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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余生都给你*2 ...

  •   赵恪予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的头发甚至因为骑马狂奔而凌乱不堪,他脸上的胡茬冒出青色的点点,坐在拔步床外的桌子边后,孟仪昭看见他的尖头短靴上覆满黄泥。

      她怔了一下,将手里的盖头扔在一边一步一步走下来。皇上虽无实权,但一些不涉及权势的要求是容易被满足的。比如她脚下的织锦兔毛地毯,赤着脚踩上去,脚心温软滑顺,舒服至极。

      她低头蜷了蜷脚趾,大红色的精致的指甲在一片白色里面显得格外艳丽鲜红。这里没有裹足,孟仪昭的脚背白皙线条流畅,一抬起,完美的足弓引人注目。

      “你来做什么?”她抬头看他,“你看,皱巴巴的外襟上还有污渍,我大喜的日子——”

      “孟仪昭。”他又喊了她一声,警告意味更浓,见她多情的桃花眼看过来,语气稍稍软化:“你是要报复我?”

      孟仪昭哎呀了一声,跨过三道床槛站在他面前,“不是你要我嫁的吗?你既然亲自请旨替你那病秧子弟弟求娶我,怎么又翻过来污蔑我报复你呢?夫伯……”

      桌子上铺着一层红色锦缎做成的桌布,上面的红烛烧的正旺,火光微闪的时候竟比外面的日头还要热烈。

      赵恪予闭了闭眼,他也没想到孟仪昭会嫁过来,分明……假使他没有请旨,那就等不到他从隘山关回来,她就成为人妇了。

      入眼都是红色,他站起来手动了动,到底没抚上那张艳若桃花,盛妆打扮的脸。

      他因为连夜赶路的疲惫而嘶哑的嗓子也格外迷人,孟仪昭垂着眸听他讲:“若是有人欺辱你,只管让人来找我……许氏使人让你去敬茶,你不想去也不必去,赵家除了父亲那,你想去哪就去哪。”

      她就抬头,“想去哪就去哪?”

      赵恪予沉默了一下,手掌笼在宽袖里慢慢握紧:“是。是……我对不起你。”

      “我就知道。”她转了半个圈低头拿剪子慢慢挑剪去烧尽的蜡花,神情专注,侧脸对着一边的赵恪予在火光下细腻又温柔的样子:“你也只敢和我说这些了。”

      赵恪予慢慢握紧了拳头,但她不待他开口,继续说:“做个寡妇挺好的,上无夫主恭敬,下无儿女教养。一个人自自在在……”她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看我,最重要的事都忘了。兵符在嫁妆里面,你只管去拿吧。”

      “仪昭,你——”

      孟仪昭站起身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不要说了。”她慢慢靠近他,另一只手踮脚搭上他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你以前说过,你的心脏异于常人,永远都是一个节奏。我那时不信,总以为我是特别的。”她的手指放下来从腰穿插上他的背部,整个人伏在他身上,“现在我信了,你太冷了,我才不要糟蹋自己了。”

      赵恪予仰着头,努力克制自己微颤的手掌笔挺不动,眼睛望着横梁缠着的红色绸缎出神。

      “赵恪予,你为什么偏偏今天回来呢?”

      “我担心你。”他的声音总是听起来平淡沉稳。

      孟仪昭笑了一下,“我才不信。”她拍了一下他的背,“你低头,弯腰。”

      他低头看着她嫣红小巧的嘴唇,慢慢弯腰。

      孟仪昭闭着眼睛轻轻踮脚,微用力咬上他的上唇,“你不抱抱我吗?”

      赵恪予退了一步,紧接着就有了勇气推两步,直到离开她娇软的身体三步远。

      “我说不信了。”她惨惨淡淡笑起来,“你永远都是理智的,你说过的做过的,什么也抵不过你的报负。”

      她指着他的胸膛,“你这里没有我,你才一直骗我。骗得这么心安理得,还要继续迷惑我。”

      孟仪昭漂亮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水光,脸上挂着温柔却冰冷的笑,“那你来干什么?你快走吧。”

      她从来没有哭过。她在他面前第一次哭。他的心脏像是膨胀,要炸裂一样的疼痛。但他还是没有往前走。

      赵恪予后退两步转身,推开门的时候她的声音传过来,“赵恪予,我以后——时间这么长,你总要后悔的。”

      她已经哭出来了,声音哽咽着像是拿石子塞着他的喉咙。他上下动了动喉结,才算是压下酸涩。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马上要入夜了,马上要第二天了。

      第二天的日头还是明媚的。

      孟仪昭起了大早,画着最浓烈灿烂的装,穿正红色艳丽的华服,派了丫鬟采清晨荷叶上的露水煮茶,用了三块需要提前三天预定的万福斋的糕点。

      许氏,赵家的继夫人,赵恪予和赵奎予的继母,果真派了人喊她去请安。

      丫鬟是赵恪予留下的,名叫姿七,沉默寡言。看着半躺在榻上的孟仪昭等她的答复。

      孟仪昭让人给她抬了小轿,从从容容往许氏的康心院去。

      厅堂里坐着都是女眷,她留神打量了一番,却没发现自己的座位。

      看来是来给她的下马威了。孟仪昭清缓走上去,腰肢上扣着的腰封系得紧贴,将她纤细的腰窝显出来。一走路,轻薄的外衫微微扬起来,教人窥见里面的细腰眼角妒忌地发红。

      许氏年二十九,非常年轻。与二十一的赵恪予只差八岁,因此端不起长辈的威仪,只喜爱妖妖娆娆的撑着脸颊,娇着声音吩咐人给她递茶。

      洒水丫鬟放下了手里的扫把,粗略在粗布裙上擦了擦手就接过茶举在她的面前。

      孟仪昭伸出手,触及杯壁的时候突然蹙起眉头,细细地尖叫了一声,声音比许氏更柔:“夫人,您这院里的茶实在是太烫了。”

      她脸上含着极大地痛苦一般,抖着手端起来,然后轻轻一拂,茶杯摔在干净的地面上碎了一地。

      “夫人,都说了太烫了。”她揉着手指,转头看向姿七,“快,去拿些冰来给我敷敷手。”

      姿七看着她完好无损的手指发了会呆,喊了声是,快步走出去。

      “孟仪昭!”许氏才直起身来,放下娇软的女儿姿态,试图威吓她:“你竟敢在长辈面前故作姿态,将本夫人视做无物!嬷嬷,压着她给我敬茶!”

      “夫人,”孟仪昭看着向她走过来的凶神恶煞的婆子们,害怕似的缩了缩肩膀,“您可莫要冤枉我,我何时视您如无物了。”

      她问着坐在一边的庶次女:“二姐,您可听见了我句句喊着夫人呢对吧?”

      庶次女挣扎地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就见孟仪昭又转了身子看向外面,“三哥,您快进来,帮帮弟媳作证。”

      赵桓予才走进来,“见过大伯母。”

      许氏掩下怒容,软着腰歪在椅靠上,“桓予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何事?”

      孟仪昭前走两步,“夫人,您先别躺下。”看见她愤怒而尴尬的脸色后仿似讪讪地笑了笑,“三哥哥还没给我作证呢?”

      许氏顶顶厌恶这样没眼色的人。仗着兵符在手时时刻刻都要作妖,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待日后兵符拿到了,怕是不需要她出手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她略微坐直身子,就听见赵桓予开口:“正是,大伯母,六弟妹倒没有忽视您。只是,伯父让我来叮嘱您一声,大哥昨日从隘山关回府,让您先待在院子里好好修身养性。”

      孟仪昭颇不给面子地噗呲笑出来。许氏在赵府女眷中倒是有些地位,但赵将军,她的丈夫和其原配出的子女俱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孟仪昭能轻易听出来赵将军的意思:

      他长子奔波回府,你就待在房间里别出去乱走,省得惹是生非。

      许氏气得颤着身子指着孟仪昭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一个庶女上前拍着她的背将她安抚下来。

      孟仪昭无趣,见赵桓予要出去了,连忙朝许氏敷衍地躬了躬身,捂着嘴打了个极为秀气的哈欠:“夫人,昨日劳累,今早又起得早了,儿媳就先行回去了。”

      也不管许氏的反应,走在赵桓予的后头,“三哥,三哥哥,你等等我。”

      外面日头还没有出全,大半边红色的太阳挂在东边的高墙之上,映过来带着微微的橙色。

      赵桓予回头,看见她外衫上正红的百鸟刺绣展翅欲飞,里面的腰肢细——细得他几乎一只手能掐过来。

      “有什么事吗?六弟妹。”

      “欸。”孟仪昭不满地挥了挥手,轻轻撅起嘴唇,“你不要喊我六弟媳。我至今也没有见过我那丈夫的脸,唯一碰到的也是他的灵位。你喊我这样的称呼,不就是我亏了吗?”

      赵桓予轻笑了一声,认真打量她。

      孟仪昭丝毫不觉得害羞,她站直身子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吗?这身衣裳是隅之给我画的图样让人送过来的,我可喜欢了。”

      她转圈的时候衣衫飞起来,薄如蝉翼的轻纱罩衫上的刺绣显现出绣娘非凡的功夫。

      尤其是腰封上的月季,一枝花包裹了她整个腰。

      赵桓予轻轻嗅了嗅,“确实好看,皇上与你情谊非同一般。”

      “三哥果然好眼光。”她朝他自得地笑了笑,“你刚刚帮了我,我理应报答你。三哥想要什么吗?”

      她直视着他,眉心的红梅花钿妖娆美丽,偶尔眨一下眼睛,期待的神色一点也不作假。

      他就仔细想了想:“日出盛景,不如听曲一首?”

      孟仪昭抚掌,让另一个丫鬟去拿琴过去揽月亭。

      揽月亭是连接前院与后院的园子里的廊亭,周边点了冷香驱虫,孟仪昭净手后拂过香炉,沾染一点淡香。

      赵桓予就坐在她的面前听她弹曲。纤细白嫩的手指按下去,捻起来,抹过去,拢合来,一曲悠悠山水调漾在耳边。

      他就出了神。

      赵桓予早先听说过这位即将嫁入赵家的弟妹的。因门庭香火稀少,她常年跟着忠勇大将军在外随军,性格方面倒是不太清楚。唯一出名的事件就是五年前巧用索桥,和父亲合力救出了被掳去的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

      她长相美艳,作风大胆在初回京中时只是略有耳闻。后来因为其父亲战死沙场,沉寂了一阵,直到昨日嫁来。

      今日初见,果然媚而自知,柔而娇软,极其有趣。

      赵桓予张腿坐靠在后面的柱子上,手指跟着旋律轻点膝盖,不知不觉听完了一首曲子。

      淡淡的冷香扑进他的鼻子里时,他恍然睁眼,就看见她弯腰在他旁边,白皙的柔荑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

      “三哥,你是累了吗?”她问他,然后轻轻皱了皱鼻子,“还是我弹得不够好?”

      她身上的清香像是弥漫了他整个周边,无孔不入争相刺激他的嗅觉和触感。他直直看着她,过了一会突然勾起嘴角:“是仪昭弹得太好了。”

      孟仪昭立刻起身拍手,“真是谢谢三哥夸赞。”她伸手抚了抚裙裾,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捂着嘴呀了一声。

      他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个丫鬟。

      姿七举着装了冰块的托盘走过来,“少夫人,冰块送来了。”

      孟仪昭皱着眉翻了翻手掌,“可是我好了啊,不如你送回去吧。”

      “奴婢遵命。”她似乎早料到这样,只是例行问问而已。在转身之前继续开口,“大公子说过会他会去您那。”

      孟仪昭不开心地噘嘴,然后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下去吧。”

      日头已经全出来了,阳光透过高大的榕树透进来打在小径上。她踮脚望了望外面,然后轻轻笑了出来。

      但赵桓予没听出什么欢喜的意味,像是极低的嘲讽,悠悠地,撞进他的心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非常感谢“团子”的营养液!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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