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逆水三千》绯色轻寒

23、九 青梅弄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住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园子内的青梅熟了,什么时候多出这棵树,晚晴不记得了了,也许是杂夹在其它树木一起移植过来的.那梅子倒是惹人喜欢,青亮亮的,厚实的果肉肥肥的,伸手摸了摸,再捏了捏,然后摘了下来,放进口中咬了一下,姣好的眉尖立即拧在了一处,酸,熟透的梅子还是酸.
　　"梅子不能这样吃的."顾惜朝拿过她手中的梅子放进口中吃了下去,笑了笑."用糖或盐腌一下再吃才行.你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好."晚晴促狭的问,"你吃就不酸吗?"
　　"当然不酸."顾惜朝凑近她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啄了一下,"一点都不酸."
　　"疯子."晚晴低头一笑,仿佛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顾惜朝痴痴的看着她,轻轻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疯子啊!"晚晴抬起头,注视他,她的相公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可是上天却把太多的苦难加诸在他的身上,未免有些可怜.命运总喜欢跟人们开玩笑,直到伤痕累累才大笑着离去.晚晴伸出手,指尖在他的唇上摩挲着."相公,你太温柔了."
　　"怎么了,感觉到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婉惜."顾惜朝微怔了一下.
　　"没什么."晚晴扭过头去.太可惜了,我的青梅不是你,你的竹马也不是我.人生无须强求太多,然而遗憾总是在破坏着完美.心中忍不住叹息."惜朝,惜朝,今生我不会让你,让我们再有任何的遗憾."
　　顾惜朝一笑,什么也没说,青梅竹马对来他来说只是一种奢望.

　　"梅子熟了."戚少商斜卧在凉塌上,咬着顾惜朝腌好的梅子,甜甜的,咸咸的.酸酸的.口感很好,饭后吃上几粒倒也是有助于消化.吃着吃着.却想起了小时候,儿提时代啊,跟着一帮同门的师兄弟们,四处捣乱."小老么."雷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愣了一下,拿梅子的手停了下来,下一刻人已坐了起来.果然,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就算早已物是人非,可有些事还是忘不了.那么顾惜朝是否又能忘却.他的童年应该是不快乐的吧.他的童年,戚少商忍不住心中一痛,顾惜朝对此绝口不提,他的童年,他的过去,他都不提,可是他知道,他一定过的很艰辛,相比之下,自己是幸福太多了."惜朝,我还不了你无忧的童年,但我想,我可以守护住你今后的人生,我不要你再受苦了."戚少商想着提起剑走了出去有些事必须有个结束.这件事,他只想一个人默默的去做,不想再让他担心.

　　晚饭戚少商没有回来.顾惜朝并不以为意.夜晚,戚少商仍然没回来,习惯性的坐在房间等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夜.次日清早,顾惜朝再次骑马踹开了六扇门的大门.结果四大名捕一脸无辜的告诉他,从昨天开始,戚少商根本没就回来过.顾惜朝愣了一下.打马就往城外跑.果然城门的守兵告诉他,看到戚少商出城,但没看见他回来过."难道这次又回去连云寨了."一口气追到官道的驿站,询问之下,北去的道上根本没有发现戚少商.顾惜朝心中一惊."不去连云寨,他还能去哪.难道翘家了."他疑惑的回到家却被告知,晚晴离府了,也没说去哪.
　　"一起玩失踪吗?"顾惜朝纳闷了.这两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而且最近自己也没有做过任何触怒这两人的事情.想必是有什么事想瞒着他,不让他操心.唯今之计四处寻访也是无益.倒不如以静制动,先等等看.

　　纷纷坠叶飘香彻，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夜好长好安静.时间好像又退到了以前.顾惜朝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自己也怕了寂寞.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这一年来,他的渴望的他祈盼的全都得到了,人生至此应是无憾了.就算此时死去,他亦能含笑九泉了.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昨天的青梅.晚晴想的,戚少商想的他都明白.
　　青梅竹马.这世上哪有所谓的完美.晚晴的青梅不是他,少商的竹马也不是他.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介意,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前尘往事,逝者难追.徒自彷徨,又能奈何.唯所幸而,现在他们三人在一起,一起很幸福.这就够了.他还不了他们的青梅,可是他却许下了三生.
　　"少商."顾惜朝笑了,那张鼓鼓的包子脸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奇怪,戚少商怎么不理他,反而拿着逆水寒.而那剑就砍在自己身上.
　　"少商.你怎么了?"顾惜朝愣了怎么自己也全身是血,,他一说话就吐出一口鲜血.无名剑也碎了,自己手中还握着个空空的剑柄,这里怎么成了皇城.四周全都有官兵."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也会掉进恶梦之中,而这个梦又是如此的真实.
　　"少商,少商,你到底怎么了?"他扔掉剑柄想去拉住他的手,可他的目光去了那么的厌恶,厌恶之中又有一丝怜悯.还有一丝鄙夷.别不自量力了.顾惜朝."他的声音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隔膜.浇熄了他心中的温柔.他冷笑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晚晴,晚晴你又在哪?"他想动,腿上却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腿骨什么时候穿了.费力的挪动了一步,环顾着四周,"晚晴,晚晴,你在哪?"
　　"山川满目泪沾衣,荣华富贵能几时?不见至今汾水上,唯有秋雁年年飞."
　　晚晴单薄的身影出在现眼前,她的手中拿着逆水寒.那剑那么重,她的手腕明显有些发抖.
　　"别玩了,晚晴,小心伤到自己."他笑了一下,想走上前去帮她把剑拿掉.他不会忘记,晚晴连玩他的斧子,拿久都都会拿不稳,何况这把比斧子还重很多的剑.
　　"疯子,还不快跑......."晚晴看着他,目光是那么的哀伤与不舍.她举起了剑,没有迟疑的划了下去,冰冷的剑锋在那白晳纤细的脖子上开了道长长的口子.温热的鲜血喷了出来,红色掩盖了他的视线.
　　"不........"来不及心痛,疯了似的跑过去.可却看不见晚晴.戚少商也不见了,只有一个人,青衣卷发.他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顾惜朝,这感觉如何?"
　　"顾惜朝."他愣了,对了自己是顾惜朝.可眼前的人又是谁,同样的外貌,同样的衣着,而那神情像极了一年前的自己.
　　"太难看了,顾惜朝."他缓缓拔出剑.那剑好漂亮,幽蓝的剑锋涌动着大海的波涛.他举起了剑,劈了下来.咆哮的海浪涌出,刹那间吞噬了一切.

　　红烛已尽,窗外东方渐明.顾惜朝揉了揉眼,看了看四周,自己没醉,人还在室内,一切都没变,那么之前是一个梦了.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恶梦了.他叹了口气,梦中的顾惜朝又是谁.是他,不是他,是他的梦中有他,还是他本来就在他的梦中.顾惜朝使劲摇了摇头.庄生晓梦迷蝴蝶啊.他自嘲的笑了.他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晚晴也一夜未归,他不免有些担心.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他决定先去相府看看.

　　哒哒的马蹄声,惊破了一城的寂寞.马上的人一身青衫,发上别着一支木簪.马儿拦住他的去路,马上的人儿嫣然一笑,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曼声说道:
　　"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凑凑抖动，如无尽的缠绵依恋；……来的是谁家公子，生得满面春光，英俊非凡？这位公子，请你停下匆忙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顾惜朝愣了一上,随即莞尔.他抬起头,认真的回答."明明是你的马蹄溅起我满身污点,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可你非要把我挤在路边,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骄健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头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错不知道天上人间.让我情不自禁的来到你的身边."
　　"你的声音如黄莺婉转,你的笑容让我心安.远来的公子,你的多情已把我感染,可我要去寻找我那失踪的妻子.她才是我魂牵梦萦的流连."
　　"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如此依恋.把锦绣青春虚掷在长夜漫漫.韶华易逝,与其空坐华年,不如与我一起缠绵."马上的人儿笑了.
　　"我的妻子,她貌胜天仙,更兼得惠质心兰.我愿意为她把年华虚度.独听着五更露寒,空守着寂寞无限,让生命重归于黑暗.快快走吧,你的巧语花言,不能让我的心为你纷忙迷乱。"
　　"你的痴情让我无言,我不忍再看你饱受磨难,让那忧愁憔悴了你的容颜.任什么荣华富贵,任什么功名权势,都抵不过你微微轻启双唇的一颤.来吧,英俊的公子,随我远行,我带你去寻找你的如花美眷."马上的人儿伸出了手.
　　"晚晴,你呀."顾惜朝握住她的手,跃起上了马背.

　　戚少商并没有失踪,他只是却寻找萧峰的行踪,晚晴也没有失踪,她知道戚少商想去干什么,而去寻找戚少商的行踪.

　　皇帝给六扇门施压,傅宗书也在给顾惜朝施压,要他们破案.因为京城再次有贪官死亡,连蔡京也差一点死掉.戚少商不想看着四大名捕被迫与萧峰打,更不想看着顾惜朝再次受伤,所以他决定.自己偷偷的去把这事了了.
　　好容易在城外找到了萧峰,陪他喝了一夜的酒,戚少商看他兴致不错,于是小心的开始了自己的话题.
　　"萧大侠,我希望你可以离开京城."
　　萧峰哈哈一笑."你今天来找我,我就明白了你的来意,你不想与我为敌,更不想你的朋友们受到伤害对不对?"
　　"是."戚少商点了点头.
　　"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戚兄弟.你觉得这大宋的贪官不除能行吗?"
　　戚少商苦笑了一下,"当然是不行."
　　"那你还阻止我?"
　　"嗯."戚少商诚肯的点了点头.他想起了顾惜朝嘲笑侠义道时曾说过.侠者以武犯禁,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太不把人命当一会事,动不动就争强好勇.轻言生死.至家国于不顾,比蝼蚁尚且不如,还谈什么侠,说什么道."萧大侠,替天行道果然是好事,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无规距不成方圆.如果大家都这么做,那么朝廷的法度岂非虚设?"
　　"法度,你觉得现在的法度不是虚设吗,永远保护的都是特权阶层."萧峰嗤笑了一声.
　　"话是不错,但至少维持住了国家的安稳,让百姓能遵守应有的秩序.如连这个也打破了,那恐怕真的是天下大乱了."戚少商一本正经的把他几天的思考慢慢说出来.
　　"哦."萧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没想到戚兄弟还真是见识不凡.就冲戚兄弟这番话,萧某自不会与戚兄弟为难,放心,我杀了蔡京就走."
　　"萧大侠,想必你也试过了,那蔡京手下的高手众多.要杀他非一朝一夕之际."戚少商见事有转机,心中不免一喜."眼下辽国正与金国开战,战势并不乐观,萧大侠与其在此为了这群贪官浪费时间,倒不如将自己的一身好武功报效祖国."
　　"戚兄弟事事以国家为念,果然当得起这大侠二字."萧峰赞赏的了拍了拍他的肩."你明知道,打不赢我,还敢来劝诫我,有胆识,看来江湖一代旧人换新人,我真是老了."
　　"因为萧大侠也是大侠,真正的大侠是不会杀大侠的."戚少商笑了."萧大侠放心,六扇门上下以匡扶正义为已任,有六扇门在绝对不会坐视奸权当道的."
　　"我明白,其实戚兄弟今天就是不来,萧某也是打算走了.必竟对萧某来说,辽才是萧某真正的故乡.眼下大辽危矣,萧某不能坐视不理."萧峰叹了口气.辽的形势令他担忧. "萧某相信戚兄弟所言,大宋江山就拜托诸位了."
　　"萧大侠放心,为了大宋,戚某定当死而后已."戚少商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一辽人都能为了大宋舍身忘死.而大宋真正的子民却贪生怕死.他转身走向树下,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萧大侠,请."
　　萧峰接过马缰笑了."你就那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怕你家顾惜朝为难?"
　　戚少商愣了,目瞪口呆的盯着萧峰,宛如木雕.大侠也能说出这种话,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峰翻身上马,朗声一笑,"萧某夜探过戚兄家,虽然顾惜朝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个好官,比大宋的那批蛀虫好多了.戚兄弟,就此别过后了,希望后会有期."他说完扬鞭而去.
　　"他夜探顾府,那他......" 戚少商感觉到脸上很热,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见萧峰高大的身影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脑子中只有反反复复的一句话"他是个官.""他是个好官."情不自禁的咧开嘴呆呆的笑了.

　　天边,一轮红日慢慢升起.白色的云朵上泛起一抹红晕,象极了顾惜朝醒来时睁开的一丝笑脸。"惜朝,惜朝."戚少商温柔的念着他的名字,他想他差不多明白他为何取名惜朝了.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两天未归,那疯子怕是又要发疯了.
　　哒哒的马蹄随着晨风传入耳中,戚少商扭头,朝霞之中,有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人,青衫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