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轶事录》污师傻白甜

4、君子戏雀·风满楼（一）

　　白翎坐在桌旁，手里拿了把锉刀，一下一下地搓磨着手里的玉石小雀，一炷香过后，那小雀已是温润平滑，同他自己化形后分毫不差。
　　他似乎还没完工，拿刀虚划着比了两下，又凝神想了一会儿，还是把刀收好，算是成了。
　　他把玉雀收进怀里，推开两扇吱呀呀的雕花窄门，举步走入院子。
　　徐徐微风吹落满树繁花，两三朵粉红木槿跌落在青年肩头。一串清脆琴音叮咚响起，若有似无地拂过青年柔软的发丝，扫落他肩上依依不舍的两簇娇红。
　　白翎感受到琴音余韵勾缠着他的手指，微微一笑，快步走向李禾的院子。
　　李禾正弹到激昂之处，铮铮琴声气吞山河。随着白翎向他一步步走来，他掌中琴弦丝丝放缓，最后化作一缕绕指温柔，黏糊糊地裹缠住白翎，甜得人牙疼。
　　尾音袅袅，李禾奏毕停手，求表扬似的抬头看向白翎。
　　他剑眉星目，容貌俊朗，此刻微扬着脸，眼睛里写满了年轻小子们独有的赤诚心思，耳边的头发丝儿都镀了一层青春的光亮。白翎心里微酸地想着，不知几年后该有多少名门闺秀将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嘴上却顺着他含笑夸赞道：“弹得不错，若我有一日离开了李府，你也足以保全李家不受邪祟侵扰了。”
　　李禾急忙道：“你打算离开李府？为何？”
　　“没有想离开，打个比方而已，再说我总是要偶尔上街看看啊……”
　　李禾这才放心，换了些闲散家常同白翎聊着，手上理着弦，打算把琴收了。
　　白翎看到他指尖通红，想着自从两个月前李禾开始认真学琴就开始废寝忘食不停练习，如今的进步神速是他真正下了苦功夫的。
　　可他教李禾的本是无忧仙君的忘忧琴法，修道者是以灵力驾驭，李禾肉｀体凡胎使琴时耗得只能是体内元气。虽然元气常常收放对他身体大有益处，可如此频繁地消耗长此以往难免要耗损寿元。
　　他使了个诀帮李禾把琴放回屋内，牵过少年骨节分明的双手一边施法帮他缓解酸痛一边正色道：“阿禾，这琴法本非人间所有，如此频频演奏对你有害无益。你如今琴艺也算小成，每日除非迫不得已只可弹奏一曲，多了我可要罚你。”
　　李禾知道他关心自己，心窝里暖融融的，却嬉皮笑脸地撩闲：“先生真是好难伺候，两个月前还因为我弹得少恼我，如今多弹了又要罚我，阿白可得看紧我，不然上哪再找一个这般听话的学生？”
　　上次庙会之后白翎就让他别再用敬语，他习惯得极快，如今一口一个阿白叫得十分顺溜。
　　白翎不理他，悄悄给他使了个禁言术，留下一句“晚饭时见”就溜得没影儿了。
　　李禾被封了口舌也不着急，反而有些喜滋滋地往院里木槿上吊着的秋千里一靠，伸手垫在脑后，对着一树有些颓败的花儿想着心事。
　　上次庙会时看着白翎被明灭的河灯照得灿若夏花的脸，他就突然觉得哪怕人与妖怪不能永远在一起，能够多待个一时半刻也是好的，许愿时便写了愿同他长长久久地相伴。
　　从庙会上回来那晚，许是龙阳话本看多了，竟梦见了白翎同他□□愉。醒来后对着脏兮兮的被子突然开了情窍。
　　这两个月来更是越同白翎亲近越深陷其中，是只苦于人妖殊途，不敢开口。
　　他把玩着庙会时买来的朴素簪子，心想自己注定是个情圣，这礼物大概是一辈子也送不出去了。
　　秋风萧瑟，李府深处的小院中飞来一只灵巧的白雀，堪堪停落在树梢便是一阵光影变幻，化成了一个俊逸青年支着腿坐在树上。
　　白翎晃荡着腿，心里想着李禾这两个月来的小动作，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话本里纯稚的山野精怪，不知情爱为何物。李禾的心意他看在眼里，不舍得拒绝，又担心他是少年心性，倘若真的在一起了，人妖相恋坎坷无穷，恐怕他再历痛苦，初心不复。
　　白翎舒展身体，前胸突然被硌了一下，才想起来那藏在心口的小礼物忘了送出去。他掏出玉雕，对着阳光赏玩，那小雀越发莹润剔透，展翅欲飞。
　　也不知何时才送得出去。
　　反正肯定不是今天了——日头渐落，白翎将玉雀丢在房内抽屉里，独自去花厅用晚饭。
　　他到时李禾已解了禁言正在布菜，见他来了当即毫不吝啬地给了个大大的笑脸，语气欢快地给他说晚饭有哪些他爱吃的菜。
　　两人默契地同时忽略了那一丝暧昧，坐下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打破了安静。
　　“李小公子——”
　　特属于阉人的尖利嗓音震得白翎心里咯噔一声，他留在皇宫里做眼线的小妖几日没来过消息了，这当口李府突然来了位公公恐怕十分不妙。
　　那一把细嗓子由远及近：“小公子打扰啦，实在是太子殿下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同您商量，还请小公子随咱家走一趟。”
　　白翎认出这是常年随侍太子的有福公公，松了一口气。李禾见来人是他，也连忙应了，撂下筷子随他走了。
　　白翎仍有些心神不安，索性化作白雀一路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绕城行了三圈，倒是偷送人进宫时为了甩脱跟踪者惯有的动作，可明明“十万火急”这会儿却磨蹭起来着实可疑。
　　白翎动作忽然一顿，皇宫里的小妖给他传信了。
　　“神君！不好啦！刚刚安国侯偷偷进宫狠狠参了李大人一本，说是镇北大将军手中有先帝禅位的诏书，就藏在他女儿李夫人身上，还说李图和夫人早已暗中谋划许久，皇上已令暗卫去给大理寺传密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