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逆水三千》绯色轻寒

6、一 冠盖满京华

　　三年大比之期,文武同考,两榜待选,天下举子齐会京师.
　　"你,去考试."傅宗书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说.顾惜朝愣了一下,一大清早被他急急忙忙的叫来,原来却是为了会试.提到考试,他心中不禁一阵难过.三年前自己的探花得而复失.对于科举他早就心灰了.
　　"这次不一样,你是傅府的女婿没人敢再拿你的出身说事了."傅宗书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难道你想全京城的人接着笑晚晴?"
　　"考文还是考武?"顾惜朝愣了一下问.
　　"当然是文."傅宗书不耐烦说."大宋自开国以来崇文抑武,去考武没前途的."
　　"是."顾惜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戚少商跟着一群小捕快,正在街上巡察,了解京城的情况与捕快的职责.远远的就看到顾惜朝拧着一个小包袱匆匆而来.
　　"戚少商."他看到了他笑着跑了过来."在学习如何当一名捕快吗?"
　　戚少商点了点头."你去做什么?"
　　"考试."他一笑,把手中的布包晃了晃."我要去贡院考试."
　　"你去贡院考?'戚少商满脸的惊讶.
　　"怎么了?"顾惜朝好奇的问.
　　"我以为,你要去校场考武举的."戚少商好心的劝他说."以你的能力考武举应该很容易的."
　　"戚包子,你以为我只是一介武夫吗?"顾惜朝实在忍心不住笑出了声."你等着这次我要考个文状元回来."他拍了拍他的肩,眼神中充满自信.
　　"疯子就是疯子."戚少商很老实的想.
　　"等下."戚少商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声叫住已转身离开的顾惜朝.
　　"怎么,你要祝福我吗?"顾惜朝停了下来.
　　"不是,我只是警告你别在贡院搞出什么事."戚少商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疯子根本不能以常人行事之举来思量.万一跟主考起个冲突什么,顺手再丢出神哭小斧可不好玩.
　　"哈哈'顾惜朝大笑."就冲你这句话,我答应你不找事,好好考试.戚包子."
　　"不准叫我戚包子."戚少商有点生气.顾惜朝却顽皮的一笑,飘然而去.
　　又一个穷鬼,贡院门口把门负责检查的官员,看到他一身青布袍子,拧着一个小破包,不禁皱了皱眉.
　　"扬州举子顾惜朝."当他清朗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时,正准备下桥的主考差点摔了一跤."不用查了,快点让他进去."主考远远的冲着还想盘查顺便刁难一下官员大喊.
　　顾惜朝一扬眉,拧起笔的小布包大步走进了贡院.
　　"去,快派人去六扇门,请诸葛神候派人协助监考."主考小声催促着手下的官史.
　　"大人,怎么了?一众官员不名所以.不过是考个科举,有什么可紧张的还要去请六扇门的高手,又不是抓罪犯.叫他们来有什么用.
　　主考以手覆额.他必竟官阶较高,对朝中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天啊,你怎么让这个疯子跑到我的考场内了."
　　"刚刚进去的那个顾惜朝,别惹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太出格就绝对不要去招惹他."主考压低声音嘱咐.一边说一边紧张的向贡院内看出,生怕顾惜朝听到了.
　　"这顾惜朝到底是何方这神圣?"难道是皇亲国戚?"一名小官忍不住问.监考他也干过几次,主考这么紧张还到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个疯子,一日内挑了连云寨,千里追杀戚少商,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主考吸了口气说."听说此人喜怒无常,谈笑间便可取人性命."
　　众人的脸色变了,"这种人为什么还能参加科举?"副本考哭丧着脸问.
　　"因为他是傅丞相的女婿."主考同样哭丧着脸回答.
　　六扇门接到了贡院的求救同样是一脸的惊讶.诸葛神候看了看自己的四个徒弟问"谁去?"
　　"他."无情追命冷血同时伸手指着铁手.
　　"为什么?"铁脸一脸的错愕.
　　"因为你是他大哥."众人再度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不是."铁手欲哭无泪,怎么这件事大家都记得这么清楚.陪着那疯子玩了场千里追杀,还得接着陪着他考试."老天,我铁手到底做错了什么?"铁手抬头看天,无语中.
　　"大哥"顾惜朝看到了他显然很高笑.他眨了眨眼,像看到好玩的玩具一样的孩子.
　　"不要叫我大哥."铁手咬牙.
　　"你本来就是我大哥.大哥,大哥,大哥."他故意叫的甜甜的,引起众人的侧目.
　　"够了."铁手恨不得拍死他.强忍着怒气压低了声音说."你安安份份的给我考完,别找事.否则我就抓你去六扇门."
　　"大哥放心,小弟是绝对不会给大哥添乱的.这几天有大哥相伴,小弟一定可以高中榜首."顾惜朝笑的更加灿烂.
　　考试开始,贡院考试一考就是三天,这期间,院门封闭任何人都不准进出.各举子,都在一排排简易的小阁子里阁子之间都是隔开的,有床有桌子,可以休息.铁手哪里没去就站在顾惜朝的旁边这是主考要求的,一众考官齐声请他这三天务必看好顾.惜朝.铁手无奈只好答应.
　　顾惜朝觉得很开心,最近好运似乎转到他这边了.连考试都有四大名捕陪考.使本来枯燥的三天变的有趣多了.
　　"大哥,我渴了."顾惜朝抬头看着他,英俊的脸上,泛着孩子气.
　　铁手闷声不响的拿起茶碗去给他倒了杯茶,他只是浅尝了一口便低着头答题.
　　铁手有点好奇的低头看他写什么.顾惜朝专注的时候很安静,倒也没再找他麻烦.铁手发现他的字很漂亮,跟他人一样漂亮,时下名家的字他见过,仔细比比,他的也不差.听说他曾经考过探花,如今来,传闻倒是不假.这人要是正常点,能为国尽力倒也是件美事.铁手想着,不觉间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看他挥洒自如,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张考卷很快便做完.他换了张卷子,把笔放进砚台内,才惊觉墨已干.眉梢微皱显然因为思绪的被迫停止而不悦.铁手不知道为什么,拿起了墨放轻力道,均匀的磨了起来.顾惜朝展颜一笑,也没说什么接着做他的卷子.
　　磨好墨,看看杯中茶已冷去,他又去给他换了一杯.十年寒窗在此一举.众举子埋头苦战,四周安静的只有众人的呼息可闻.他莫名的让考场的气氛所侵染,此刻他也像那些在家里等待捷报的父母一样,只希望顾惜朝好好考.耳边突听得有悉悉琐琐之声,铁手寻声看去,竟然有人作弊.铁手迟疑着,是去抓作弊者还是看着顾惜朝.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抓作弊者.
　　考场作弊古亦有之,花样繁多,匪夷所思.第一场结束铁手就抓了十份小抄,二十个纸条.警告了一群东张西望者,并赶快出去枪手数名.
　　交了卷顾惜朝起身走出小阁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大哥"他笑呤呤的冲着脸色阴沉的铁手打招呼.
　　铁手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因为顾惜朝而是因为考场的腐败.这些作弊现象完全可以杜绝于门外.而这些考生中更有不少纨绔子弟滥竽充数.当他愤怒的把这些现象告诉主考,主考却淡淡一笑说了句."总捕看好顾惜朝即可."很明显这其中必是另有黑幕.
　　"怎么了大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顾惜朝何等聪明立即明白了其中原委."算了,大哥.现在的科举早失去原有的意义了.大哥也无须介怀."
　　"为国举材,是何等大事,竟能如此儿戏,可误!!"铁手叹了口气.
　　"大哥."顾惜朝看他现在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禁莞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心中不忿的话,就让这次的科举变的干净些."
　　"你不会是想支开我吧?"铁手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又不放心他.
　　"你在担心什么,我作弊吗?"顾惜朝明知故问.
　　"不是,就算天下人都作弊,你也不会."铁手摇头,"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大哥,放心吧,我答应过晚晴,好好考不惹事."顾惜朝突然一本正经的回答.
　　"好"铁手点头.事关晚晴的话,顾惜朝是不会撒谎的.
　　第二场开始,主考副主考在巡视一圈后,发现一个问题,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那些行贿的富家子弟,全部都在睡觉.原因很简单,他们作弊的工具全让铁手收了.于是一众考官们开始后悔.后悔请来了铁手.他的破坏力不大,可是效果却非同凡响.此时想赶他出去也晚了,众人欲哭无泪.相反,令他们处处提防的顾惜朝反而老老实实的在做题.主考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在东方.
　　三天大考完毕,走出考场进顾惜朝长长的吐了口气.铁手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惜朝笑了,第一眼看到的果然是妻子的脸.她就站在贡院门前看着他温柔的笑.再一眼看到的却是戚少商.他站在街角的转弯处.
　　"晚晴"他握住了妻子的手,同时冲着戚少商叫道"戚少商,你也来接我吗?"
　　戚少商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别走,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不如去同饮一杯.以庆祝大考结束,顺便也答谢.铁二总捕为我端茶磨墨之情."他故意把尾音上扬,同时戏谑的看着戚少商.
　　"这疯子果然不能同情."铁手脸色发青.端茶磨墨这种事本不足为外人道也,他竟然当着戚少商跟晚晴的面说了出来.真是丢脸到了极点.
　　"也是.铁手,戚大侠.我们就一起去同饮一杯."晚晴忍住笑.轻轻的说.
　　她一开口,戚少商与铁手都不好拒绝,于是众人一起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今天考试结束,酒楼内人很多,多半是庆祝的举子,四人来的时候酒楼上的雅座早满了,四人只好在大厅内挑了副坐头.
　　"那就是铁手就是他在贡院害我的们考不成."铁手一坐下就听到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还以为他真的铁面无私类,原来跟那姓顾的有私,听说他们是结义兄弟.难怪了,全场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查收过他的东西."那群在考场上让铁手查抄的纨绔子弟这回可算是抓住了把柄在那里大放厥词.
　　"跟你在一起果然没好事."铁手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解释.顾惜朝却笑了,然后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响起.
　　"你个疯子."戚少商跟铁手虽近在咫尺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根本来不及阻.神哭小斧在那群人面前转了一圈回到了顾惜朝的手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有些热乎乎的东西从脖子上流下.伸手一摸竟然是鲜血.顾惜朝一脸无辜的笑了.他只是轻轻在他们脖子上划个口子.并没有想杀人.晚晴在,他不想杀人.
　　"我顾惜朝考试又何须作弊."他不屑的笑了.擦了擦小斧上的血迹收入袋中.这群人此时才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妈呀"一声鬼叫着四散逃出.
　　"顾惜朝"邻座一名白衣青衣站起身.在他身边有一支银色的枪,看样子应该是来参加武举的人."你就是写了七略的顾惜朝."白衣青年问.
　　顾惜朝点了点头等他接着说下去.
　　"书是好书可惜杀气太重,全无仁者之心.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种观点,在下并不认同."白衣青年一本正经非常认真的说.
　　"又一个傻瓜"顾惜朝想.但那青年一脸的坦诚却让他感动."阁下是."他起身抱拳一礼.
　　"在下,岳飞"白衣青年朗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顾惜朝有些惊讶这青年目光如炬,满身正气,整个人像一柄笔直的钢枪.锋芒必现.
　　"岳兄,这位顾公子是当朝丞相傅宗书的乘龙快婿."与岳飞同饮的年青军官适时的点出了顾惜朝的身份."与他同座的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铁二总捕,还有圣上新封的神龙总捕戚少商.这位女子相必应该是傅晚晴小姐了."
　　"哦."岳飞微微惊讶了一下."想不到岳某今日竟能见过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与戚大侠,失敬失敬."他避开顾惜朝夫妇,却专门对铁手与戚少商极为推崇.很明显.这人不喜欢阿谀权贵.一听他是相府的人,马上就划清界线.另一边也表露了自己的刚直的性格.
　　顾惜朝没有生气,相反他不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怕只怕过洁易折.
　　"这位是?"戚少商打破了这种尴尬气氛.看着那位年青的军官问.
　　"他是岳某的朋友,韩世忠."
　　顾惜朝随着他的介绍多看了几眼那名青年,同他一样英气勃勃.虽然身作低阶的武将官服,却隐隐已有大将之风.
　　"真难得,一日之间连遇两位良将之才.难道天佑大宋不忍其亡."顾惜朝一笑.非常友善而真诚的邀请."两位若不嫌弃一起移座共饮如何."
　　"不必了,我与韩兄已酒足饭饱.谢谢顾公子美意"岳飞一点面子也不给.冲着戚少商与铁手一抱拳说了声"幸会."便与韩世忠快步走出去.
　　晚晴看了丈夫一眼,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半分的不悦.
　　"岳兄这样好吗?"韩世忠有点小小的担忧.
　　"想那顾惜朝也算是个人才了,怎么与奸相同流合污."岳飞轻叹了一声."更想不到是四大名捕和戚少商也与他相交其欢.可惜可惜呀."
　　韩世忠笑了笑:"岳兄不须如此,善恶常常一线之间,要本就易区分."他身在官场,虽涉足不深也略知其中黑暗.岳飞尚未入仕自不知其中险恶.有此书生意气自是难免.岳飞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真难得,你竟然没有生气."戚少商一边喝着酒一边不忘挖苦他一翻.
　　"我听说岳飞也有一位非常好的妻子."顾惜朝没理会他的嘲笑.自饮了一杯说:"他妻子慧眼识才.以千金之体下嫁了一介布衣."他说着含笑看向晚晴.晚晴垂下了头,双颊升起淡淡的红晕.
　　"你少在那里自鸣得意了."戚少商嫌喝的不过瘾索性抱起了酒坛子了.仰头灌了一口说."你还是担心自己一下别落榜了.我记得你好像根我说过要考个状元的."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戚少商."顾惜朝笑了.
　　"赌什么?"戚少商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逢之时,彼此都当了小二.不如这次我们也赌一下,如果我高中状元,你就给我当七天的下人,如果不中,我给你当七天的下人,如何?"
　　"好."戚少商爽快的答应了.顾惜朝很有才他承认,但要中状元的话这个机率还是低了些.必竟与天下专门以科举为业的读书人相比,他只能算半个书生.
　　"一言为定."顾惜朝笑了.晚晴有点怜悯的看着戚少商,丈夫不轻意跟别人打赌,一赌必是有十足把握.退一步说就算惜朝输了.以戚少商的性儿,未必会与他为难,再则就算他想与他为难论阴谋诡计他了不是丈夫的对手.反正不管怎么算,戚少商这次都是亏了.
　　铁手的眉毛从出了考场就没展开过.他一声不吭的喝着闷酒.
　　"他怎么了?"晚晴看了丈夫一眼.
　　"还能怎么了,为他所效忠的朝廷难受呗."顾惜朝故意露出同情的表情.
　　七日后放榜.顾惜朝果然高中榜首.新科文状元.而新科的武状元不出所料,果然是岳飞.顾惜朝中状元了.六扇门上上下下惊的都张大了嘴巴."完了"戚少商抬头看了看天.他想逃.铁手味意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了句."愿赌服输."戚少商眨了眨眼,眼前这真的是铁手吗.什么时候跟顾惜朝站同一边了.铁手的眼中第一次闪过戏谑的光芒.很明显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