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间集】丹青秋雨辞（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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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初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水漫过剑冢前的青石板，抚过台阶上斑驳旧痕。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天光，在天迹隐隐滚着沉闷的雷声。
倏地一道电光闪过，雨势骤然变得更大，空气中潮湿的气息也愈发浓了。
无剑提着灯，打开了剑冢深处一道门。
门后是长长的阶梯，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但从那黑暗处却泛上来一种刺骨的冷意，夹着湿润的水汽。无剑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深呼吸，揽衣提步走下长阶。
越往下走，越听得似有潺潺水声。可再一凝神听去，却空无一物。
似真似幻。
偌大的黑暗中，只有她手中提的灯散出幽光。
终于走到长阶尽头，终于踏上了阶梯下的地面。再走几步，眼前有萤光点点，豁然开朗。
一方静水，安安稳稳地握在这剑冢之下，如镜无波。自五剑之境创世起，它便在这里了。
它给人以宁静之感，心中一切驳杂都似乎在此刻烟消云散。
沉剑池。这便是沉剑池。
乌木簪上血珀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微光流转，恍惚有绯色光影在周身围绕，织作一场幻梦。
漫天绯色光影之中，她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跪的是沉剑池中，那一块长矗的石碑。那碑无字，却刻了一柄剑，一柄十分奇异的剑，剑柄朴实无华，而剑柄之下剑身过渡，利剑，重剑，软剑，最后在木剑的剑尖处散开，化作流叶飞花。
“先生。”她低声唤道，长拜了下去，“无剑定不负先生教诲。”
绯色光影流转三周，重归于簪头血珀。她摘下乌木簪贴在心口，滚烫的温度从血珀中渗入，熨在心头，如血似泪。
·
离开沉剑池后，无剑揽了衣裙走上台阶，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石门。
外面的雨夜乍了一道惊雷，复又归于宁静。
无剑感觉心口有些发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一点点将她的心向下拽去。这样的感觉，自她完全觉醒以来，已是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只当时未曾恢复记忆的时候，她行走在来剑冢的路上，在即将临近剑冢的时候，心里常常便会有这种感觉。
离得越近，那感觉就越强烈。如今心头再次悸动，她却难得觉得前路茫茫。
她恢复了记忆，也恢复了一身绝世武功，飞花摘叶皆可为手中之剑。可是在找到剑冢之后，那种茫然感并未全部消除。
也许是，终还是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离，让她心底一片空落，无处着力。
是什么？
想到这里，无剑觉得自己的记忆也许并未完全恢复。但矛盾的是，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可怕。
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是有什么东西被遗落？
那些混沌的、不愿回想的，又是什么？
魍魉，浮生，木剑……这些简简单单而她又万分熟悉的线索交织在一起，却错综复杂地理不清半点思绪。
有什么东西就在这下面被压着，强迫着她不去想这件事。
也强迫着她低头。
外面再次有电光闪过，映入墨瞳眼底，一瞬照亮。
无剑扶着墙壁，身子缓缓滑落到地上，捂着发涨的太阳穴。零零碎碎的记忆在脑海中碰撞着，每一幅都如此清晰，历历在目，皆是她熟悉的模样。
而搅在一起，如琉璃折出斑斓的光迷了眼，光怪陆离中叫人心烦意乱。
最终它们碰撞在一起，砰的一下，粉身碎骨。
碎了满地凄惨的光彩。
风夹着雨从剑冢外狂乱地灌入，吹动她衣衫猎猎，墨色纱衣共青丝狂舞，更显那簪头血珀凄艳动人。
似谁的一滴心头血，又如血中泪。
·
“这雨下得好大。”绝情谷内，淑女站在窗边，蹙眉看着外面的雨幕，“绝情谷内，已经有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果然……”紫薇站在她身后，低语了一声。
“过两日我解开禁阵，送你出谷。”淑女说道，“也许真的像是木剑所说，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溃。只有回剑冢那里，才可能找到办法。”
这世界若是混乱，不说生灵涂炭那么遥远却惨烈的事情，就说他们这些人，也都根本无法幸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紫薇眸光稍稍沉了一下：“好。”
“你身为五剑之一，亦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基石。”淑女忽然说了一句，似乎莫名其妙，又似乎蕴着别的意味，“所以你绝对不能有失。”
五剑但凡其中有一位消弭，那这个世界必定是要陷入更加残酷的混乱与浩劫之中。甚至那时若再有波动，江河翻倾，山峦崩塌，天地破碎，都皆非虚言。
他本是为了调查时空裂隙一事暂居绝情谷，偶有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因支离破碎而使得他一筹莫展无从下手。
他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便是此事与木剑有关。
当年，木剑虽然召集他们谋划，想要让无剑觉醒并回归，可是具体而深入核心的部分，他必然是亲力亲为，绝不让他人插手。
偶尔在他身边，也见过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年。可那少年行踪诡异，就连紫薇有时候想跟上去一探究竟，也让他甩开了。
所以他们虽知有魍魉参与，却也只是以为木剑是为了让无剑觉醒，而不得已而为之的。
或许更是因为，多年交情，这样的羁绊，让他们没有办法去怀疑他什么。又或许是，他们五个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无形的平衡，让他们只能缄默。
这着实是很奇怪的一种心情，说是默许则太轻，说是纵容则过重。
但在无剑彻底觉醒之后，紫薇却开始私下调查这件事。消息瞒得很紧，满打满算，也只有无剑和淑女、以及从时空裂隙中脱身的孤剑与曦月知情。
甚至连君子剑都被隔绝在外。也许，这也只是那个女人仅有的一点小小的私心。
若说五剑之中，对剑冢最没用归属感的，应当属紫薇了。也许是当年的经历让他下意识不愿意去再找什么归属，也许是因为，当年唯有他不是被独孤求败葬于剑冢的。
所以到头来他和其他四剑的羁绊，虽然深刻，却终究也有些疏离。而这份疏离，也恰恰来源于他对独孤求败的微妙的感情。
而木剑所做，也与独孤求败大有关联。
此事到如今已是凶险至极，进退维谷，他无法抽身，也不能抽身。若是行差踏错一步……
“所以这边的事，我会代你。等时机成熟，我会去剑冢找你的。”
“你要留在这里？”
窗外雨骤，淑女一声轻轻的叹息落下。
绝情谷谷口，断崖之上。
曦月拄刀立在雨中，雨水打透了他的衣衫，他却仍自岿然不动，在这崖顶已伫立许久。
“终究还是，变天了啊。”
“绝情谷在这乱流之中，本就无法置身事外。”孤剑也走上了崖顶，隔着雨幕遥望谷外青苍，“时空裂隙的事情尚且未完，我便先留在谷内，协同淑女继续调查此事。”
“你和淑女都要留在这里，那，我去剑冢好了。”心照不宣，无需多言，一言一语间皆是默契。
“一路小心。”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间集】丹青秋雨辞（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