慢躺下。

　　“菀儿，你的身子吃不消的，要不要叫看护？我可以让彬叔找的。”

　　娆菀故作轻松道：“你以为我像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么？我可以的，而且你又不是暴君。”

　　篯歅听了，无奈一笑，对她说：“你还开我玩笑。”那语气和神情，活像是个怨妇在嗔怪着多日不回的丈夫，只是现在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盘。

　　“哧~”娆菀被他的表情逗乐了，难得地笑出了声。

　　被她炫美的笑给施了定身术，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绝代笑颜。
　　贝齿微露，与红唇形成对比，更衬得她的凝脂雪肤光滑细腻而又水嫩，即使是脸部的神经都在抽动，还是一点皱纹都不会留下，这样的姣美，更是让他担心，如果他不在她的身边了，那么她会面临何种情形，说不定比半年前的那件事更加严峻。

　　篯歅想到这里，心里纠结着，胃部的疼痛也因此加剧了。

　　看到他的浓眉突然皱起，娆菀脸上也是一片慌乱，她拿起边上的毛巾擦拭着他额头和脸颊上的冷汗，同时用手握着他的，尽管被他握得生疼。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娆菀的耳边突然回想起江医生在他痛昏过去时说的话：“他的疼痛会越来越厉害，每痛一次就离死亡更进一步，你随时要准备好他的后事。”

　　她无法忽视他的痛苦，仿佛感同深受一般，她抓紧了他的大手，力度毫不逊色于他刚才宣泄病痛时的。

　　感受到她的无助和强烈的哀伤，篯歅也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安慰道：“我会永远存在的，即使是永远地离开，却也还是在这里存在着，不是吗？”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她的心房处。

　　她执起他指向她心口的手掌，把它放在了那个永远在深处存在着它的主人的地方上，让它也感受到她强烈的心跳。

　　篯歅忽然想到什么，反握住覆在他手上的玉手，语气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的温柔：“菀儿，你休息一下吧，别为我太伤心了，对觞儿也不好。”

　　娆菀同意地点了点头，就走到床的另一边，和衣躺在他的身边。
　　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去思量，只希望在他剩下的日子里他们能留下最温馨的回忆。

　　两人同时望着天花板，相对无言。

　　两个月后，篯歅走了，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痛苦的，因为他在死前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

　　他的死讯公布后，许多他昔日的Fans都在网上哀悼，还有几个动用了关系，一起送他的遗体去火化，一路上哭个不停。

　　娆菀在他离去的那一瞬失声痛哭过，但可能是因为悲伤过度，她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她的手里抱着刚生了5天的娆觞，虽然她的身体很虚弱，但是她还是坚持要送他最后一程。

　　亓妷在旁边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在棺材边上，她的脸上布满了哀痛。不同于娆菀，她得知他胃癌晚期死去后，伤痛万分，调整了几天才出现帮娆菀做月子，今天又照顾他们母女两个，倍感心力交瘁。

　　娆菀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注视着怀里的幼小婴儿。她有着浓而深的眉，一双大眼珠骨碌转着，稚嫩的气息充斥在整个襁褓中。
　　看着她几近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娆菀却生起了恨意，她在想，是不是毁了这个孩子，就能让她不用遭受以后娆氏母女必须走的老路呢？

　　但她知道她终究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因为她是他和她的孩子啊。光凭这一点，她就应该好好疼爱她。娆菀决定以后要严格地对她，让她记住很多事情都只是看表象的。

　　送走了篯歅，亓妷对娆菀说：“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的身子吃不消的。”
　　娆菀默许她接过了娆觞，跟着她上了汽车。

　　回到这个华丽的房屋，空荡荡的感觉真是很憋闷地让人想呕吐，所以才一进家门，她就开始干呕了。

　　从婴儿房里出来的亓妷听到呕吐声，赶紧冲了下来，顺手拿了客厅桌子上的一个盆子，准备接她的呕吐物。

　　不过她没有呕出什么污秽物，只是扶着边上的桌椅和墙壁，朝楼上迈着艰难的步伐。

　　可能是因为在微风中走动了一会儿，所以身体有些经受不住，摇摇晃晃地走上楼，差点摔倒，被亓妷从后面扶住。

　　“你好歹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都已经是做妈妈的人了。”亓妷的口气比她的年龄老了至少10岁。

　　听着她的埋怨，娆菀心里还是很感激她的，对她柔柔地道：“谢谢你，亓妷。”说完还绽放了一抹娆美的病态笑容，说不出的夺人魂魄，连亓妷都觉得招架不住了。
　　一个女人美到极致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到悲哀呢？

　　扶着她睡在床上，隔壁婴儿房里突然传出觞儿的哭声。看见娆菀有起来的趋势，亓妷忙制止
　　她的动作，说：“我去把她抱来，你好好休息。”

　　说也奇怪，就是亓妷抱起她的那一秒开始，她就不哭了，转动着那双奇美的眼珠，瞅着眼前比她庞大很多倍的亓妷。

　　被她的表情和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亓妷对她说：“你啊，净是调皮！”
　　抱着她到娆菀的房间，她一看到她的妈妈就开始咯咯地笑，弄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生气。

　　日子就这样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觞儿~终于要华丽地出场了~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