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逆水三千》绯色轻寒

3、三 有情还似无情

　　打开中空的剑柄,晚晴终于看到害死那么多人的密信,她立即修书给父亲告诉他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信已毁,可以结束任务了.她叫来了顾惜朝,告诉他可以收手了,却不肯说出剑中的密秘.
　　"好好先睡一觉吧."顾惜朝微笑着点了她的睡穴.心中却非常不安,直觉告诉他,要出事,晚晴不应该看这封秘信,就算信已毁,为了避免枝外生枝,所有的当事者肯定会让灭口,杀戚少商的命令绝对不会变,怕只怕还会连累上晚晴."傻丫头,你想救天下人,可是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手指滑过她安睡的脸庞,轻叹一声.他必须赶在傅宗书的命令下达之前除掉戚少商一行,这样也许大家都会没事.
　　他想着立即下令冲上积雪峰,遗憾的是,上面早已空无一人.戚少商一行人利下崖下回旋的气流,跳崖逃生了,而息红泪更请来,郝连春水,高鸡血,与尤知味来助阵.后两人倒是没什么,可这郝连春水却是当朝郝连大将军的儿子.惊艳一枪,少有敌手.只因行事乖张,江湖人称小妖.
　　顾惜朝感觉有点头痛,然而头痛也要杀,一路追杀,从安顺客栈杀到神威镖局,可惜戚少商似乎运气一直不错,危急时总有人相救结果,戚少商没杀掉反而是丞相的命令先到.
　　六百里加急只为传达一个命令,杀晚晴.
　　顾惜朝转身眼泪已经流下.他千算万算始终没算到,父亲竟然要杀女儿.黄金鳞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好像破碎的水晶叹息着折射出点点星光,那无法掩饰的悲伤,宛如垂死的天鹅回眸长空的最后一顾.痛的让人心碎.没想到他对晚晴已情深至斯,晚晴若死他又将如何?黄金鳞心中长叹,然而他却无能为力,傅宗书的命令他不敢违抗.他能做的就是默默退到一旁,无论顾惜朝做出如什么决定,他都不阻拦.
　　顾惜朝在笑,他带妻子去看醉鱼,去修仇敌的霹雳堂,为他放了一天的白日烟花.他只想把所有的快乐都给妻子,然后在日落的时候,把她交给铁手,以六扇门的力量应该要以保护她,而自己,从此开始千里逃亡.他爱她已是无法自拨,什么高官厚禄,就算倾尽一片江山他也不换.晚晴也在笑,她知道那密令是什么,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在赌,赌自己一生所托不误.
　　她看了看山下,深度不是太深,差不多,若自己跳下去必死,若是惜朝跟着跳下,以他的轻功应该不至于死.她看了看丈夫微微一笑跳了下去.
　　"晚晴."顾惜朝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跳了下去,自然的就像每天要呼吸一样.晚晴笑了,她没有看到他的迟疑,她看到的是一片真心,一片痴情."惜情.惜朝,我的惜朝啊,我想我是爱你的."生死已不再重要,她明白了自己常常逃避的心情,她爱他,远胜于对自已生命的热爱.就这样死去也许是个不错的结局,此生已无所憾.
　　顾惜朝终于抢在她落地前接住了她,晚晴却闭上了眼睛.再醒来时人已失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他了.晚晴失忆了,黄金鳞松了口气,是真是假他不想去追究,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果然,傅宗书决定留晚晴一命.
　　"疯子."晚晴躺在床上,轻轻抚上丈夫憔悴的脸."别难过了,我是装的."
　　"晚晴"顾惜朝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闪动着泪光."痛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晚晴另一只手也覆上了他的手.顾惜朝摇头.傻傻的笑了.
　　"惜朝,那天铁手问我,对你到底是怜还是爱.我当时没有回答."晚晴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因为我当时真的回答不了,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爱亦是怜.因怜而爱,因爱而怜."
　　"我明白的,晚晴,我明白."顾惜朝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悲喜交中竟无语凝噎.
　　"惜朝啊惜朝,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晚晴想,这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惜朝彻底的明白,她爱的只有他一个人.不要再在铁手的阴影中悲伤.
　　铁手显然并不知道晚晴失忆这回事,他只想找她问一下那剑中的秘密是什么.于是他挑一个时间趁顾惜朝与黄金鳞都不在的时候悄悄进了晚晴的大帐.
　　晚晴并不惊讶他的到来,铁手肯定会来,这点她是知道的.于是放出三宝葫芦中的蜘蛛."铁手,既然你不能给我幸福,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幸福."她在心中轻叹着,那三片变黄了的柳叶,她一直小心的收着,可是铁手却一连一片柳叶的承诺都无力完成.他宁负红颜不负天下,而惜朝恰好跟他相反,宁负天下不负红颜.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很多很多.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放手了.
　　顾惜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倒在一边的红葫芦和在装傻的晚晴.他笑了,他的夫人送给他一份很不错的礼物.失忆了的铁手虽然仍然很谨慎,但却无力与他抗争.没费什么劲,他就成功的收服了铁手.
　　"戚少商,这次我看你还不死."顾惜朝不免有点小小的得意.他笑了."兄弟,你笑的真好看."一边的铁手突然傻傻的说了句.顾惜朝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再次笑了一下.
　　铁手一向谨慎,虽然失忆,但也不会轻意的去相信人.可是当顾惜朝笑的一脸灿烂的叫他大哥时,那清澈的眼神单纯的像个孩子.他无法拒绝亦不忍拒绝.
　　"大哥" "大哥" "大哥"他喜欢听顾惜朝带着热情而关切的声音叫他,他更喜欢看他笑,当他笑的时候,灰色的天空也会出现彩虹.当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时候,某些东西反而会变的清晰.没过多久,铁手就决定了.不管自己是否失忆.这个兄弟他都认定了.哪怕这只是一个骗局.也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骗局.
　　每次看到那大饼脸一脸专注的看着他,听他说话.顾惜朝就想笑.现在的铁手实在是太听话太可爱了.也许包子和大饼本就是一家,都傻的非常可爱.什么大侠,改叫大傻还更贴切点.诸葛神候若是看到他心爱的弟子现在的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想到这里他笑的更灿烂了.
　　铁手的目光更傻了.这个兄弟太好了,笑的好看,说的话更是好听.对他又非常照顾.无微不至.就算是亲兄弟也未必能做到这么好.可是兄弟每每一提到戚少商就会皱眉.原是晴空万里马上变成愁云惨雾.他不想这么好的兄弟不开心于是他决定了.他要帮他的兄弟抓住那个叫什么戚少商的.
　　三门关,局已布好,现在就等戚少商自动上门了,然而,还有是人愿意为他冒险探路.戚少商没来,先来的是雷卷.这一路杀人,戚少商身边已死了不少人了.连云寨一众兄弟,高鸡血.高风亮.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已不多,而自己这边死的都是些无关轻重的家伙.比如让自己亲手斩杀的尤知味,冷呼儿与鲜于仇,唯有因为偷看黄金鳞密信而不得已杀掉的三乱让他觉得心痛.这三个孩子,一直以来视他如师,而自己却杀了他们.他摇摇了头,不愿再多想.现在他要杀掉戚少商青梅竹马的情如手足的大哥.他想戚少商到来时脸上的表情应该很有趣吧.
　　戚少商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雷卷已葬身火海.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应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顾惜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脸.一边慢慢的呤出这首诗.昔日你们并肩作战,打的我狼狈不堪,而今却是一死一伤,阴阳永隔.他知道戚少商受不了这个刺激.果然戚少商吐血."又吐血了."顾惜朝有点奇怪,他这一路来,血真没少吐,可是每次吐完都像没事人一样.反而更加耐打.这次不出所料又是如此,戚少商拼命了.第一次他心中有杀顾惜朝的念头.
　　看出来他全身杀气大盛.顾惜朝不屑的笑,"戚少商啊戚少商,你若一开始如此又怎么会有今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一边想着一边优雅的挥剑.论剑术他也许不及戚少商但他就是喜欢用剑跟他打.也许他得找时间好好的修炼一下剑术.如果这次任务顺利他想他一定会的.戚少商一路拼杀,杀进这里的时候早已全身是伤.体力透支.现在全拼着一股拼命的气势在跟顾惜朝打.顾惜朝看出来了,他的手已搭在了装小斧的包上.他犹豫着要不要出手,这一击,戚少商绝对挡不下来必死无疑.杀戚少商是他的任务,可真要动手,他却有些不忍.那个读他兵书.为他舞剑的大傻瓜,那一脸坦诚傻傻的对他笑的戚少商,让他下不去手.旗亭一夜,永生难忘.他死了,他就再无朋友,再无知已.所以顾惜朝犹豫了.当断不断,显然他也乱了.就在这个时候,铁手突然出现,
　　"你恢复了."顾惜朝发现有异,停止了打斗,警惕的看着他.
　　"是的."铁手看着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阵,当记忆一恢复,他的心就乱了.顾惜朝给了他一个美丽的梦境,却是能让天下人耻笑的梦境.堂堂大侠竟然跟一个杀人魔头结拜,明明应该杀了他以雪前耻,可这手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他杀不了他,为了晚晴也因为他是顾惜朝.那在风中轻颤的雪莲,于是,他带走了戚少商.
　　任务彻底的失败了.顾惜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了轻松.他发现自己的心软了,他一点也不想杀戚少商连铁手他也不太想杀了.一路行来,他一直在杀杀杀,他嘲笑他们傻气的侠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也曾这样告诫着自己.他也一直这样做着.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他,更不在乎日后的报复与报应.他没有遗憾更不会去后悔.他就是这样.也许在世人眼中那是一种嚣张.他举起剑,剑上的血顺着流下,沾了他一手.粘粘的.令人讨厌的感觉.却能刺激人最原始的生存的欲望.让那濒于麻木的神经再次变的敏锐.
　　雷卷死,戚少商不会放过他,铁手恢复了也不会放过他,任务失败,丞相更不会放过他.悠悠天下,已不在有他容身之所,不过这些现在都并不重要,他懒得再去追铁手.没那个必要,这里离京城很近,等他找好帮手再去追杀时估计铁手跟戚少商已进了京城.现在应该发愁的不是他而是傅宗书.他现在只想回去陪陪晚晴.
　　果然傅宗书急了,他亲自己跑来,威胁利诱逼着顾惜朝练九幽的魔功去杀铁手.面对着傅宗书,他的话,他一字也不信,说什么看这他的书了,如果真的看过还会让他做这种追杀的事,早就放他边关御敌统领万军了.说什么他是人才,真是人才又何须去练这什么魔功,早紫袍加身指点江山了.对傅宗书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杀手,一个可笑可悲的杀手而已.若不是晚晴,他想他现在可能一斧劈了这个所谓的权相.他百无聊赖的听说傅宗书在那里侃侃而谈.如果不是考虑到多少要给权相一点面子,他想他会打瞌睡的.
　　黄金鳞在一旁看的清楚,顾惜朝的脸由微笑变成漠然,明亮的眼神也变的散慢.他有点吃惊,一向醉心功名的他竟然在权相的许诺给他官做的时候,变的心不在焉,难道这一切对他不再有吸引力了.他有点怀疑的眨了眨眼,再看过去,顾惜朝低垂了睫毛,长长的睫毛在白晳的肌肤上投一下片阴影,遮掩了一切的喜怒哀乐.好容易等到傅宗书说完,他便迫不急待的跑回去找晚晴.
　　"你真的要练这魔功."晚晴看到丈夫手中的书吃了一惊."嗯"顾惜朝点了点头说."只有练了才能化去红葫芦中药粉的毒.练好了自然会增加内力,但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像九幽一样再不能见天日."
　　"你练功的时候我会在一旁守着你,如果你走火入魔我就杀了你."晚晴说的斩钉截铁,"然后自杀."顾惜朝笑了,伸手把他拥入怀中.
　　"父亲啊父亲.你何苦如此逼他.惜朝是女儿选定了相伴一生的人,女儿绝对不会看着他死的,为此哪怕是背叛了父亲您."听着丈夫稳键的心跳.她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丈夫的耳边轻轻的告诉他秘信的内容.顾惜朝脸色变了,晚晴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同时他也明白了妻子的心,她要救他,只怕那封秘信晚晴根本没有毁.
　　九幽的魔功,的确很厉害.顾惜朝只觉自己的内力瞬间提升了一个等级,也全赖晚晴一旁相护,他才没有走火入魔.他拥着妻子,心中十分不舍.这一别何时才能再见.他看着她眼睛中的泪光,捧起她的脸,颤抖着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晚晴哭了.却无力去挽留.目送丈夫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她作了一个决定,回京找父亲.
　　此次任务是杀掉铁手与戚少商.他想他可能完成不了,就算练了解九幽的魔功,他末必同时打得赢两人.而他心中却并不想杀人.尤其是戚少商.一对二,,结果不言而喻,他拼尽全力结果还是跑了戚少商,至于铁手死没死,他不清楚,他也懒得去细察.从一堆瓦砾中钻出来,就看到戚少商给铁手立的碑.
　　"你个死包子,我们怎么说也相识一场,一个碑也不给我立."他有些气闷.拍了拍身上的灰,才惊觉自己的头发全散了,而且是乱七八糟.非常非常的有损形像.不过这样也好,他想,待回他看到反正也应该是奇形怪状之人.这次任务失败,傅宗书可能会派出九幽手下的弟子,来抓他.可能会杀了他也可能会把他做成药人.也可能......他没有逃,他就那样站着,周围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他现在身上有伤根本就逃不掉,所以他也不费劲了.赌一次.他想,这一生他几乎都在赌,而且次次都是以命相搏.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红衣女子.英绿荷.她打份的很妖冶.行为也很轻挑.不知道是是不是有点花痴,一来便对他动手动脚调戏不止.紧跟着来的人就有点丑,而且是非常的丑.
　　"小师弟.跟我们一起回去见师傅."英绿荷娇声轻笑.帅哥她见过不少,但像这种灰头土脸,还弄个乱七八糟的发型却仍然帅的让人心动的男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我没有师傅"顾惜朝不屑抿了抿唇.九幽这种人,他才不会认其为师,就算是被逼学了他的魔功,他也不会认这个师傅.
　　"小师弟,话可不能乱说哟."英绿荷接着笑.而另外四人则宣读了他的罪状.失务失败,傅宗书罚他去开封府大牢鱼池子做狱卒.顾惜朝一怔之后,明白了,自己又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