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就像这风》青执

6、第六章

　　众所周知，郑芝琉是向暖初中校长的亲外孙女。不比别的裙带关系，她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各种知识竞赛，拿奖拿到手软。

　　满屋子都堆满奖状，奖杯的画面，宁玦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

　　同时，她还有个响亮的外号，叫“四眼妹。”

　　初中取错号的风气正盛，无论男女生都以此为乐。更何况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万万不能放过的。不过这年头，戴眼镜的人多了去了，“四眼妹”这个称号，套在郑芝琉身上，有些过于普通了。

　　每每想到这个，宁玦不免想为她打抱不平——

　　高子昱也跟着回头，看清是谁后，笑着打趣道，“怎么了四眼妹，服气了？”

　　只见郑芝琉不屑的用中指，推了推眼镜。骂人的最高境界，不动声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你这种人，还是尽早远离苏陌。”

　　“你这是在骂我，还是连苏陌一起骂了？”高子昱挂上痞痞的笑，很是无赖。

　　这种学霸间的斗争，不适合宁玦参与。不过她在一旁，悟出了错号来源的真正原因。郑芝琉戴的眼镜，镜片比一般人来得厚，有点像放大镜。

　　结束了看成绩的闹剧，回教室的途中，宁玦突然开口，“她的眼镜有点奇怪。”

　　“她那是远视眼。”

　　这个词来的新奇，宁玦从来没听过。认真的看向高子昱，直到把他给看害羞了。

　　他挠挠头，声音放软了些，“远视眼刚好跟近视眼相反，能看清很远的东西，但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事物。这样，明白了不？”

　　“恩。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师还没讲过这些的吧。”

　　“哪还需要老师讲，自学成才懂不懂？”

　　像是想起什么，转手拍在宁玦头上。一开始的力道猛了些，不太知道轻重。看宁玦身体缩了缩，吓得紧闭上眼。

　　不觉放轻，改为拉扯一撮头发，调侃道，“就算老师讲过什么，你也照样记不住，笨蛋！”

　　宁玦吃痛的一把夺回自己的头发，瞪目，“就你聪明！”

　　“这件事，就你我，还有苏陌知道，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高子昱看她急忙跑回教室的身影，并没有着急追上去，反而愣在原地。

　　刚刚他分明感觉到，指尖没来由的发烫。

　　他把手举高，放在阳光下，除去少年本身的红润气血，似乎真的透着深红。

　　这又是什么化学反应？

　　从了解宁玦真实水平后，高子昱像是下定决心，非要帮她补习功课。每一门都不落下，活脱脱一副教导主任样子。于是导致宁玦上厕所的频率，明显增多。

　　幸运的是，没过几天，高子昱就因为腿伤住院了。这事发生的巧，倒还真不是宁玦在背后默默诅咒的。

　　那天校内组织了场球赛，年级对抗，地点是在室外的操场上。一开始，二班由高子昱带领的火力全开，一班比分与之相差悬殊。就连坐在观众席里，不懂球赛的宁玦，都感觉胜负已定，没什么看头。

　　不得不说，平时大大咧咧的高子昱，在球场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居然还有女生自发组织的拉拉队，替他加油的。

　　中场休息时，高子昱在底下摇着水瓶子，冲观众席里的宁玦，摇摇手。那时阳光正好，闪耀在少年肆意的脸庞上。让人一眼就能辨别，这才是青春还有的样子。

　　结果比赛继续没多久，就发生了意外事故。一班派好几个人，围追堵截高子昱。去抢球时，用身体猛撞了他，连带三人纷纷倒地。于是被压在最底下的高子昱，小腿骨折了。

　　宁玦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急匆匆拿了几本书和一些练习，都是今天要完成的作业。有些笔记都是以前做的，她怕高子昱看不习惯她的字。于是转战到他课桌，有礼貌的洗劫一番。隐约间，她似乎还瞄到了初三课本。

　　其实宁玦并不清楚高子昱在哪间病房，所以她就跑到咨询台去问。护士姐姐态度很好，她又厚着脸皮，磕磕巴巴的问，“姐姐你能借我一下手机么？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人看是位小姑娘，身上又穿着校服，也没多心就借了。

　　晚上本来是要和新爸爸一家吃饭的，宁玦本来就不想去，正好有了消磨时间的地方。

　　“喂？”等电话拨通，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等的不耐烦，刻意压低。

　　“妈，我可能去不了了，学校要补习呢。”

　　宁玦找了个角落，心不在焉的看向地面。从小到大，不喜欢出席的场合太多，撒谎这小事她信手拈来。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互不关心的基础上。

　　果不其然，那头没多问，也没怀疑学校里怎么能带手机。“每天就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没出息。”

　　说完立马就挂断了，宁玦也不在意，冲护士姐姐道了声谢。背着比以往厚重多的书包，开始找路了。

　　有一个人迎面走来，宁玦往旁边让了让。路过时，她显然闻到风拂过微醺的清香，干净的让人难以释怀。

　　宁玦抬头，那人也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她。

　　少年穿着白衬衫，脖颈耐磨，隽秀如斯。五指修长，对着电话那头，脸不红心不跳道，“爸，我今天也要参加学校的补习。”

　　那头似乎关切的很，少年好脾气的轻笑着解释，“参加比赛这么久，老师也是担心我的成绩会受影响，没事的。”

　　宁玦愣在原地，亲眼目睹了撒谎的最高境界——浑然天成。

　　他足足比宁玦高了一个肩膀，说话时，微微弯下。

　　一双眼睛笑着看向宁玦，“言论自由。”

　　那时宁玦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爱笑的眼睛。他就简单的看着，眼睛却像是会说话。隐隐得，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发亮。

　　等找到病房，刚刚的不期而遇宁玦放在了脑后。她细数的从包里拿出课本，一本正经的，俨然像个小老太婆。

　　高子昱立马投降，“饶了我吧，我这还带着伤呢。”

　　“恩，要的就是这效果。以后也别每天逮我，硬要补习。”

　　目的间接达成，宁玦见好就收。把课本重新塞回书包，除了高子昱自己的，还有一本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苏陌下去拿外卖了。你呢？如果还没有吃，就跟我们一块吧。”

　　“苏陌？”

　　“对啊，他刚好比赛回来。我和他也有一个星期左右没见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一日不看……”

　　高子昱其他都好，就属语文差到了极点。宁玦忍无可忍，打断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且，不是用来表达友谊，你这样说，会让人家误以为你们两之间……”

　　“怎么说？”

　　宁玦蹲下去捡，那本掉落在床角的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有某种，难以描述的关系。”

　　“你指的是，断袖？”

　　有一只手抢先她一步，宁玦触碰到他手背，有些烫手，连忙缩回指尖。

　　她蹲下，视线看不清上面。只注意到那只手，异常白皙，像光晕效应，透彻了肤色。他缓缓拿起那书，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润，微微泛红。

　　等抬头，认清他是刚才遇到的那个男生时，宁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就是苏陌？”

　　“原来你是认识我的。”

　　苏陌打开书，随意翻了几页，转手扔在高子昱腿上，不顾他哇哇大叫，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士别三日，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初三课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学习的？”

　　“就许你抛弃我去数学竞赛，我都不能上进好学么？”一向粗神经的高子昱，难得涨红脸，有点莫名的害羞。

　　“行。那她是谁？”

　　“她叫宁玦，我们班的。”

　　高子昱打开外卖盒，香味瞬间弥漫整个房间，然后手舞足蹈地让她赶紧过来。宁玦饿了，确实没拒绝的想法。

　　但着实不明白，刚才他自以为傲的语气，是从哪里来的。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快了快了，都怪我妈非要让我住院几天，其实没什么大毛病。不过你那么关心我……”

　　宁玦猛地被呛了一口，眼泪差点掉下来。

　　“说的好好的，你干嘛这么激动。”

　　高子昱慌神，想从病床上跳下来，被苏陌眼疾手快的按住。

　　随手拿起最近的一杯水，递给宁玦，淡淡道，“是被辣到了。”

　　果不其然，宁玦忙喝了几口水，最后半吐着舌头，用手轻扇，模样甚是可怜。“这手撕鸡巨辣，你当个病人也太不检点了。”

　　“那再多喝几口，我也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吃辣。”

　　苏陌作为旁观者，问了句，“水好喝么？”

　　解了燃眉之急，当然是个好东西，宁玦果断点头。

　　“那是我的杯子。”

　　“……”

　　差点岔了气，着急还了回去。

　　“收着吧。废物利用。”

　　一双眼睛云淡风轻，似笑非笑的感觉，像带着一层轻薄得雾，拒人千里。

　　着实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