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同人]七度空间》泉一

2、杀人的飞刀

　　阳春三月，正是春风吹绿大地的时候。
　　自钟山山顶俯看，迎春花开了一地，大片大片的灌木丛黄绿相间，盘踞萦绕在山坡下面的九曲回廊之上，长廊以外，绿草如地毯般绵延千里不断绝，有鹅黄的嫩芽破土而出，混在空气中变成了春日独特的芬芳。
　　莺飞草长，千里莺啼，春日迟迟而来。
　　春天，本就是一年的初始之时。
　　它褪去冬日了冰冷，还未曾谋面燥热的夏日，自己探出头，就已悄悄地来了。
　　迎春花下，绿草地上有人正在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如情人柔荑一般的春风抚摸自己脸庞，透过衣裳滑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喜欢这种感觉，就连那两撇修剪的比两条眉毛更加精致的小胡子也随着温柔的春风翩翩起舞。
　　陆小凤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假寐，头下枕着一只胳膊，胸膛上立着一只白玉酒杯，杯中盛满了美酒，随着他的呼吸上下晃动。
　　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白玉做成的酒壶，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懒洋洋举起右手，将壶中的美酒倒入杯里，然后用内力吸进口中，他有时也实在是很享受这种生活。
　　陆小凤又啜了一口酒，张开嘴，任由春风与酒香肆意缠绵。
　　他觉得人活着总是要懂得如何享受，如何让自己放松，不那么疲惫。
　　偏偏老天不遂他的愿，他刚把杯中最后一口酒吸进嘴里，就听到有人在急切的唤他的名字。
　　温暖的阳光正将陆小凤全身都烘烤的暖洋洋的，他觉得此时无论什么重要的事都不应当打扰他，于是他假装没听到，继续假寐。
　　来人又喊了一边，声音沙哑难听，与此情此景实在是不搭，于是陆小凤不悦的皱皱眉头，说道：“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喪？”
　　来的人是个少年，恭恭敬敬的立在他身侧。
　　陆小凤偏过头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少年身着一席月白色长袍，手中提着一把断剑，发髻已经凌乱不堪，歪歪扭扭的也不知是绑了些什么，衣摆下方沾了几滴血渍，鞋子虽的没有沾上，却也已经被水湿到了靴筒的高度，而且鞋边上沾满了泥土与草梗。
　　陆小凤苦叹了一口气，暗道：“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倒来找上我了，难道我天生就是个跟麻烦纠缠不清的命？”
　　少年见他打量了自己许久，也不讲一个字，又急急问道：“请问阁下可是陆小凤？”
　　陆小凤不说话，只喝酒。
　　少年又道：“在下姓凌，单名一个云字，乃是年前六扇门里新招的捕快。七日之前，六扇门派来金陵执行秘密任务的四个捕快惨遭杀戮，每个人气管正中央都插着一把小刀，他们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此处，凌云双手手背青筋凸起，但他似乎是在极力克制。
　　“那四个兄弟，哪个不是能够独挡一方的英雄人物，却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我……我心中实在是悲愤难耐，只可惜武功不济，无法手刃仇人，今日特地前来求助陆大侠，助我一臂之力。”
　　他嘴上虽然说着“求”字，却半点也没有求人的样子。
　　陆小凤一笑，他的两撇小胡子也跟着翘起来：“你看我像不像个会管闲事的人？”
　　凌云突然不说话了。
　　陆小凤又问道：“你认不认识我？”
　　凌云摇摇头。
　　“那么我认不认识你？”
　　凌云依然摇头：“不知道。”
　　陆小凤又恢复了方才的姿势，这次他到将酒杯从胸膛上拿下来，用刚才拿酒壶的胳膊挡住刺眼的阳光。
　　凌云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见他如此无视自己，也忘记了前来求人这一说，“陆小凤，我前来求你，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莫言得寸进尺，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说罢，袖中一甩，手中便多了一把白色纸扇，凌云淡淡道：“你若是看了此物，还不肯帮我，那么我也就没法子了。”
　　陆小凤坐直了身子，惊讶道：“花满楼的扇子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凌云将扇子打开，又和上，道：“也没怎么样，不过是请花公子喝喝茶，叙叙旧罢了。”
　　陆小凤突然又倚了回去：“我陆小凤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你们六扇门办不成的事，找我也没用。”
　　凌云邪魅一笑，本应是能将人勾去魂儿的动作放在此时的他身上，实在是能让人笑掉了牙，偏偏他自己不这么觉得，因为此时他又对陆小凤说：“那么陆公子难道不替花公子想一想么？”
　　陆小凤微微一笑：“不想了，这个时候，正是百花楼群芳盛开时节，花满楼怎么会放弃浇花而去喝茶？”
　　凌云的脸色又变了变，这时候他的脸臭的好像活吞了三百只蟑螂。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看破了你的把戏？”陆小凤饶有趣味的问道，“因为你拿的扇子。”
　　“扇子？”
　　“对，扇子是假的。”
　　“不可能，”凌云反驳道：“扇子乃当今著名学家王阳明亲笔所书，货真价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陆小凤一勾起唇角，他的两个酒窝便立刻显现出来：“你的扇子是真的，但在我看来却不是真的，因为花满楼的那把扇子并不是王阳明的亲笔，而是……仿的！”
　　“你用真的去验证一个假的，结果只能是假的，并不是你的东西不好，而是假的太巧。”陆小凤道。
　　凌云有些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费力求得的王阳明真迹会输给一个赝品。
　　也许是真是假只在于自己内心的需求罢了。
　　“我……”凌云想去解释，却不知作何解释。
　　陆小凤对向他，有些不耐烦道：“你快快走吧，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了，因为如果再听下去，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将隔夜饭吐出来。”
　　凌云怒跳起来，断剑砍碎了酒壶，幸好壶中早已没有酒了。
　　与此同时，陆小凤也跳起来，跳到了长廊下面的石条凳上去，背靠石柱，斜眼睥睨着他。
　　“我本来已经决定好了要帮你的，尽管你的声音很让人难受，但总归还是个好人，不过现在看来，刚才是我看走眼了。”
　　陆小凤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凌云的断剑又举了起来，恨恨道：“像你这么样子的一个人，我哥哥竟然说要我以礼相待？我倒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闪着银光的剑，破风而来，他显然是将陆小凤当做了方才不会移动的酒壶。
　　陆小凤虽然会动，但他却没动。
　　凌云的剑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像嵌入了石头中的箭，进不能，退不得。
　　陆小凤道：“你相信你的剑，我同样也自信我这两根手指。”

　　“好精彩，好精彩！”有人拍着手从回廊尽头走来，“陆小凤果然是陆小凤。”
　　陆小凤刚一松开他的两根手指，凌云就立刻收回了剑，退到五步之外。
　　陆小凤问道：“你又是谁？”
　　来的人也是个少年，眉目之间与凌云竟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他一身翠衣衫不染半点尘色，微微勾起唇角，自远处而来，活活一个画中仙子，最令陆小凤好奇的还是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仿佛比这三月的春风还要轻柔，比这温暖的太阳还要让人舒服。
　　“小生名唤凌风，适才舍弟多有冒犯于陆大侠，还望陆大侠莫要见怪才好。”凌风的声音如山野间凌冽的泉水，谆谆淌进陆小凤的心房。
　　陆小凤道：“所以刚才那一剑，你想试试我到底能不能为你们所用？”
　　陆小凤有些生气。
　　他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情愿为朋友两肋插刀，也能为伸张道义在所不辞，但他却最讨厌被人怀疑。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于是他从石条凳上站起来，凌风以为他要走，慌忙追了上去，道：“我兄弟并不是怀疑陆大侠的功夫，只是不想白白再送出一条人命。陆大侠若是能助我等将此事了了，我等定然奉上千金作为答谢。”
　　陆小凤摆摆手：“我不缺钱，如果我想要钱，定然也会有许多人奉上，所以你如果是用这个理由的话，我不能答应。”
　　凌风瞧着陆小凤早已有帮自己之意，却因为方才凌云对他不敬之事耿耿于怀，当下觉得这再也好笑不过了。
　　心底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一片凝重之色，只见他突然双膝跪地，跪在陆小凤面前，双手奉上了一把精致的小刀，道：“此人精通飞刀，且飞刀一出，刀刀致命，根本不会有人能从他的刀底下留命，若不是我等实在招架不住，也万万不会前来叨扰陆大侠。”
　　陆小凤接了他手里的小刀，又将他扶起来，自怨自艾道：“我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方才那个小子如此胁迫于我，我都没答应，如今你这一跪，我到真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凌风面露喜色，方要开口，陆小凤又道：“只不过我的酒壶被这小子弄破了，要再赔我个一模一样的才是。”
　　凌风道：“陆大侠说的是，小生定然要赔个一模一样的。”
　　陆小凤努努嘴道：“不是你赔，是让那小子赔。”
　　凌风赶忙接道：“是极是极。”
　　凌云不可思议看着凌风道：“你……明明是你让我……”
　　话未说完，凌风已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所要讲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凌云支支吾吾的挣扎着，凌风嘲陆小凤微微点头道：“陆大侠请。”
　　陆小凤无奈的摇摇头，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心底如明镜一般，定然是这俩小子为了让自己去解决这桩棘手的问题，所以事先串通好了上演一出这样的“黑白脸”。
　　只是无奈，话已出口，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拐过花|径，便立刻看到了一个灰衣道人。
　　陆小凤惊了一下，随后道：“原来是钟山道人，你这老头，果真是要吓死我。”他显然与钟山道人还不是太熟，说话间都透漏出一种陌生。
　　钟山道人两眉已白，斜插入鬓，脸圆圆的，偏偏身子瘦的出奇，他问陆小凤：“你要去哪里？”
　　陆小凤耸耸肩，无奈道：“我要去的地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钟山道人捋着胡子道：“贫道只悟参禅打坐，不参与陆小凤的事。”
　　陆小凤是一个奇怪的人，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与他说上几句话，很快都能成为他的朋友，这老头显然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又怎么会有人找来？”尽管知道是钟山“出卖”了自己，陆小凤也不生气，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将那些不值得的人或事压在心底，这样只会徒增烦恼。
　　曾经有人问他是不是没有心。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心？
　　只是他还没有碰到能使他动心的事，也从来没有真正让他动心的人。
　　钟山哑然失笑：“你在我这里呆的太久了，我这整个禅院都快要被你吃光了。”
　　陆小凤装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原来你就因为这个才赶我走的？唉！亏我陆小凤还把你当朋友。果真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钟山哈哈大笑着：“你若是真不想去，那贫道便替你辞了这事。”
　　陆小凤道：“那怎么行，答应了的事是一定要做的，否则陆小凤就该变成陆小狗了。”
　　“陆小凤不会变成陆小狗的。”钟山肯定的说。
　　“那么会变成什么，变成一只死凤凰吗？”陆小凤接着道，“我听说这个人的功夫很厉害，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是怎么发出来的，从哪发出来的，从来没有。”
　　“那两个兄弟也不知道吗？”
　　“对，从来没人看见过，因为看见过的人都已经瞑目了，对了，他们刚才刺了我一剑。”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试试你的功夫？”钟山问道。
　　“或许是。”陆小凤回答，“他们想看看我的‘灵犀一指’能不能破了那个人的飞刀绝技。”
　　“那你有没有把握？”钟山有些开始担心他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了。
　　“不知道。”陆小凤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已经走远了，因为他对此事完全没有把握。
　　“那你能不能不去？”钟山说出的话声音很小，很快就被风吹跑了，所以陆小凤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总之陆小凤没有回头，更没有接话，亦或许是他听到了没有回答呢？
　　钟山看着陆小凤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羞愧难当，他们最近才成为朋友，他的朋友本来就很少，他挑朋友就像挑老婆一样，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娶到老婆，只不过有几个朋友而已，而现在他居然亲手将他的朋友送入火坑。
　　心里像有块石头压的他呼吸不过来，他没有办法再想下去，却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陆小凤，默默的替他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