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同人]七度空间》泉一

18、前尘后事

　　即便是在中午，天气热的能让人脱掉一层皮，金陵城的集市还是异常热闹。
　　春风楼的斜对面新开了一家店，名为“江南·印象”。
　　太平日子过得久了，人们就不仅仅想满足身体上的享受，更是需要精神层面的寄托。
　　所以这家“江南·印象”馆用的都是清一色的水墨画做装饰，清风吹起长廊两侧的丝绸缎子，恍若真是寄身于烟雨朦胧，诗情画意的江南水乡之中。
　　陆小凤与李寻欢踏过门口红木门槛，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在这炎炎夏日，使人不自觉心情舒畅。
　　右手边的墙壁上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全诗以图画的形式呈现出来，仅在最左上角用宋体勾勒词句。
　　左边是温庭筠的《望江南·梳洗罢》：“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陆小凤欣赏完，欲要往里走，却发现李寻欢还瞅着温庭筠的诗在原地发愣。
　　陆小凤问：“有什么问题吗？”
　　李寻欢道：“没什么，只不过回忆起一段往事罢了。”
　　陆小凤瞧他脸色不好，把到了嘴边的问题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发现，在李寻欢回忆起往事的时候，自己就立刻变成一个局外之人，他甚至连一丁点儿的眼神都不会施舍给自己。
　　与其自找没趣，还不如早早离去，陆小凤不再理会他，继续向里走，漫不经心的佯装欣赏两侧墙壁上的诗画，实则所有心神，一直被李寻欢牵动着。
　　大厅在从门口进去四丈远然后拐个弯的地方，陆小凤进来后这里已经七七八八坐了些人，大多数人身上穿的，腰上配的，以及桌子上吃的都是些奢侈品。
　　一碗在外面三五个铜板就能买到的清汤面在这里都要一两银子，一壶普通的烧刀子也需要三两，这里本就是有钱人的享受。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便能在这里享受到一切想要享受的服务，所以这里是富人的天堂。
　　而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地方，却偏偏起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
　　“看来‘春风楼’最近的生意不太好。”陆小凤坐在二楼的房间里，瞧着大街上熙攘的人群，对李寻欢道。
　　“无论是哪家正当的饭店遇上这么样的地方，生意都不会太好的。”李寻欢在擦拭他的小刀，自从进来坐下后，他就开始擦，他已经擦了七把了。
　　他擦刀的时候，仔细又温柔，像对待情人一般，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细纹，他都擦的一尘不染。
　　陆小凤转过身子，他很少看到李寻欢这么认真的时候，天知道此刻他多么想变成李寻欢手里的那把钢刀。
　　他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李寻欢没抬头，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当初如果不是你吹嘘着永远都不会回来，如今我们也不必藏在这里，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陆小凤听出了他心里的抱怨，犟道：“你若是去对面的‘春风楼’他们一定夹道欢迎，指不定还会狠狠的宰一顿嘞。”
　　李寻欢擦刀的手停下，双目阴鸷的瞪着陆小凤：“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做事情之前从来都不会考虑后果，说出的话也能当做是放屁，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长点心。”
　　李寻欢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他就开始咳嗽，剧烈的咳嗽，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碎掉一样。
　　陆小凤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管他的闲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拿到李寻欢前面，然后“砰”的一声放下，道：“一把破刀也值得你如此仔细！”
　　李寻欢推开陆小凤，也推开他送过来的茶，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茶水泼了一地：“我怎么样，用不着你操心。”
　　每个人动怒的时候，心情总是不好的，陆小凤自然也不例外。
　　他不顾一切的摔门而去，李寻欢还留在屋里。当李寻欢把雪白的帕子从嘴边拿开时，帕子上的一抹鲜红像牡丹一样晕开，惹的人发晕。
　　屋内凉嗖嗖的，像是有人特地放上了冰块降温似的，李寻欢倒在床上，还盖上了被，他觉得这间屋子真冷，就像钟山山顶上那个天然冰洞一般冷。
　　李寻欢的呼吸逐渐平稳，他又回想起那天在钟山上的一幕。
　　“陆小凤这个人呐，看似对什么事都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爱计较，你别看他平日里对付起人来游刃有余的，可若是这么碰见了自己喜欢的，那就是个榆木脑袋。”钟山语重心长的说，“我实在不忍心让我的朋友去涉险，你知道吗？那天如果不是我放了凌风，凌云两兄弟进来，陆小凤根本不会有此一遭。”
　　李寻欢苦笑道：“道长有话不妨直说。”
　　钟山道：“我能看出来陆小凤对你的情意，可却感觉不到你的想法，如果你仅仅只是把他当朋友，那么陆小凤的朋友何止千万，可若是不仅限于朋友，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样吊着他呢？”
　　李寻欢不说话了，他也实在说不出来什么。
　　陆小凤交的这些朋友，处处都会为他着想，替他着急，反观自己的朋友，除了阿飞……
　　阿飞，他又想起了阿飞，不知阿飞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倔强的少年。
　　钟山道：“那天中午，又七八条大汉敲开了我院子的后门，凌云从他们身后挤进来，扔给我一包金叶子，然后说想要一些碎冰。”
　　李寻欢此时心里很煎熬，他已不想在听下去了，可是他还必须强迫自己要听下去。
　　如果一个人对他的朋友非常忠诚，那么这个人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为了朋友；那么这个人为朋友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是假的。
　　李寻欢一向非常敬重这种人。
　　“之后我就把他们带到冰洞里去，他们发现了冰棺后，又加了一包金叶子。”
　　李寻欢问道：“他们用冰棺做什么？”
　　钟山道：“棺材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装死人了，你不知道吧，把刚死之人装进冰棺，人体血液循环减慢，呆个四五天再搬出来加热，尸体就像刚被杀死的一样。”
　　李寻欢吃惊道：“四五天？”
　　钟山就像邀功一样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冰块用棉被包上，包的密不透风，融化的速度就会减慢许多。”
　　李寻欢道：“我是说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吗？”
　　钟山捋捋胡子，很满意李寻欢的问题：“想必十五年之前，连云天与时墨曦在断肠崖下的一战，你也有所耳闻吧。”
　　李寻欢点头：“锦衣卫统领时墨曦虽然战败，但六扇门内部亦是四分五裂，此战之后，六扇门苟延残喘，虽是不断在汲取新的力量，却仍是外强中干。”
　　钟山点头道：“凌风凌云就是时家尚且幸存的二位公子。”
　　李寻欢不得不吃惊：“江湖传言，时家一百三十七口，其中包括奴婢，小厮，甚至连看门的狗都没能幸免，为何单单时家的血脉得以幸存？”
　　钟山道：“因为一匹马。”
　　李寻欢道：“一匹马？”
　　钟山道：“是的，一匹马。这匹马是时墨曦最好的朋友，时墨曦战败之后，就把两个小公子藏在马肚子里，这匹马也是通人性的很，愣是忍着剧痛带着两个小公子跑到了天主教。”
　　李寻欢道：“天主教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大教派，主张人定胜天，专管人世间不平之事，所以十五年后，时家后人是来复仇的。”
　　钟山沉默。
　　“等等，李寻欢道：“你是如何断定凌风凌云的身世？”
　　钟山道：“天主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所配的腰带最下角都刻着自己的姓氏，只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而我却刚好知道。”
　　钟山又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寻欢又笑了，这次他笑的却是比哭还难看：“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让陆小凤冒险，而你是替代他唯一的人选，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但若是你们两个之中必须要选择一个，我希望，他活着！”
　　李寻欢的心又沉下去，他也有些嫉妒陆小凤。
　　钟山道：“我知道当我说出我的选择的时候，你一定会不好受。”没有人希望自己被看不起，就算是个乞丐，也是有尊严的。
　　“你肯定也不会知道同样是为朝廷效力的六扇门和锦衣卫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打起来。”
　　李寻欢在等着钟山的回答，钟山闭起双眸，眉头紧锁道：“因为有人从中挑拨。”
　　李寻欢动容，他直觉这个人一定跟自己有关。
　　果然钟山缓了缓，才一字一句道：“那个人就是龙啸云，你的好兄弟，好朋友！”
　　李寻欢不敢直视钟山那逼人的目光，仿佛只要他多看一眼，都会下到无边地狱。
　　李寻欢终于不再有问题，钟山也不再陪着他，他所知道他，他也已全部都知道，他又何必再陪着他，说一些听起来让两个人都很讨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