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人大师》袖底澜沧

50、缘深缘浅

　　刚刚布置好的单身公寓房间，拆开的纸箱还没来得及处理，凌乱的堆在客厅的角落里。

　　陈羽心站在阳台的窗户前迎着阳光眺望了一会儿外面的风景，回头对方莫同说：“你这地方还不错，阳光能照到阳台，可以养点绿植什么的。不像我那屋子阳台背阴，晒衣服也就算了，之前我养了盆橡皮树，光照不足叶子都掉秃了。”

　　故作轻快的语调闲话家常，吐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带着刺骨寒意，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觉打了个寒噤。

　　童神离开之后暂时没有动静，不过再怎么乐观，陈羽心也无法笑着说神灵们宽宏大量，准备放过他们这些倒霉的小人物。

　　为了不连累家里，出院之后陈羽心便不回老宅了。方莫同也从家里搬了出来，方家比陈家更惨，迷宫那件事方家牵扯进去的可不止方莫同一个，保险起见也都已经离开了本家。

　　互相打气一样说着不能坐以待毙，可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是找个不会牵连旁人的地方等死而已。

　　早就该湮灭于世的神灵瞒过了天地法则的监视重返人间，虽然从洛青河那里得到建议，说是只要能找到神灵们的藏身之处，便能将天地法则的视线引至那里消灭他们。可如今早不是人类也能修炼得通天彻地白日飞升的时代，身为异人他们的能力也极其有限，在查到神灵们的隐匿场所之前，估计就已经飞灰湮灭了。

　　想躲起来都没有地方能庇护他们，洛青河有心帮忙，但阴阳两隔到底是不方便。

　　陈羽心抱着靠垫滚在沙发里：“啊……真的不想死啊……”

　　方莫同坐在另一边的沙发里，低头拿着手机点点点。

　　他头也不抬的说：“不想死就过来帮忙。”

　　从洛青河那里拿到了失踪神灵的名单，他正在对照名单，从异人界流传至今的记录中，一个个翻出对应的相关记载，或许能够从中找到线索。

　　资料浩如烟海，而且要查的神灵多半不是神话传说中耳熟能详的正统神明，而是诞生于人间，阶层低于正统仙神，更接近于妖异的那一类。

　　这些神灵的记载没有什么系统可言，甚至很多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检索起来麻烦至极。

　　鬼童们也被方莫同叫出来帮忙，怕鬼的除妖师一声尖叫，抱着自己的手机连滚带爬翻过沙发，躲到客厅另一头去了。

　　王成忽然发现，自己这大半年时间似乎总在往医院跑。

　　先是自己的腿受伤，骨折还没痊愈又出了车祸住院，好不容易出院太平了一阵子，又遇上朋友忽然昏迷，又陪着进了一趟医院。

　　朋友出院刚清静了几天，老家来了个电话，王成又不得不上医院奔波。

　　王成有个叔叔，不甘心一辈子在山沟沟里刨食，初中毕业就离开家乡进了县城，后来在县里成了家。

　　王成的叔叔自己发了家，倒也没有忘记把他拉扯大的大哥。不过可惜没等他接济兄弟，就突然得急病死了。

　　王成的婶婶因为丈夫去世受到刺激，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之后被她娘家接了回去，逢年过节倒是会给王成家里打个电话寄点东西，王成家也会给她家送些土特产。

　　就在最近几天，王成的婶婶忽然无缘无故在家中昏迷。县城的小医院查不出原因，只得上大医院检查，听说王成在市里，于是找上他帮忙。

　　听说婶婶得了怪病，王成连忙答应下来，向公司请了假，帮着联系医院和酒店，又是接人又是陪护。

　　虽然转到了大医院，然而经过详细检查，王成婶婶的病因仍然是未知。

　　手机忽然响了，专注在电子文档里的陈羽心一时回不过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来了电话。

　　号码显示陌生人，陈羽心接起来，听见那头的声音，惊讶的叫出声：“煌煌？”

　　成了精的狐仙打电话过来九成九不是为了唠家常，等陈羽心结束通话，方莫同问：“怎么了？”

　　陈羽心露出头痛的表情揉揉眉心：“王成那个倒霉催的，又沾上怪事了。”

　　方莫同一愣，掐指算了算日期：“不至于吧，上回消灾祈福的效果应该还在啊？”

　　陈羽心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他……煌煌告诉我，王成的婶婶陷入深度昏迷，被送到这边的医院来检查。还记得之前咱们的生魂被童神掬走了吗，煌煌说，王成婶婶的情况跟咱们那个时候差不多。”

　　两个人面面相觑，神色都不由紧张起来。

　　事不宜迟，两人即可出发赶赴医院。

　　直奔王成婶婶的病房，两人假装是因为上次昏迷今天回医院复查偶然路过，陈羽心上去和王成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方莫同趁机凑近检查王成婶婶的情况。

　　煌煌的判断没有错，躺在病床上的王成婶婶，俨然是前段时间昏迷的陈羽心的翻版。

　　又是童神？

　　不，照理说上次事件童神的损耗应该也不小，暂时无法卷土重来。

　　方莫同走到交谈的两人身边，听王成告诉陈羽心他婶婶昏迷前的怪事。

　　王成叔叔死得早，夫妻两个没有孩子，婶婶在丈夫离世之后又出现了轻微的精神问题，改嫁或是独立生活是不可能了，被娘家人接回去之后，就和妹妹一家住在了一起。

　　妹妹家有个女儿，去年刚参加完高考，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妹妹给女儿买了新的笔记本电脑，女儿去了外地读书之后，娘儿俩有空就用家里的台式机和学校的笔记本视频通话。

　　王成婶婶和妹妹一家感情都不错，也常常跟着在电脑前面聊天。女儿教妹妹上网购物，王成婶婶也就跟着学会了怎么使用电脑。

　　妹妹和妹夫都对互联网没什么兴趣，更乐意开着电视当背景音。家里的台式机就成了王成婶婶的娱乐，经常能看见她开着网页乐呵呵的看各种新闻八卦。

　　忽然有一天，王成婶婶告诉妹妹：“你姐夫要回来啦！”

　　王成叔叔死了之后，婶婶一直不肯接受现实，深信丈夫是到外地打工去了。有时候就看见她拿着家里座机的话筒絮絮叨叨，和电话那头的丈夫唠家常，其实凑近前一听，就知道电话那头只有忙音。

　　妹妹只当姐姐又犯了病，顺着病人的话安慰了几句，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之后王成婶婶也没有什么异样，该吃吃该睡睡，偶尔念叨几声丈夫。

　　一天晚上，妹妹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客厅有亮光，奇怪的走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姐姐坐在客厅的电脑前面，对着泛光的屏幕微微笑着。

　　妹妹吓了一跳，走过去问：“姐，这都几点了，你不睡觉干嘛呢？”

　　“哦，没什么，跟你姐夫说说话。”

　　王成婶婶这么回答道。

　　妹妹愣了愣，感到毛骨悚然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跟谁聊天？”

　　走上前去看电脑屏幕，妹妹也认不出姐姐登录的是个什么网站，不过她看得出来，姐姐似乎刚刚结束了跟谁的视频通话，聊天页面还没来得及关掉。

　　那晚之后，妹妹留了个心眼，晚上撑着不睡悄悄留心姐姐的动静，果然到了半夜，王成婶婶从自己房间来到客厅，打开电脑絮絮叨叨的低声说话，语气就和平时对着无人应答的听筒和“外出打工的丈夫”唠家常一样。

　　妹妹睡不稳了，起床来到客厅往电脑上一瞧，就看见姐姐开着某个聊天软件的视频通话，不过视频根本没有接通，甚至自家台式机的摄像头都没有开启。

　　妹妹这才松了口气，只当姐姐又犯病了，这么多年倒早就习惯了，嘱咐姐姐早点休息，妹妹安心回屋睡觉去了。

　　“我婶昏迷的前一天，晚上睡觉前，她跟我姨说，我叔要回来了，她要跟我叔一起回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王成说道。

　　“没有阳气侵扰的痕迹。”

　　阴市王浩的住宅，将整间屋每一个房间都仔细调查过，时归真如此做出判断。

　　他转过头看向洛青河，对方微微颔首，认同了他的结论。

　　画像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素描人物，没有值得研究的地方。画上女子的身份也很好确认，通过调查王浩生前的经历，鬼修们已经知道，画上的女人是王浩生前的妻子，对方阳寿未尽，眼下尚在人间。

　　王浩遭遇了怪事是事实，但是他周围没有丝毫阳气的存在也是事实。

　　火狐蹿到亡魂面前：“喂，我说你啊，是不是得了梦游症你自己不知道啊？”

　　“胡说，”王浩认真的反驳，“我入住阴市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洛青河伸手一把将狐狸抓过来揉成团，时归真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学着洛青河的口气戏弄胡烨：“小红，别闹。”

　　火狐亮出利爪，猛扑上去挠他。

　　暂不理会闹成一团的两只，洛青河向王浩致歉：“抱歉，是我们能力不足……对了，之前说有录下你夜间行为的影像，可否让我们看一看？”

　　“没问题。”

　　王浩十分配合，不一会儿便拿来了录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