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生花》猫猫管理协会

9、特典·一生

　　醒来时你看到他坐在床边，夕阳融化进金色的瞳孔，是温柔而透亮的晨曦颜色。

　　鹤丸，你出声呼唤他的名字，太刀惊醒一般回头看你，欣喜神色透出些许猝不及防来。他难得有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声音都轻的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您醒了啊，要喝水吗？”

　　“我睡了多久？”

　　“……三天，本丸什么都很好，不用担心，狐……”

　　“鹤丸。”你握住他的手，太刀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双手修长有力，与你枯瘦苍白的双手形成了鲜明对比。你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我想起来，小时候你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的。”

　　“……是啊。”鹤丸柔下眼神，轻轻反握住你的手，珍惜地像是怕碰碎一片花瓣似的。“那时候，您还只是个天天要举高高的小孩子呢，姬君。”

　　回忆是漫长而泛黄的相册，倘若翻开就有说不完的琐碎，一张张拼凑到一起，才会让人惊觉时光有多长，一生一转眼，也就这样过去了。

　　你和他相遇是在小时候，从刚出生他便照看着你。

　　他是你母亲的付丧神，有着一张在你眼里最好看不过的脸。那双晨曦般璀璨的眼眸炉融黄金色泽，笑起来时雪白睫毛又长又卷，一身白衣似雪。本丸里的刀其实不多，有太多碎在了遥远的过去，倘若贸然提起就会惊动母亲眼底的伤痛，鹤丸便会在这时负责把你送回卧室，耐心的给你讲起各种各样的故事。

　　有他在漫长岁月中的经历，有从各处听来的趣事奕闻，他讲起故事信手拈来妙趣横生，总令你忍不住一听再听，直到他无奈的拍拍你的脑袋说再不睡明天就没办法和主殿一起去看樱花了，才不情不愿的在他的照看下慢慢睡去，连梦里都浸透纯粹樱花香气。

　　你喜欢这位付丧神，也喜欢其他的人，只是他们似乎在你成长的旅途中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的母亲，这座本丸的主人，她是一位优雅美貌的女子，逝去在女人最美的年纪里。你继承了她的血脉，也继承了她的本丸。这座本丸有着一大片后山，母亲就睡在那里，从她睡去那天开始本丸再也没有了春夏秋冬，唯独盛开在这里的，是一年四季无穷无尽的樱花。

　　“姬君有着与主殿一样的眼睛。” 鹤丸偶尔会这么说，他坐在廊下温柔抚摸着你的头发，一抬头就能看到太刀俊秀的侧脸。他凝视着院中的万叶樱，微风徐徐吹起纯白的发尾，他的声音又轻又低，也像是一缕柔柔吹过指尖的风。

　　“像是深棕色的琥珀一样，逐渐沉淀出夜幕的颜色，很温柔。”

　　“鹤丸……？” 你茫然的眨眨眼睛，却见他低头微笑看着你，眼底荡开细碎微光，仿佛将星星盛入眸，话题被一句话轻巧地带开了。

　　“姬君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自由的人啊。”

　　“自由……？”

　　“嗯——就比如，想吃多少糖就吃多少糖，不受其他人的管辖？”

　　“真的吗…？可以随便吃？我要当自由的人……！”

　　“首先要控制在不会影响身体健康的范围题啊。”

　　“……明明刚刚还在说可以随便吃的，鹤丸好狡猾……”

　　“这是比喻啦比喻，”太刀挠挠脸颊，一本正经。“毕竟如果吃成了大胖墩，我就抱不住姬君了哦？”

　　“……！！！我，我，我会克制吃糖的！！”你顿时一脸如临大敌。鹤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了，又赶紧板起脸，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露出嗯嗯姬君最棒了的表情。你得意的挺胸抬头，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的摸头杀。

　　他的掌心很温暖，鹤丸，超温柔的！ 你这么想着心满意足的扑到他怀里蹭来蹭去，恨不得能够翘起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尾巴来，能够在宠爱自己的人怀里肆无忌惮撒娇，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鹤丸是一直陪你长大的亲人，是母亲留给你的守护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本丸就只有你和他在了，但是你一点都不怕，因为你有一位最强大最温柔的付丧神陪伴。

　　母亲留给你的本丸其实是很神奇的地方，每周会有会说话的小狐狸跑过来送衣食住行的用品。刚开始你只敢躲在鹤丸身后好奇瞅瞅，后来熟了就开始了义无反顾的撸狐狸大业。

　　“鹤丸鹤丸，我给你说个小秘密哦，狐之助摸起来超舒服的。” 你第一次鼓足勇气抱起狐之助后就忍不住凑过去和鹤丸嘀嘀咕咕，鹤丸蹲下来任由你和他咬耳朵，还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嗯……？”

　　“证明小狐狸和您有缘，就应该被您摸。对吧，狐之助。”

　　“………没错，姬君的确是可爱的孩子呢。”

　　狐之助吞了口口水，一脸大义凛然。你恍然大悟的抱紧小狐狸，开心点头：“嗯嗯，我要和小狐狸做好朋友！”

　　鹤丸摸了摸你的脑袋，笑得分外好看地点点头。你当然看不到鹤丸转头对狐之助甩出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狐之助委委屈屈的发抖也被你误认为是冷，而求助时鹤丸笑眯眯的给你在大夏天找出来了一条小棉被，捂得狐之助差点变成一只熟式神。

　　果然就算带孩子也逃脱不了本性呢，鹤丸殿下。狐之助一脸生无可恋地将整只狐狸埋进你怀里，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算啦算啦，比起多年前恶作剧技能全开的时候，现在的鹤丸殿下已经成熟很多啦。

　　大概总是一个人的话，连恶作剧都像是种苍白的笑话，所以一向跳脱的鹤才终于稍微成熟了一些，虽然狐之助都挺不习惯他沉稳的模样。

　　鹤就是该自在点才是鹤呀。

　　你十二岁时正式觉醒了灵力，自掌心升起的一团小小光点，鹤丸伸手轻轻一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君真厉害啊。”鹤丸笑着说，“灵力也很温暖。”

　　“……明明没有了……”你沮丧的耷拉下肩膀，噘着嘴总觉得鹤丸是在哄你。他失笑摇了摇头，单膝跪下，抽出腰间的太刀，连着刀鞘递到你手中。“试试看，把灵力灌输进去。”

　　那把刀对你来说还太重，你摇摇晃晃的举起它，细弱的灵力一点点涌入刀身，眼前男人温柔凝视着你，雪白衣袂垂落地上，金穗随着动作轻轻摇曳。你未曾看见过母亲曾偶尔透露的，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身姿，这把刀却在你手下轻轻颤动，每一丝蠢动都像是鹤的啼鸣，响应着你输入的每一丝灵力。

　　是风，是月，是云，是万物生长的声音，是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是花苞绽放的细微声响。灵力构成通道，本体作为桥梁，你接触的是如海般浩荡广袤的灵力，熟悉而陌生，像是带着樱花的香气。

　　——是母亲。

　　她从一片黑暗中向你缓缓走来，身着粉色樱花图案的和服，踩着木屐，眉眼沉静，眼瞳仿若融入一粒夜幕的琥珀，清澈而纯粹。

　　“到我身边来。”

　　她牵起你的手，于是四周樱花绽放如雪，浩浩荡荡飘飘洒洒，白衣的鹤坐在枝上笑嘻嘻地探出头来，手中向你扔下一支开得最好的樱。审神者抬眸无奈看他一眼，才点头应了眼巴巴瞅着那樱花的你去和鹤丸一起玩。你欢呼一声捧着樱花跑过去，鹤丸狡黠的眨眨眼睛，从树上一跃而下。刹那漫天花雨迎面簌簌落下，仰头望去梦里身上眼前空中，连风里处处都是粉白花瓣的香。鹤丸弯腰把你抱在怀里，母亲走上前摸了摸你的脑袋，轻声对鹤丸说鹤丸，要好好照顾她啊。

　　“当然，这可是我的姬君啊。”鹤丸轻笑一声。母亲也便笑了，她伸出手，手中浮现出一把金穗的太刀——你熟悉这把刀，它正是鹤丸腰间的那一把，华丽优雅，精致锋利。母亲将它交给你，眼神温柔。

　　“你也要照顾好鹤丸哦。”她道，“我的灵力都给了他，现在他吸收了你的灵力，交接过了我的契约，便是你的付丧神了。这是个没有溯行军的时代，刀剑男士没有了生存的意义，其他人都已经沉睡，可是为了照顾你，鹤丸还是在坚持。”

　　“所以，照顾好他吧，也许以后你会遇到很多重要的人，可是鹤丸，绝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为你向全世界拔刀相向的人。”

　　“您说的太夸张了。”鹤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被这么夸奖就算是鹤都忍不住有点害羞，“一言不合就拔刀那是杀人狂魔啦——但是，也请放心，我会拿生命守护姬君的。”

　　“真可靠啊。”

　　母亲笑着，你抬头看看母亲，又看看鹤丸。似乎有什么酸涩的情绪在胸腔中滋生，可又的确没什么，微妙的像是一种若有若无的错觉。她离开得太早，鹤丸又占据了你的一切，导致生离死别这种东西似乎离你太过遥远了，你只记得自己和母亲的美好记忆，樱花树下的野餐与手把手教导识字的温和，却记不起她是如何逝去的模样，更不用提悲伤与难过，仿佛大家的离开都只是场郊游而已。

　　“……妈妈。”你犹豫了下小声叫她，“你还会回来吗？”

　　“我一直都在。”她蹲下来平视着你的眼睛，那双眼睛温柔清澈，你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鹤丸的影子，又像是鹤丸身上带着母亲的模样，“我的灵力涌入鹤丸的身体，所以鹤丸承载了我的意志。我的灵力支撑了本丸的存在，所以本丸是我们化身。我是庭院中的万叶樱，我是夏夜的星空，我是吹过你发梢的风…灵力所在的地方都是我，他们是万物，也是我。”

　　“……听，听不懂……”你有些茫然，冥思苦想总算搞清楚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这么说，我想你的话叫鹤丸妈妈就可以了？”

　　“………………这个就不用了！”鹤丸顶着审神者的促狭目光，深感自己刀在一旁坐，祸从天上来。你无辜眨眨眼睛，气得他一时也哭笑不得，只好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你的脑袋。

　　你十五岁，本丸跑来了一只猫儿，橘黄颜色的小猫，跑到厨房一时不察啪叽被扣到了自己弄倒的木桶里。你跑到厨房时还被扑通扑通响的木桶吓了一跳，犹豫半天才揭开，被一身脏兮兮的小猫猝不及防扑了满怀，傻眼了一大会才想起来叫鹤丸来看。

　　“你这家伙，吓到姬君了哦。”鹤丸拎起它晃了晃，小猫喵喵两声也毫不客气地回他两拳喵喵肉垫，一溜烟跳下来躲到你身后冲鹤丸耀武扬威。
　　“呜哇……！你这家伙，也太任性了吧。” 鹤丸忍不住抱怨着，你身后小猫一脸死不悔改，甚至向他呲牙咧嘴耀武扬威。

　　“可恶，给我站住！”

　　“鹤丸，那个，等一下啦……！”

　　“姬君，您不要护着它，我要给它个大教训——！”

　　“喵喵喵！！”

　　“不要跑！！！抓住了、看你往哪里跑！！”

　　“等，等等……！什么大教训会是洗澡啊！！！”

　　“喵——！！！！！！”

　　总而言之猫窜鹤跳十分热闹，给鹤丸往胳膊上的抓伤涂药时你又心疼又想笑，鹤丸别开脑袋，十足委屈：“您想笑就笑吧。”

　　“对，对不起，不过您和猫计较什么啊。”

　　“我已经很好了，要是南泉看到才是真正的鸡飞狗跳，那家伙绝对会跳树！” 鹤丸撇了撇嘴道。

　　“有这么可怕吗……！”

　　“因为他身上有诅咒。”

　　“诶？”

　　“会慢慢变成猫的诅咒，平时说话也都会喵喵叫。”

　　“好，好可怕……！！”

　　“嗯嗯——是吧是吧，所以要小心，别被它抓伤哦。”

　　“那鹤丸没问题吗……？被抓得很严重呢。”

　　“当然。”鹤丸看着你一脸信服的模样，眯起眼笑得十足得意，实在狡猾极了。“我可是付丧神啊。”

　　你十八岁时，鹤丸第一次带你走进了本丸最深处的房间。那里摆放着无数刀架，每个刀架上都安静沉睡着一把刀。精铁的锋利的刀身，被永远封印在禁闭的刀鞘中，做着不曾醒来的梦。

　　鹤丸推开房门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惊醒谁的美梦一样。他以手中的烛火依次点亮了房间内的烛台，一盏盏烛火摇曳亮起，宛如一线鲜红火船逶迤照亮了三川途的两侧河岸。

　　“这些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刀剑。歌仙兼定，历代兼定中排第一的二代目，通称之定的作品，热爱风雅的文系名刀。和泉守兼定，会津藩专聘的刀工十一代目兼定之作。大小为二尺八寸，是非常帅气的付丧神，主殿也很喜欢他。还有这位……”

　　他介绍的声音沉而低，衬得这地方充满了肃穆萧条气息。这不止是摆放刀剑的地方，更像是刀剑付丧神的坟墓。一步步前进，就像是一步步走向刀剑们的轮回路，火焰照射在那些光滑的刀鞘上，像是照亮了一双双突然被打搅的眼睛。你下意识握住了鹤丸的手，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疼痛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而缓慢生长。他回头冲你笑笑，反握紧你的手抬头继续坚定前行。

　　“不用害怕，姬君，这里所有的刀剑都是同伴，也都与我一样，非常喜欢您。石切丸在您小时候特意举行了除魔的仪式，一期一振也曾抱过您……”

　　在路的尽头，迈过小狐丸，三日月，石切丸等刀剑的沉睡之地，你们在唯一一台空白的刀架前停了下来。鹤丸久久注视着它，神色难得显出几分寂寥。灯火的影在黑暗中勾勒侧脸的轮廓，模糊不清像是即将融入阴影中，他抿着唇好似怅惘，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是本丸最优秀的刀剑之一，打造于平安时代，活到现在侍奉过许多主人。嘛，就是说相当受欢迎的意思。姬君也喜欢他吗？”

　　“……当然。” 你的声音意外的有些嘶哑，用力眨了眨眼睛，那种疼痛的感觉越发鲜明起来，像是葱郁藤蔓的生长，缠绕喉咙，堵塞血管，让眼睛忍不住也酸涩起来。 “又好看又温柔，我最喜欢鹤丸了。”

　　鹤丸便笑了起来。眉梢眼底淌着笑意，却依旧渗透孤独气息。你突然觉得你和他始终是不同的，指尖滑过鹤的脸颊与鼻梁，你学着小时候的样子以指尖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鹤就这样看着你，眼中盛入两粒跳跃的昏暗光火，像是透过他眼中，就能够看到当年这里刀剑无数，熙熙攘攘，大家在夜空下席地而坐开庆祝会的热闹画面。没有一片死寂，不是只剩下一个付丧神。曾经在他胡说八道的时候总会有其他人突然冒出来大笑着说可别被这家伙骗了啊，鹤丸不满的反驳道我可没骗人哦，聆听者恍然大悟说鹤丸先生竟然骗人！！再引发一系列热闹大战，如今却只有少女一昧相信的单纯眼眸。

　　鹤丸偶尔也曾经常回忆起很久以前，同僚还没有沉睡在那间房间里的时候，本丸的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也留下了无数回忆，也只是回忆。

　　“鹤丸一直没变呢。”你轻轻的说。

　　“因为我是付丧神啊。”鹤丸笑着，“如果有一天姬君死去，我也可能会继续照顾姬君的孩子，不是说好了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会永远陪着您，就像主殿让我陪着您一样，陪着您的孩子。”

　　他说的话如此温柔，神色也如此平和，你却觉得这间屋子就像是鹤认定的坟墓，而自己就像是他的枷锁。他明明是自由的，却是孤独而沉默的。

　　生于此，长于此，也将陨于此。

　　甘之如饴。

　　你的眼睛突然就湿润起来。

　　鹤丸拒绝了你把其他刀剑唤醒的提议：“如果醒来还要再一次面对这种场景未免太过悲哀了，既然已经安眠就没有打扰的必要，倒不如就这样睡去的好。”

　　他这么说着，一盏盏将蜡烛吹灭，于是黑暗悄然垂落面纱，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满当当的房间，房门发出低沉的推拉声响，缓慢隔断出一黑一白的两个世界。

　　而你站在门外踮脚给了鹤丸一个拥抱，他愣了愣，欣然抱了你入怀。衣服上有洗衣液的淡淡清香，还有鹤丸身上特有的干净味道。

　　温柔的像是一场大醉酩酊后不愿意醒来的梦。

　　人类和刀剑相比实在是脆弱而短暂的生物，有时候你甚至会思考为什么自己不是什么吸血鬼恶魔精灵或者超凡能力的大BOSS，再不济寿命漫长的阴阳师也好啊。鹤丸每每听到你说这种话都不禁失笑，他弯起狭长睫羽的模样好看极了，宛如盛了剔透琥珀入眼眸。

　　“姬君这样就很好了，人类是很棒的种族。”

　　“可是人类根本没办法陪伴你……”

　　“但我能够陪伴您。” 鹤丸道，“我很喜欢人类，无论是您还是主殿，我曾经侍奉过很多主人，他们都是人类，大概这个种族生来就是创造奇迹的，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力量都可以不断超越……这就是人类之所以强大起来的原因。”

　　“而我喜欢人类，也是因为他们总会在短暂的生命中创造无数奇迹……虽然您不会看到我的终结，可我很高兴，能够陪伴您的一生。”

　　没错，人的一生实在太过短暂，可是那些过往却充实到点滴小事都让人记忆犹新。你想起来越来越多关于鹤丸的事情，有时半梦半醒间一个小小恍神，你都会猛然想起一个已经忘却的小篇章。

　　原来自己和他发生过这么多事啊，你不禁新奇，又忍不住微笑。

　　曾经的你很喜欢和鹤丸玩举高高，太刀一向宠你，要做什么就绝不含糊，举高高还能附赠亲亲抱抱。被宠爱的感觉幸福到让人冒泡泡。你忍不住笑弯眼睛撒娇要勾手指，鹤丸乖乖伸出手来与你勾在一起，一本正经对你念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鹤丸国永一辈子都会陪着姬君，这样可以了吗？”

　　“鹤丸最好啦——！” 你终于心满意足，毫不吝啬地凑过去大大吧唧他一口，鹤丸低头也吧唧亲在了你的额头上。唇瓣温暖，神色温柔，是令人看了就想要微笑的模样。

　　鹤丸，鹤丸。你念着这个名字，像是风念诵着一首古老的诗，又像是一只小松鼠在春天小心翼翼种下了种子，春风秋雨夏日冬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最终吸取养分开出了丰盈的花，在月光下悄然结出一个充满依恋与欢喜的梦来。

　　你是多么喜欢这位付丧神呀。

　　日子一长便如流水般淌了下来，落进眼底光芒灿烂。时间是残酷而幸福的东西，它带来相遇，带来厮守，带来别离。

　　那只小猫离开之前特意跑来爬进了你的房间，不，它已经不算小猫了，是一只垂垂老矣的大猫咪。连毛色都已经有些褪白，就算看到鹤丸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跑去硬是要作死。鹤丸也时常会蹲下来抚摸它的脑袋，神色像是怅惘也像是无奈，看到你的时候才立刻恢复平日的开朗。

　　“这家伙小时候很烦人，现在才肯老实下来，真是太狡猾了。”

　　“可鹤丸也很喜欢它的吧？”

　　“谁知道呢。”

　　鹤丸松开手，他没有抱走那只猫，而是难得任由它钻进了你的被窝里。面对你惊讶的眼神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亲了亲你的额头说了声晚安。猫咪窝在你的怀里，晶亮亮的眼睛望着鹤丸，像是淡蓝色的海洋倒映出了他的影子，于是连梦里都是一片涤荡的波光。

　　第二天那只猫踏着晨曦悄然离开了，你再也没有见到过它，问鹤丸时他也只是冲你眨眨眼：“去旅行了吧。”

　　“去旅行……？”

　　“啊啊、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会很幸福的。”鹤丸摸了摸你的头，突然就笑了，带了点感慨与抱怨的语气，很多很多年后你才会懂得他这句话的含义，懂得太刀眼中的复杂情绪究竟为何而来。懂得他握紧你掌心时，对你所说的对不起，又要丢下你独自一刃了的时候，为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说啊，实在是太狡猾了，对吧。”

　　是啊。

　　后来的你想起这件事，总是忍不住弯起嘴角，眼睛却是湿润的。

　　无论是猫咪，还是人类，都太狡猾了。总是率先离开的那个，让被留下的那个只能这么沉默的凝视他们的背影。你一遍又一遍对鹤丸说着对不起，又要留下你自己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指抵住了你的嘴唇。

　　“请不要这么说，能够与姬君相识，一直都是令我高兴的事情。在相遇之时就注定了结局，面对别离，我早已有了准备。”

　　“说到底，能够被赋予人类之身活动，就已经是种莫大的欢喜了。”

　　今后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今后的他会遇到什么人呢。

　　今后的他在这座空荡荡的本丸中，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你眯起眼努力去幻想，却抵挡不住升腾的睡意。窗外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一定是一片剔透沉静。从你学会使用灵力起本丸便从永远的春樱中醒来，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一年四季轮换不停，鹤丸也和你乐此不疲的举行每个季度的活动，但今年的雪人你已经堆不了了啊。你叹息着，鹤丸替你拢了拢被子，垂眸在你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声音温柔。

　　“做个好梦，姬君。”

　　“……做个好梦，鹤丸。”

　　你握住他的手，他顺势反握住你的手，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他宠溺地拍了拍你的手背，轻轻道等下一次再一起去堆雪人吧。你弯起眼睛用力的点点头，在视野中他的身影逐渐摇晃起来，意识下坠，下坠，坠入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很冷，很难受，但在那片黑暗的尽头，你看到有纯白的鹤在冰原上翩翩起舞。它有金色的眼瞳，雪白的羽，飞翔的姿态优美，啼鸣清脆。

　　而突然出现的你是小时候的模样，笨笨拙拙的一个小圆球，吭哧吭哧向他跑去。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了冰块，一个趔趄摔倒之前，一双臂膀安稳地接住了你，来人姿容华美，神色调侃，笑吟吟看你的模样，像是将段英雄救美的古老传说重现于现实之中。

　　“要小心啊，姬君。”鹤的眼睛粼粼荡着清澈笑意，他又摸了摸你的头，温声道。“未来的路就算没有我在，也请加油吧。”

　　“啊啊、”你回应着，笑着抱了抱他，一直守护着你的刃呀，不愿离开本丸而决定继续守护这份回忆的刃呀，世界上最好的刃呀。

　　他每次恶作剧都会准备好更贴心的礼物，敏锐的关心被巧妙隐藏在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历经长久岁月又害怕寂寞的鹤，将他独自留在那里实在是件过分的事情。

　　对不起，鹤丸，能够认识你真是太好啦，鹤丸。

　　我呀，最最最喜欢鹤丸了。哪怕下辈子不是审神者，不能再来到你的身边。

　　——我呀，也一定一定会在现世，继续喜欢你的。

　　约好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