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恶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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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不闻再醒过来已经是半夜。
房里很安静，能听到一点外面蝉鸣蛙叫的声音，还有床边扶趴着的顾嬷嬷的呼吸声。
钱不闻伸手按了按已经没什么感觉的胸口，有点感慨。
这辈子也要跟上辈子一样，吐血度日了吗？
看来，吐了二十四年，即使是重生了，养成的习惯还是会自己跟过来啊。
这次自己会活多久呢？
二十四年？还是三十六年？
钱不闻想到上辈子自己的父亲看到自己吐血时的表情，心痛，茫然，带一点点绝望。
如果没有自己，他会过的更好吧？
再娶个妻子，生个健康的孩子，继续安稳地过下去。
可惜，摊上了自己这么个累赘。
钱不闻举手捏了捏眼角，有些倦怠。
都怪那个叫观若的男人！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话都不说就飞剑过来，自己会继续好好地活着，解开钱世宁和赵语冰之间的心结，然后阖家团圆。
钱不闻觉得眼睛有点湿了，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却透过泪光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站着的白衣男子。
“你……”
还没等钱不闻开口，之间那男子捏着手指轻念了一句什么，钱不闻眼前一晃，再看清却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远处是群山含黛，烟雾渺茫。近处是小桥流水，不知名的花草开了一地。
“这是哪里？”钱不闻问。
“心境。”
淡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钱不闻转身过去，那白衣男子缓步走上前来。面目如玉，一双碧瞳幽幽，神色是冷淡疏离。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看我是妖孽，来为天下除害了？”
钱不闻语带讥讽。要不是这个观若见面就拿剑来砍她，害她吐血不止，看在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她的态度会好上一点。
观若看了她一眼，道：“来给你疗伤。”
“疗伤？”钱不闻奇道，“你能把我治好？”
上辈子她吐了二十四年的血，看了无数的医生，中医西医，稍有些名气的，全跑遍了，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连她到底为什么吐血都查不出来。凭借现代先进的科技，也不过只能缓解她因为吐血引起的其他一些身体机能下降的并发症，现在这个人大言不惭说能给她疗伤？
可是……
钱不闻有点心动地想，他不是修仙的嘛，说不定有什么仙术咒文，可以根除吐血的毛病？
“不能。”
“……那你说什么疗伤！”钱不闻气恼。
白衣男子闻言伸手在钱不闻的眼前抚了一把空气，几道白影窜上钱不闻的视野。
“这是……？”
“是你的魂魄啊。”一道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钱不闻转身，只见原本和观若一道的黑衣男子也走了过来。
“哈哈，观若，我就知道你今晚要来。”
那男子站定在关若身前，不客气地用手肘捅了捅观若。那观若却连面色都没变一下。
“钱大小姐，在下赤疾。”黑衣男子朝钱不闻一拱手。
“……”钱不闻学他一拱手，道：“在下辣鸡。”
“……”赤疾有些摸不着头脑，“梓苑小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没什么，我的雅称。”钱不闻摆摆手。
“你刚刚说，这些是我的魂魄？”
赤疾对“辣鸡”的“雅称”也并未多做纠缠，从善如流道：“正是。一般人，都是三魂七魄，魂魄与肉身相合，方可行动自如，平安康乐，常人往往是肉身染病，才会出现不适，可钱大小姐你现却是少了一魂一魄，魂魄撑不住肉身，故而才会吐血不止。”
“我怎么会少了一魂一魄？”
“这个嘛……”赤疾面露尴尬之色，“想来该是纵行宝剑锋芒太盛，小姐魂魄原本就虚弱，故而宝剑虽未伤肉身半分，魂魄却受了损伤。”
钱不闻看了面色依旧是淡漠的观若一眼。
“那我是治不好了？”
“那倒未必，”赤疾拿眼角瞥了一眼身边的观若，“要是有人愿意为小姐重塑魂魄，补齐那一魂一魄，小姐以后自然就不会再呕血了。”
补齐魂魄？
钱不闻心里新鲜，虽然她知道一些鬼怪仙侠的传说，可自身经历又是另一番感受。看那赤疾的眼神，难道，这观若，能帮自己补齐魂魄？
可是……刚刚明明是他说的“不能”啊……
“你刚刚跟我说，给我治疗，就是给我补魂魄？”
钱不闻也懒得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是。”观若淡淡垂眼。
“虽说不是，但对大小姐你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呀。”赤疾忙来打圆场，“观若这是要给你打通身体的奇经八脉，这个身体经脉疏通了，身体负担就小，身体负担一小，对于魂魄的要求就不那么高了。”
钱不闻看赤疾一脸堆笑，立马读懂里面的歉疚。看来，这个观若胡乱用剑损害了自己，他们也是有愧疚的。
钱不闻眼珠转了一转。
本来观若飞剑来杀她，她还以为是自己穿越到了钱梓苑的身上，来路总归是不清不白，他们是看穿了自己并非原主，才出手杀人的，可看现在这个样子，倒好像是他们出了差错。
钱不闻心底一笑，脸上却摆出忿忿不平的模样。
“对魂魄的要求不高又不是没有要求，把我的经脉疏通，好让我吐血的时候吐得痛快一些吗？我今年可才十八岁，本来往后还有大好的日子呢，可现在呢？动不动就吐血，谁知道吐着吐着什么时候就死了，你们一句打通奇经八脉就完了吗？”
“额……这……”赤疾语塞地转头去看观若，那观若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也不看他。
赤疾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们不想为小姐补魂魄，只是……只是在下修的并非仙道亦非鬼道，修魂补魄一事，恐怕难以胜任。”
“那他呢？”钱不闻伸手直指观若。
“他修的虽是仙道，可他现在，也恐怕……”
“我会帮你。”一旁的观若突然开口，也不管有些惊讶的二人，顿了顿又道，“不是现在。”
原本钱不闻心情还有些雀跃，这下有点失望。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观若转过眼睛来看她，冰绿的眼眸仿佛有锋芒露出来刺了钱不闻一下。
“不知。”
“……”不知道你说个屁！
“诶……那个，”赤疾又急忙出来打圆场，“观若向来说一不二，既然他说会帮大小姐修魂补魄，那就是一定会帮大小姐修魂补魄的。只是现在多有不便，日后一定会……”
“你说他说一不二就说一不二啊？口说无凭，你们之后跑路了，我可只能吐血而亡了！”钱不闻不依不饶。
“这……”赤疾面露难色。
那边立着的观若却抬手将腰间的一枚狐形玉佩摘了下来，递向钱不闻。
钱不闻拿到手上把玩起来。
“这个很值钱吗？”
“不值钱。”
“……”不值钱你拿个屁啊！
“这不仅仅是值钱啊！”赤疾眼珠子都好像要掉出来了一样，“这可是一个法器，而且它还……在向保证，大小姐你拿着这个，他跑不了。”
看样子是个宝贝。
钱不闻心里满意了，面上却还装出一副仿佛差强人意的模样：“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拿出物件抵押在我这了，我也就不咬着不放了，唉，就是我这一魂一魄，莫名其妙受了损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好。”
钱不闻嘴里抱怨着，心里却还是高兴了起来。
想她上辈子吐血吐了二十四年，也没有哪个医生在她面前说一句“能治好”。今天这个观若说能治好自己，真的假的且不论，到底心里有点盼头，人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她随手将狐形玉佩往腰间一挂，又对观若说：“虽然你说能帮我把魂魄补齐，可也说了不是现在，以免我在你帮我补齐魂魄之前就吐血而亡了，奇经八脉还是要打通的。”
观若点点头，道：“坐下吧。”
说着，自己先一跃，盘腿坐下。可他这“坐下”，却是飞在半空。白衣白袍，无风自动。
“喂，我可不会你这招。”钱不闻抗议。
“这里是观若的心境，此处事物均是按他的想法而行，你坐下即可。”赤疾在一边解释道。
他的心境？
钱不闻将信将疑，学刚刚观若那样一跃，身体竟然真的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钱不闻颇有意思地左右动了动，玩了一会儿，抬眼又看到旁边的赤疾还站着，问：“你不来玩玩？”
赤疾哈哈一笑：“不了。打通经脉需要静心，你们的肉身还在你房里，我帮你们盯着。”
钱不闻“哦”了一声，不尴不尬地转过头来看观若。
“就这么坐着就好了？”
观若垂眼。
“闭眼，静心。”
钱不闻看他那一副样子撇了撇唇，长得好看了不起啊，爱搭不理的。
心里想归这么想，眼睛却还是挺好地闭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思绪，竟然开始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一股真气随着血液慢慢在流动。
钱不闻努力让自己的思绪跟着那一股真气慢慢移动，一开始滞涩难行，有时候还会“跟丢”那股真气，过了半晌，钱不闻慢慢掌握了要领，跟着那股真气的循环一遍一遍探寻整个身体的各个角落。
一声鸡叫穿来，体内真气也慢慢散去，钱不闻缓缓睁开眼来，只觉通体舒畅。
“我发现，大小姐你还挺有慧根的，短短半夜梳理经脉已经熟练地七七八八。”叼着一根狗尾草的赤疾慢慢走过来。
“哦？”钱不闻听他夸自己，好奇道：“那我能修仙吗？”
“体质下乘，魂魄不整，难登仙殿。”原先闭着眼的观若也睁开了眼睛。
“……”
钱不闻艰难地按了按胸口。
“你怎么了？”赤疾忙问。
“我觉得我想吐血。”
“怎么会这样？不是刚刚把经脉通了吗？”
“大概是有些人气到我了。”
“……”赤疾看出钱不闻是在开玩笑，也扯开一个笑脸，对着她一拱手，道：“那我这里替他给你道歉了。”
钱不闻舒了一口气：“现在好受多了。”
一边观若侧头看向他们，冰绿的眸子又似有若无地扎了钱不闻一下。
啧，这个赤疾可比这个观若有意思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恶人（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