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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满饮酒亦难开口 ...

  •   “你问罢。”锦霄见状,眉心微凝,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又无法拒绝。他如何会看不出她的不安,只是这些事告诉她也只是令她徒增担忧,可如今看来也比她自己胡乱猜测乱了心神强些。
      “我的病,是拖不下去了吗?”芙蓉眨眨眼睛,看着锦霄道。
      “......”锦霄长了张口,发觉喉咙竟干涩难语,他避开芙蓉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干嘛这副表情?”芙蓉轻笑道,“看你跟爹爹这几个月四处奔忙,想必我还是有救的吧?”
      “有救是有救。”锦霄瞪她一眼,似是不满她轻佻的态度,但也生不起气来,只说:“只要你乖乖吃药,就治得好。”
      “是吗……”芙蓉敛了笑容,垂下了眼睛,知道锦霄是不想说实话了,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哎,不会要哭了吧?”锦霄伸手拨了拨芙蓉的额发,“先别哭呀,先听我说完。”可是芙蓉却不听他说,忽的把头埋进臂弯里,接着就有轻轻的啜泣声传来。
      这下子锦霄有点慌了,绕过桌子走到芙蓉旁边,弯下身子摸芙蓉的头发,俯到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这世上没有师父医不了的病,就是你这病麻烦了一点儿而已.....”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襟怀间的气息如同林间的清风,窜到芙蓉的鼻端,突然叫她生出一股强烈的依恋来,她就势缩进他怀里,把脸埋进他柔软的衣襟里,蹭了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兮兮的开口:“你也不必骗我,若是能医得好,爹爹早就医好我了,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她盈盈的声音渐低,象是淹没在哭泣的尾音里。
      “乖,我说医得好就医得好,师兄几时骗过你?嗯?”锦霄看着怀中瑟缩的小人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密密麻麻的泛着刺痛。这些年他们为了她的病固然是费尽心机,可真正受着噬心之苦的人却还是她自己。扛过这么多年的病痛,估计已经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锦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柔软微凉的发丝,眼底的繁星因为极致的疼痛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法子能治好我?”芙蓉的声音从锦霄怀里传出,有点闷闷的。
      “……”锦霄下意识的皱眉沉吟,此行凶险,何必让她又添担忧。
      “我就知道师兄你只是安慰我罢了......”芙蓉又往锦霄怀里蹭了蹭,柔柔的嗓音带点鼻音,端的叫人心疼。
      “乖,师兄怎会骗你,那个方子只缺一味药,只待我与师父将它取来,便可为你医病了。”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察觉芙蓉只有在有所图谋时才会叫他师兄,可此时此刻,他心里头有软又疼,跟块儿揉碎的豆腐渣似的,只想着叫她不怕,别的还能想得起什么呢?。
      “你又哄我,全天下的药都在芙蓉谷里,还需找什么?”芙蓉轻哼,清脆的声音几分娇蛮。
      “那就要问你喽,你偷懒不好好照顾师父的药草,不知道有多少死于非命。”锦霄低笑,浓密的睫毛弯起,像一只黑蝴蝶轻颤的羽翼。
      “哼!”芙蓉从锦霄怀中抬起头来,嘴巴不满的撅起,手下也不留情,揪起锦霄腰间一点软肉就用劲儿一拧。
      “哎呦——”锦霄低笑轻呼,声音低醇如同泉水在夜色中涌动,他作势拍拍芙蓉的脑袋,笑道:“功夫都用我这儿来了,嗯?”
      “不准打岔,快说,你跟爹爹最近在打算什么?”芙蓉哪儿这么容易被他带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你呀!”锦霄伸指戳一下芙蓉额头,被粗鲁的一巴掌拍开,他也不恼,指间缠着芙蓉背后一缕黑发缓缓把玩,似是流连忘返,“放心罢,这世间还没有我与师父去不了的地方,你且安心等着就好。”锦霄沉吟片刻,下意识的不想说,此去风险甚大,因那个诡异的阵法,他心里也有几分没底。
      “阿霄——”芙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反倒一紧,这么多年她何尝不知道锦霄,若不是没有把握,他不会这样推脱掩饰。
      她抬起头来,剪水双瞳似有泪光,声音带着几分无助的祈求:“告诉我吧,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会去哪里,会做什么。”
      她不会阻止,尽管一想到他和爹爹将会涉险就揪心难忍,但是她更明白,死亡对自己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是痛苦的解脱,但对活着的人才是无休无止的痛苦的开始。
      锦霄低首看进她眼里,被那样哀求的目光击中,突然觉得瞒着她原来才是件更残忍的事。锦霄拭去芙蓉眼角的一滴泪,动作轻柔,象是微风吹落荷花瓣上滚动的晨露。
      “乖,别哭,我告诉你就是了。”他笑着安抚,有几分无奈,这样泄密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骂自己。
      “嗯。”芙蓉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心里踏实了一点。
      “缺的那个东西呢,叫做镇心玉,据说就藏在滁国皇宫的典宝楼中。”锦霄道。
      “然后呢?”芙蓉见锦霄看着自己神色莫测,半晌不说话,不由追问道。
      “我与师父打算三日后前去,届时会有罗骋师伯与陆白二位师叔同行。”锦霄继续道,却见芙蓉听见后半句时脸色却突然一变,不由暗道,这丫头这会儿倒是不笨了。
      “竟然连这三位都惊动了......”芙蓉喃喃道,心中震惊,去宫中盗药这种事家里这两个不是没做过,以他们的身手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可这次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爹爹,居然破例请了三位师叔伯出山,看来竟是有爹爹也奈何不得的东西。
      片刻功夫,芙蓉脑中微转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她只想到这对郁牧之二人是步险棋,却忘了对她自己,才是真正的险棋,纵是成功盗回那镇心玉,以那药方的酷烈,她也是九死一生。
      “好了,没事的,有三位师叔伯再加上师父,还有什么应付不来的?”锦霄见芙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让她再瞎想了。而芙蓉还是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锦霄无奈,想了想,兴许这时候该喝点酒。他暗自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屋,片刻便拿了一壶酒出来。
      芙蓉看着他在对面坐下,拂袖斟酒,白玉酒壶在修长的指间倾斜,一线碧色泻出,落入玉杯之中,其声泠泠,宛如溪鸣。
      芙蓉觉得自己有话要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沉默片刻,只好取过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长叹一声,似是为美酒陶醉,又似只是释放心中积压已久的郁气。
      微风拂起鬓边碎发,女子仰起的下颌在晨光中显的十分单薄,却异常坚毅,只是明明是温醇的佳酿,却为何灼红了她的眼眶。
      这世间事便是如此,人孤立却又不孤立,当你与别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时,似乎连性命都纠缠在了一起,人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着,甚至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你有什么资格去伤害别人倾心维护、视若珍宝的东西呢?所以芙蓉不能开口阻止,她能做的只有努力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一杯接一杯,人若想醉,茶也醉人,何况是这天下闻名的芙蓉酿。芙蓉酒量颇佳,只是十分上脸,一壶酒下肚,白芙蓉便成了红芙蓉。
      锦霄看着她喝酒,没有阻拦,芙蓉总是大大咧咧,其实心里什麽都清楚,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愿意卸下嬉笑,流一滴该流的眼泪。
      也许她才是这个世间最无奈的人,面对最无奈的命运。
      “阿霄,你们之于我,和我之于你们是一样的,答应我,别让我痛苦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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